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岁电商小白，决定下南洋

中国北方的街道上已经飘起了入冬的第一场雪，而万里之外的印尼首都雅加达，依然是日复一日的艳阳天。

温暖潮湿的空气包裹着这座城市。与此同时，印尼正经历电商市场的井喷期。

据印尼央行数据，2023年，印尼电子商务交易额达到454万亿印尼盾（约合28.8亿美元），远超泰国、越南。印尼，是当之无愧的东南亚电商“领头羊”。

一年半前，斯斯在热潮之下外派至印尼前首都雅加达。此前，她是国内某知名化妆品集团的高管，负责全国培训业务。外派四个月后，她选择辞职，留在雅加达，从零开始创业做电商。

在国内，直播电商已经卷到连直播间都要精装修，其品类细分至极，迭代层出不穷；而在印尼，消费者选择相对有限，电商发展仍处于大品类阶段。

斯斯今年33岁，按照国内互联网行业的发展现状，她很难以“新人”的身份踏足这个“卷生卷死”的行业。但在印尼，斯斯转型电商还不到半年，就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成功担任项目操盘手。现在，她越来越觉得印尼是一片“热土”，也越来越能体会到“外派是一条不归路”。

“落地雅加达三个月后，决定留下来”

去年夏天，斯斯迎来了职业生涯的转折点。

斯斯2019年加入国内某化妆品集团，此后职业轨迹稳步上升。仅仅用了不到5年时间，她从区域培训师做到了全国总管。

去年，集团在东南亚开设新业务，斯斯被指派到雅加达，负责第一家门店的开拓工作。

外派对她而言，并不是充满荆棘的未知道路，而是用集团的钱来提升自己的能力。英语专业背景让她自大学起就对海外工作充满憧憬，所以，几乎没有什么犹豫，斯斯选择跳出舒适圈，远赴南洋。

2023年7月底，斯斯抵达雅加达后，就迅速进入了角色。她是集团在印尼唯一的操盘手——从招聘员工到与当地加盟商谈判，一切都由她独自推进。她调侃道，“在国内，所有的工作都有标准的SOP（操作流程）；而在印尼，你需要自己写SOP。”

虽然工作量翻倍，但斯斯乐在其中。对她而言，工作的价值不仅在于薪资回报，“我属于内驱力比较强的人，想要在工作的平台上不断提升自我价值”，而在这个过程里，斯斯发现，不做螺丝钉的感觉挺棒的。

新店在短时间内步入正轨。不到三个月，她就带领团队实现了门店的盈亏平衡。

集团认为，斯斯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希望她回国担任更高的职位。但在见过印尼本土的潜力和商机后，她放弃了集团递来的橄榄枝。

一方面，从0到1运营新店的经历，让她积累了在印尼的本土化经验和人脉；另一方面，斯斯认为，“比起升职加薪，我更想有一种全新的生命体验。如果一辈子都在同一个地方生活工作，可能会觉得这辈子有点白活。”

辞职后，带着对电商创业的期待，斯斯加入了一家助力中国企业出海的创业孵化平台，一头扎进了印尼电商市场。如今，她带领的团队有13名员工，绝大多数都是印尼本地人。

“外派就像一条不归路，你必须把国内的经验化整为零，完全本土化，待得越久，回国就越难。”斯斯说。

“新手村刚起号，就被离职员工盗号了”

今年九月底，斯斯在TikTokShop上传了第一条短视频，十月，斯斯所在的公司正式开始直播卖货。在完全依赖自然流量的情况下，其视频曝光量达到了500万。

TikTokShop有严格的“新手期”机制，前三天每天订单封顶200单。但开播第三天，其直播间就突破了200单，导致系统的刷单风险警报被触发。“我以为是系统出问题了，结果是自己超了订单量。”斯斯苦笑道。

主账号粉丝好不容易积累到7000，但就在双十一前夕，账号被盗了，始作俑者是她的前员工。

一位因作弊套取奖励被开除的员工，在离职前修改了账号的密码和关联邮箱，并将公司账号转成了私人账号——这意味着斯斯辛苦培养的7000粉丝全部清零，也将错过双十一带来的巨大流量。

“这种事在国内几乎不可能发生，但在印尼，一切都有可能。”斯斯感慨道。

创业仍要继续。斯斯点了点剩下的账号，发现其粉丝量一共不过200，只能从头再来。双十一结束后第二天，她找到工厂合作，在车间内部就地搭了个直播间，结果，爆了。

活动回暖期的流量和工厂的高规格设备给了直播间加持，“心态就像坐过山车，一下子跌到谷底，又突然被抬到顶端。”斯斯感叹道。

一个重要经验也因此诞生——在电商赛道，大型促销活动后的第二天开播，效果反而最佳，因为此时竞争减少，流量将自然倾向于中小主播。

虽然初期挫折不断，但斯斯认为，印尼的电商市场对“小白”更友好。新人不会被条框所限，早期市场也会给人足够的试错环境。“印尼的消费者不像国内那样要求高，不适应国内花哨的打法，这里的直播间简单到甚至有点粗糙，但是真的能卖货。”

用一条简单的打法，打到极致。就是进入印尼电商市场的关键。

事实上，想真正在印尼电商市场站稳脚跟也并不容易。

以物流为例。在国内，电商企业选择繁多，各大物流公司都在卷“当日达”和“隔日达”。

而在印尼，你需要抛弃这些经验。因为出海电商大多数依赖跨境物流，但所在市场的政策可能会变化，货物可能会被滞留、发货会因此延迟，而店铺积累的评分和单量，也会“朝夕之间全部清零”。

斯斯的解决方案，是以本地化做本地化。

她在印尼当地与上下游企业合作，不仅能解决跨境物流不稳定的问题，也规避了可能的政策风险。

“成为雅加达地头蛇”

外派前，斯斯每天的时间都被压缩得满满当当，“在办公室听首歌都觉得罪恶。”但在雅加达，她觉得自己内在愈发稳定，也找回了更完整的自我。

“松弛感也不是因为不用上班，而是因为做事更纯粹，没有国内那种不断焦虑的压迫感。”斯斯笑着说，这种松弛感，就像一种“磁场”。

“在国内，部分门卫大爷让人觉得整个小区都是他的，业主都要求着他开门才能进去”，她开玩笑说。但是雅加达一线服务人员的态度迥然不同，商场的门童总是会主动打招呼，商场的厕所也总是被擦得一尘不染。倒不是因为对方地位更高或者为了索要小费，而是因为真心热爱自己的工作。

“内心的满足感很丰盛，所以自然会洋溢出来。”斯斯这样觉得。

初到雅加达的第一个月，斯斯也经历了短暂的孤独和不安。

受缅甸新闻的影响，她一度认为晚上外出存在安全隐患，连“逛商场都觉得不放心，每天一下班就赶回酒店。”

后来，合伙人告诉她，“晚上十一点外出也没问题啦”。于是，她开始尝试在城市中探索，打车去海边，独自坐在沙滩上感受夜晚的海风，“慢慢地，恐惧感一点点消失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自己对雅加达的刻板印象开始瓦解。

她住在北部的华人社区，周围的环境高级、安全，生活节奏逐渐变得舒适自在。

和斯斯进行访谈那天是周五，她兴奋地分享自己越来越大的活动半径，“今天是小周末，下午可以早点下班，双休我要飞到巴厘岛看日落，下周末打算约朋友去公海潜水。”

她尝遍了雅加达的咖啡，对当地的吃喝玩乐了如指掌，并解锁新称号，“雅加达地头蛇”。

起初决定来雅加达，她只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没有想太多。但落地雅加达后，斯斯的收获与日俱增，“工资翻了个番”，电商创业的同时，她还自学了金融投资。

此前，斯斯经历了离婚、辞职等人生大事件，她认为过往不必多谈，因为外派对她而言，“就像是一个重生的机会”。每分每秒，都是当下最为珍贵。

在采访最后，我们向她询问道，“你对想要外派的职场人有何建议？”

她的回答简单利落，一个字，“来。”

斯斯认为，来与不来，都要遵循自己内在的热情，因为“这股力量会把你带到未来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你需要做的，就是将当下享受到极致。

从斯斯家乡成都的天府国际机场出发，直飞六个小时就可以落地雅加达。“如果感觉不适应，随时回去也很方便，机会成本很低。”

“国内是你永远的后盾。”斯斯说。但未来，她知道她只会去往更大的世界。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猎聘 （ID：liepinwang），作者：陈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