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向来被誉为“世界工厂”，云集了全球著名品牌的供应链。但当中国在春运的停工期间遇上疫情，也导致这个“世界工厂”在一度停摆。在疫情爆发后，不少品牌都受到影响而出缺货，例如索尼的 Playstation 5、任天堂近月大卖的健身环、以及刚推出的小米 10，也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
在受影响的科技产品之中，最受关注的莫过于已构成巨型供应链生态圈的 iPhone。由于 iPhone 出货量大、售价也高，它的产能不但影响供应链的运作、也对下游渠道和运营商的业绩影响深远。
苹果 (Apple Inc.) 有约 50% 的供应链在中国，中国疫情对他们构成极大影响。
目前供应链情况如何？
我们先了解一下目前苹果供应链的情况。苹果在本年 1 月的电话会议里，就被问到苹果供应链的情况，首席执行官 Tim Cook 表示：
苹果在武汉只有少量供应商，而且都只是备选货源.....至于武汉地区的供应商，疫情的冲击尚未明朗。目前这些工厂的复工时间，按照位置情况由月底延迟至 2 月 10 日。
根据苹果的说法，他们的供应链几乎完全避开了复工遥遥无期的武汉重灾区，但武汉以外的供应链，原则上会在 2 月 10 日陆续复工。2 月 17 日，苹果发出盈利警告，指本季业绩受疫情影响，无法达到预定财报指引的目标 （630－670 亿美元），原因是中国国内的需求因疫情而疲弱，以及 iPhone 的供应受限。在新闻稿里苹果表示工厂虽已重开，但复工进度比预期要缓慢。
苹果供应链情况目前仍不明朗，而且信息相当混乱。根据天风国际著名的 iPhone 分析师郭明錤的消息，郑州富士康目前复工率约 40-60%、深圳富士康约 30-50%，而上海和硕复工率约有 60-70%、昆山富士康复工率约为 40-60%。总体来说不算理想，但尚叫差强人意。
富士康位于郑州的“iPhone 之城”。图片来源：腾讯科技。
可是，根据路透社 (Reuter) 的消息，苹果组装厂富士康要对面对的情况却更为严重：他们在郑州和深圳两条主力生产线虽然全部复工，就只有 10% 左右的员工到岗。他们更收到内部消息指，富士康 (Foxconn) 在 2 月底只能恢复 50% 的产能，在 3 月才能恢复 80% 左右产能。尽管富士康后来指这并非事实，但他们并未有透露更多的详情。
另一个冲击苹果供应链的问题，是供应链的库存。国内的工厂在春节期间停产，包括苹果在内的绝大部份手机公司，都必然要为了春节期间的销售额而提早备货，但根据 Cowen Inc 分析师 Krish Sankar 的说法，苹果的供应链就在春节就只准备了 1-2 两周的存货而已。而日经新闻也指出，AirPods 的零件也只剩下两周，直接威胁 AirPods 的产能。
苹果供应商与其厂房位置。图片来源：宁南山。
2019 年苹果的供应商当中，只有 20% 左右是中国品牌，但当中不少也在中国设厂（上图），郭明錤就指出高端相机模块厂的复工率也约在 50% 左右。但比较幸运的是，根据 DIGITIMES 报道，台积电 (TSMC) 等主要的苹果电子元件供应，目前都能正常供应，但部份 IC 芯片的出货量，可能在 1-3 月的季度会下跌 5%-10%。郭明錤也表示，iPhone产业链中，最重要的复工关键是组装厂商。
所以，估计苹果供应链目前最严重的难题，均集中于组装厂的复工问题。两周后苹果组装厂的库存耗尽，那时就要看电子元件供应商的复工进度如何，所以关键点主要是 2 月底至 3 月初，究竟组装厂和供应商的复工和赶工进程会是怎样。
组装厂面对复工困难
组装厂目前的复工难题，主因是员工均会在春节假期回乡或外出，要等春节过后才会回到岗位，此外，由于不少公司会在春节前后发放年终奖金，这也会带来一波员工离职潮，也使组装厂很多时候要在节后再次招工。因此，供应链在每年春节过后，仍然要等一至两周才能完全恢复产能。然而，这个节奏被疫情打乱了：疫情虽然仅导致供应链延迟复工一周，但也会同时阻慢了员工的复工速度。
整个自疫情开始后，不少公司均鼓励员工在家上班，但工厂难以实行远程工作，员工往往会考虑到自身安全，推迟回到工作岗位的日期。此外，目前不少地区都实施封闭式管理，也有不少公共交通工具减少班次，进一步导致员工难以回到工作岗位，供应链出现严重的“复工难”、“招工难”问题。
深圳与郑州在春运期间的迁出目的地分布。资料来源：百度迁徙。
以疫情重灾区湖北为例，由于武汉向来是科研重镇，不少科技公司也有招聘武汉的员工，目前整个湖北地区接近完全封闭，当地员工无法复工，而且，企业招工时也少了一个重要的工源。要知道苹果主要供应链在郑州和深圳，均与湖北相邻，所以也有不少劳工是来自湖北，所以估计苹果可能有最少 1%-6% 不等的湖北员工无法复工（上图）。
另一个更让人困扰的，是疫情爆发的潜在风险。由于 iPhone 出货量巨大，所以组厂往往都需要聚集大量人力。以郑州富士康为例，整个“ iPhone 城”合计就有 25 万人，而这个小城的人口，需要从全国各地，乘坐各种不同的公共交通工具回到工作岗位。没有人能知道这一群劳工，会否受到感染，但他们会在同一个环境居住、在同一生产线下一起工作，构成巨大的潜在风险（下图）。
富士康位于郑州的“iPhone 之城”，晚更与早更交替时段的人流。图片来源：New York Times。
如果在复工之后不幸出现传染个案，必然惹来各界关注，即使是小规模的确诊案例，也可能逼使生产线暂停运作，带来潜在的停工风险。事实上据第一财经消息指出，中国政府在 2 月 10 日前因为“高度的病毒传播风险”，因而曾短时间阻止富士康复工（最后已批准复工）。
厂方为了降低潜在风险，必然会进行更严格的防疫措施，例如：降低生产线的员工密度、或是缩短员工工作时，防疫工作很有可能影响生产线的产能和效率、并增加停产的风险，进一步影响供应链的运作。
海外生产线能解决问题吗？
也许有人会应为，既然中国生产线受疫情影响，那倒不如在海外地区组装，不就解决问题了？海外的生产线无疑有助纾缓苹果的出货压力，据商业周刊的消息，苹果早就要求重要零部件有“双重来源”，而且苹果早也有生产线分布在海外，富士康在巴西和印度等地根本就有代工厂。
苹果组装生产线的分布变化。图片来源：路透社。
海外的生产线能若干程度上纾缓苹果出货的紧张状况，但仅仅是杯水车薪，对消化国内组装的产能帮助不大。
根据路透社的说法，苹果近年虽然在贸易战的阴影里，但生产线却愈来愈依赖中国（上图），而天风国际分析师的郭明錤也曾指出，富士康在太原和印度的产能有限。试想一下：单是富士康在郑州的“iPhone 之城”，每日能生产 50 万台 iPhone，印度那条小小的生产线，能分担多少呢？
此外，即使富士康能把大部份产能转移动印度或巴西，但帮助依旧不太。个中原因，是海外的生产线除了在规模上比起上中国，它们的组装效率和生产质量，完全无法和中国的厂房相比。
也许很多人会以为，苹果在中国生产，图的只是中国的廉价生产力，但 Made in China 在供应链里，一直都不是“廉价劳动力”的代名词。实际上位于中国的厂商，一直苦于不断上升的劳动力成本，不少工厂早就迁至东南亚或印度等其它地区，但如果你想要大量生产顶尖高科技设备、或是大量生产追求最好质量的产品，唯一的选择仍然是中国。
Odin 并不是说印度人在能力上比中国人弱，而是中国当上“世界工厂”近 30 年，已经建立了一条覆盖人力资源、生产元件到物流库的完善的供应链生态圈，而这个生态圈绝非代工厂大量投资就能建立出来。苹果首席执行官 Tim Cook 就曾说：
在美国，如果你把模具工程师召集起来开一次会，会议室里能否坐满人，还不好说。但在中国，你可以让模具工程师坐满几个足球场。
据说 Mac Pro （图片是 2013 年版本）因为美国没有足够的螺丝，最回来中国生产。图片来源：纽约时报。
以往，苹果的 Mac Pro 一直在美国奥斯丁的伟创力 (Flex Ltd) 代工厂生产。但去年纽约时报报道，苹果生产这款售价 3000 美元的电脑时，在美国竟找不到足够的螺丝钉，最后只能改从中国入口。结果今年年初，Mac Pro 已改在上海生产，原因是"更接近其它苹果的供应商”。即使后来特朗普发推特威胁指“Mac Pro 将不会有税务减免！”，但苹果仍然放弃了美国的生产线。
如果苹果是一家普通的时装公司，只要在全球多找几家代工厂，说不定能解决问题。但我们可以在知乎里，找到一堆关于苹果对供应链要求有多变态的故事，也可以在各色各样的传记里，找到苹果对供应链管理和控制要求有多严苛的内容。因此，即使苹果不介意花大钱解决供应链的问题，他们也无法短期之内，找到个同时兼顾产能与质量的生态圈来取代中国。
因此，如果苹果真的要保障货源，只能期待工厂尽快复工，疫情尽快稳定下来。
iPhone 会缺货吗？
对于消费者和销售渠道来说，比较关心的是 iPhone 会不会断货，而这先要看渠道库存量与用户需求量，然后再看才到苹果供应链是否来得及补货。以 AirPods Pro 为例，这个无线降噪耳机由于大受欢迎，所以渠道货源本来就十分紧张，所以早前已经开始缺货，必须要等 1 个月才能付运。但 iPhone 方面，目前供货尚算正常，大部份种类都能在苹果店当天提取（下图）。
在国内而言，农历新年向来也是国内市场的销售旺季。但由于疫情导致包括苹果店在内的不少店铺关门，加上消费者减少出门导致市面不景气。故此可以预料国内对 iPhone 的需求不但减少，也使渠道积压了一批农历新年备好的存货，郭明錤就曾指出，全国中国渠道的手机积压了 5,000 万台手机以上的存货。
故此，iPhone 在国内基本应该不会缺货，但销量不振难免导致出货量下降，但考虑到去年中国市场仅占苹果整体业绩的 17.6%，所受到的影响，会比以中国为主力市场的 OV 小米要少。相比之下，
占苹果业绩 85% 的海外市场，销量受疫情影响较少，但也更容易受供货问题的威胁。
根据韋德布希證券 (Wedbush Securities) 的 Daniel Ive 表示，一般商店与运营商会备有 5-6 周的存货。始终，iPhone 从供应链到零售商手上，总会有一定的时差，并带来不少的变数。所以，Odin 估计短期供货尚能保持正常，但 3 月后可能就会受到影响。Daniel Ive 警告指，富士康的停工期每延长一周，苹果的出货量就会少 100 万台。
举例说，根据资料显示空运公司 IAG Cargo 已暂停中国的航班，DHL、UPS 已减少来往中国的货机架次，在海运方面，大型货运公司如 Maersk 等已经减少中国至印度、美国、加拿大等地的货船。来自雨果网的消息指，物流业预计在 2 月至 3 月初将有求大于供的状态，在加上海关会对船舶进行消毒检疫，物流时效可能最多延误 1 周。
但尽管供应链能赶上，如果物流也会受疫情影响，也会对苹果的出货量带来一定影响。
满载 iPhone 6 的美国货机。图片来源：MacRumors。
而且，由于目前组装厂产能不足，苹果很可能需要以频繁的小批量物流，按照全球不同地区的销量，灵活而快速为最缺货的地点优先补货，而且各国的电子元件，也需要物流公司快速配送组装。苹果目前采用的准时生产制 (Just-in-time)，可以灵活调度生产和补货，但它对物流速度和弹性的要求极高，当全球货运业受到疫情冲击，很可能延误苹果的调动，影补货速度、甚至扰乱生产节奏。
所以，如果疫情在 3 月还未受控，iPhone 全球范围的出货量可能会受到影响。
在 3 月，另外有一个影响苹果供货的不稳定因素，是传说中 iPhone SE 2、或称作 iPhone 9 的新廉价 iPhone，是否真的会在 3 月推出。如果真有新的廉价 iPhone，新产品必然会带来突发性需求增长，为供应链带来更多的压力。可是，如果苹果要在这一季度推出新一代廉价 iPhone，估计会在春节前，屯积一定库存来满足增加的需求。
目前根据郭明錤的消息，供应链要在 1 月才开始量产，估计 2020 年销量达 3,000 万台，那估计苹果的备货量可能不太高。会但根据微博 @手机晶片达人指出，廉价 iPhone 在 12 月已开始备货，来自商业周刊的信息，iPhone SE 2 约有 85-90% 国内生产，预计在首季度生产逾 600 万台，但由于产能限制，现阶段可能减少 5-10％。
供应链带来的问题，不仅只有苹果一家
总括而言，Odin 估计苹果的出货能力，在短期而言会受到一定影响，但关键是疫情是否能在 3 月之前受控，而供应链问题将会是关键。但苹果供应链的问题，也不光是苹果自身的问题。以苹果的规模、财力和管理能力，也会因为疫情而变得十分紧张，可以想像到规模比他们要少的品牌厂商，将会更为困难。
而且，苹果的供应链问题，更会波及到其它品牌厂商。
以苹果供应链上的议价能力，他们一定会得到供应商和代工厂在供货和生产上的优先对待。去年年底，已有有消息指台积电将大部份 5nm 工艺的芯片产能，为苹果代工新一代 A14 芯片。而在还未疫情爆发，已有消息指台积电为了优先给苹果供货，再砍了华为 20% 的订单。
上述并非官方消息，我们无法判断真伪。但肯定的是：如果供应链在产能不足的情况下仍然要满足苹果的需求，由于苹果订单体量巨大，必然牺牲其它公司的产能，进一步使其它品牌产品的缺货问题，变得更为严重。而且，即使供应链在 3 月开始恢复产能，也要优先为苹果补货，继续挤压了其它品牌的订单。结果，其它品牌难免受到苹果订单的挤压继续缺货，并影响渠道和运营商的经营。
苹果供应链的问题，有可能诱发科技产业的蝴蝶效应。目前，我们只能希望疫情能尽快平息，中国的供应链也能尽快回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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