作为个人卫生防护的“第一道防线”，符合防疫标准的医用口罩竟然会在各大电商平台上脱销，甚至成为全国人民抢购的“年货”。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经济观察网（ID：eeojjgcw），作者：钱玉娟，头图来源：陈雷

1月28日，大年初四。吃过午饭，陈雷便与父亲陈龙一道，从地处广西壮族自治区南宁市青秀区的家中出发，驱车赶往180km之外的东兴市。

在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蔓延全国之际，不拜年、不走亲戚，宅在家里进行自我防护，成为全国人民过鼠年春节的适宜方式。

加之，风俗里都说正月初四不出远门，那陈龙、陈雷这对父子在防疫期间，缘何长途跋涉，来到东兴？

“买口罩，未雨绸缪。”陈雷说出了与父亲此行的目的，“我们这么做，也是无奈。”

现实：口罩买得起，却买不到

从北京返乡回老家广西南宁过年的陈雷，在1月20日晚看到了自治区出现肺炎病例的新闻，决定备一些口罩，让家人佩戴以进行自我防护。

彼时，他并不知道，作为个人卫生防护的“第一道防线”，符合防疫标准的医用口罩竟然会在各大电商平台上脱销，甚至成为全国人民抢购的“年货”。

当陈雷登录京东平台搜索“口罩”类目时，结果令他惊讶，排在前列的一次性医用口罩全部售光。看到3M的N90口罩还有在售，他当即下单买下一包。

在他把抢到口罩的消息发在家族微信群后，亲戚们也都分享起各自买口罩的“难”：线上平台抢不到，线下药店没得买。

（南宁市区的药店内早已贴出告示，口罩等医疗用品售罄。 钱玉娟/摄）

陈雷并不是家族中唯一“幸运”买到口罩的那个，他的妹妹陈冰见电商平台上的一次性使用医用口罩已经售罄，看到社区生活用品的团购微信群里有人发布口罩的团购消息，随即团了两包。

“一包20个，20块钱一包。”陈冰告诉记者，她与丈夫目前在用的便是在1月21日团购来的口罩。早在春节前夕，陈冰家附近的大小药房就没有口罩在售了，团购来的这40只口罩也不过是应急需用。

每天从电视、手机的新闻中看着疫情状况，陈雷心里也在数算，“50个口罩也用不了多少天，必须再囤一些。”期间，他曾抱以希望去到南宁市区和周边县城的大小药房，老百姓大药房、安康大药房、一心医药……不用进去打问，便能看到“口罩已售罄”的公告张贴在门口。偶尔遇到一家有口罩的药房，欣喜地走进去，得到的回复却是：“一律不售，只有爱心口罩供给当地居民，一人可领一个”。

考虑到接下来一段时间，家人防疫期间对口罩的需用情况，陈冰开始关注起各个社区聊天群里的团购消息。

记者从陈冰发来的截图中看到，在一个名为“嘟嘟码头&荣和大地一群”的聊天群里，包括陈冰在内共有495人。其中有人发布消息称“中国口罩，说初八能到货！证件齐全，独立包装，2.5元/个，想要的速度跟帖，靠抢的，随时截单！”这则消息一经发出，随即有邻居开始跟帖购买，少则有人要10个、20个，多则有要50个、100个的。

“目前还在持续更新，还没有截单。”陈冰告诉记者，上述聊天群里发布的口罩团购消息不止一个，引发她关注的是，“有人能搞到进口越南货。”

原来，一个邻居在群里发布消息，“进口越南一次性医用口罩，一包10个10元！预计初六到货。”陈冰决定“跟团”买20包。

从她的截图来看，这个团购消息已经截单，共有100位邻居跟帖，“平均人均5~10包，”陈冰觉得，“这只是一个群而已，可想而知，得有多少人在等口罩啊。”

等待：希望初燃，又被扑灭

家住南宁市青秀区凤岭北社区的陈冰，自打有娃后就加入了社区辣妈群，在这个有126位妈妈的聊天群里，自打疫情传播开来，妈妈们的话题几乎围绕着“哪里能买到口罩”。

“在桃源大桥下，瓯文医疗科技集团，江滨大厦一层铺面，早上8点半开门，有口罩，一个人限购2包，一包10个，2瓶酒精，凭身份证购买。”当这个温馨提示于1月27日出现在凤岭北社区辣妈群后，群里瞬时“炸开了锅”。

原来，有市民在多家药店买不到口罩，却于1月27日在瓯文医疗科技集团门口排队买到了口罩，“一人限购两盒，还不涨价。”图片为证，陈冰当即把消息转到了家庭微信群，哥哥陈雷决定第二天赶去瓯文医疗科技集团，排队买口罩。

（1月28日，在瓯文医疗科技集团外排队等待买口罩的人们。采访对象陈雷供图）

1月28日，大年初四，陈雷起了个大早，开车来到地处南宁市青秀区桃园路江滨大厦的广西瓯文医疗科技集团，临近那里时，便能看到排队的人群。“真恐怖。”让陈雷有如此形容的是，目之所及的长达几百米的人形“长龙”，从瓯文医疗科技集团门口依次排起来。

被上百位市民排队等候买口罩的现实“吓”到的陈雷，本就不想排了，此后一件事更让他失望。当天，瓯文医疗科技集团迟迟不开门，记者上前看到，其门口玻璃上张贴出了休假通知：“初七恢复营业”。

看到这个消息，在排队的市民中，有些是前一天未能买到口罩再次排队的，他们围在瓯文医疗科技集团门口不愿离开。直到上午10点多，该公司工作人员不得不张贴出致歉书，并加以解释称，“库存口罩已被征用支援医院，无货供应给市民”。

陈雷在内的一些南宁市民们，好不容易找到渠道放心购买口罩，刚刚燃起的希望竟然再次被现实扑灭。

对于瓯文医疗科技集团的解释，记者未能获得更近一步的求证，但一个不可忽视的现实是，医用口罩、防护服等物资短缺，已成为当前全国各地的“战疫”常态，而全民戴口罩的趋势更让口罩变得紧缺。

发现：越南有“尖儿货”

陈雷悻悻地回到家中，只得指望着手上有的50个N90口罩能撑到国内口罩供应缓冲过来的时候。

不过，对于这个时间点，陈雷心里并没谱。

早已定居北京多年的陈雷，通过社区业主群在近些天的聊天信息了解到，北京各大医院、药房的医用口罩也都缺货。而近来的消息表明，接下来一段时间会是病毒携带者度过潜伏期，疫情进入大爆发的阶段。想到自己过几天就要回北京工作，对于自己的小家庭中对口罩的需用情况，陈雷心里很是着急。

而另一头的陈冰心里也慌。孩子刚刚一岁，自己不仅要防疫，还要在出去遛娃时注意防护，如今她和丈夫一天就要用掉4个口罩，此前团购来的20个也就撑个一周。她甚至为了节约口罩的使用，在春节期间尽量不出去遛娃，一次性在除夕那天囤好了需用的米面、蔬菜，尽量在春节假期中不出去采购。

陈冰心里盼着“团购”的那20包越南进口医用口罩能如期到货。

1月28日中午，陈冰在微信群里刷到了有人在东兴的中越边境口岸交易口罩的小视频，这让她再次看到了希望，就在她把这个视频传给哥哥时，竟让陈雷萌生了奔到口岸去“看一看”的想法。

“手有余粮，才能高枕无忧。”陈雷不想没有盼头儿地等下去，于是说服了家人，吃罢午饭，便和老父亲陈龙出发了。

距离南宁市180公里之外的广西东兴市口岸，与越南只隔了一条河。

在口岸，聚集着大量的铺面售卖越南特产，有越南服装、工艺品、食品等批发或零售。

1月28日下午4点多，陈雷与陈龙来到了口岸入境人员通道处，在这里能看到不少贩子拦下越南人“抢”买口罩。

（不少人佩戴着口罩守在东兴口岸入境通道处，多数是要买越南口罩的贩子。陈雷供图）

陈雷见状，也守在通道处，见到越南人出来，就走上前去询问“有口罩卖吗？”

一位越南老太太被陈雷拦住。经过一番交流，老太太决定把手上的6盒口罩，按50只/盒，1元/只的价格卖给陈雷。但当陈雷掏出手机准备支付宝或微信支付时，却被执意收取现金的老太太当场拒绝。陈雷示意一旁的父亲陈龙找银行去取现金，然而还没来得及去，这位老太太便被一旁的贩子直接拉了过去。陈雷只见贩子把钱塞给老太太，买下了她手上的所有口罩。

“太热销了。”有了这次不成功的“买卖”，让陈雷直接去取了1500元钱，决定再拦下可以卖口罩的越南人，一定要买到手。

买卖：价高仍有中国买家

“兄弟，你的卖多少钱了？”在寻找卖口罩的越南人期间，有贩子找陈雷搭话。

当陈雷给出“买口罩纯自用”的答复后，贩子便不做声，走到一旁去，寻找着下一个可能的口罩“供应商”。

“像我们这样跑来口岸买口罩的人，不在少数。”陈龙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到，来买口罩自用的很少，多是“中间商”，“低价买来，再高价转手卖给需求购买的人，从中赚一笔小钱。”

陈龙觉得，还不能给这些贩子扣上“发国难财”的帽子，“毕竟我们国内有不少人需要口罩，想买却买不到，他们（贩子）也算是提供了一个可行的解决办法。”

在口岸，陈雷直到与越南人沟通“买卖”时才发现，买入口罩的单只价格已处于1~1.2元之间。而陈冰此前收到的越南进口医用口罩团购信息中，单只口罩1元钱，已经是贩子转手卖出的价格。

“这都有的赚，可见近两天口罩价格涨得多厉害。”陈冰猜得出，越南当地人买口罩相当便宜。

陈雷也有同感，他告诉记者，越南当地人在口岸卖出后，已经赚了一笔差价，再由贩子转手倒卖分发，“价格还会再涨。”

其实，对于口罩价格的问题，我国的监管部门已经进行相应的监督举措。只是，对于一些在社群里流通的口罩，很难加以有效把控，其价格也被一再哄抬。

疫情面前，口罩价格高涨，最终承受这些的，也只有国人自己。陈龙虽然对贩子倒卖口罩赚取差价的行为不予评价，但他却也担忧，若这些贩子无法确保从口岸进来的进口医用口罩是符合我国防疫标准的，而是让假冒伪劣的产品趁机流通，“这样最终是害人害己。”

多次打问的过程中，陈雷了解到，批量携带口罩过来的越南人，在出入境通道处都会接受相应的检查，其携带的物品也一律经过检验检疫。这让他对口岸买下的口罩有所放心。

看到口岸上有家越南特产铺子的老板正在打包口罩，旁边有不少快递单，陈雷便走上前去打问货量够不够卖。“我这可能都不够发的。”老板一句话，不禁影射着医用口罩在当下的热销程度。

最终，陈雷拦下了一个越南人，“抢”着买到了口罩。据他介绍，以1.2元/只的价格买入了300只越南进口口罩，另外以1.4元/只的价格买入了200只日本进口医用口罩，满载而归。

陈雷为买入的500只口罩有所规划，多半留给父母及妹妹陈冰用，而他与妻子带一些回北京备用。

（陈雷父子从越南人手上抢买到了500只医用口罩。陈雷供图）

陈冰感到庆幸，哥哥亲自到口岸买到了口罩，因为1月29日这天下午，她接到通知，之前团购的那200只越南进口口罩无法在1月30日到货，“延迟，可能要等到初九看看结果。”

“越南那边挨查了。”1月29日晚9点，一位妈妈在陈冰所在的妈妈群里发出消息，以解释之前团购的越南进口口罩发货延期的原因。与此同时，也有新的口罩团购消息发出，“印尼进口口罩50只/盒，100元/盒，不包邮，5天到货，预定从速。”

口罩价格翻了一番，“现在一个口罩要2~2.5元了。”尽管如此，陈冰仍旧准备参团。

其实，在全国有不少像陈冰这样对口罩存在储备需求的人，因为他们的存在，在口罩供给短缺之际，一些有医用口罩采购渠道的人便会把价格哄抬起来。

在北京的业主群里，陈雷看到有邻居倒卖越南进口医用口罩，“20个一包，一包70块钱，太坑了。”陈雷本想把自己在口岸买到口罩的情况发到群里，以拆穿邻居的“贩子”形象，后被妻子劝住了，“我28号那天跑去口岸抢口罩太明智了。”他如是说。

口罩价格会不会继续疯狂下去？答案不得而知。但记者1月29日从工信部方面获悉，我国的口罩生产的复工复产面达到了40%，产量达到了一天800万只以上，并且随着近期口罩产能的逐步恢复，口罩短期紧张的局面也将逐渐缓解。

就在截稿前，记者还进一步获悉，1月29日，越南向我国捐赠的4万只口罩，从中越边境河口口岸入境。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经济观察网（ID：eeojjgcw），作者：钱玉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