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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7-06 22:32
一个30岁老粉,在办公室等来了周杰伦《最伟大的作品》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人间后视镜(ID:renjianhoushijing),作者:姚乾竖,编辑:简晓君、小南、阿越,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7月6日中午12点,漠颜在办公室等来了周杰伦的新歌。


距离周杰伦上一次发专辑,已经过去整整六年。发布前夜,周杰伦更新了一条快手视频。2小时,播放量直接破亿。全网都在等待周杰伦的大动作。


漠颜是周杰伦中文网的一名管理,从初中时代开始喜欢周杰伦,到现在已经22年。


新专辑发布前三小时,“周杰伦中文网”开始了直播点歌,经典MV轮番播放,到11点半,弹幕盖满屏幕,画面开始卡顿,主持人出场提醒,还有半小时倒计时。有人开始紧张,“比我高考查分还要激动。”最后五分钟,主持人说,“算了吧别听了,马上就可以听新歌啦!”结果还是没忍住,放起了《夜曲》。


伴随着这首2005年发布的经典歌曲,18万杰迷在直播间倒计时,“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在新歌MV里,漠颜看到周杰伦还是那个自信的少年,在MV里“玩得很开心”。在周杰伦一年一张专辑的年代,她还是没什么钱的学生。现在终于经济独立,欠的那些专辑,她说都要买回来。


以下是漠颜和周杰伦一起走过的22年。


1


我的心情就是,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盼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MV发布之前,我们的群里一直在倒计时,我有工作要忙,但也忍不住打开群里看消息。


甚至都不需要我特别去关注,他的消息已经扑面而来了,互联网的各个角落都是,朋友圈都被刷屏了,我也发了一条朋友圈,好多人都给我点赞。


我觉得这次他挺有创意的。


这首歌叫《最伟大的作品》,用音符作为穿越的媒介。他见了很多的艺术家,跨越了绘画、音乐和文学,那些人都有自己最伟大的作品传世。开头那段钢琴,我听的时候就觉得有点耳熟,后来看见群里大家说,《不能说的秘密》里他穿越的时候弹过,我们就觉得,嗯,这次他的确是认真的。


我们在粉丝群里,大家马上把他MV里出现的艺术家都扒出来了。比如有一张苹果的那个原图是一幅画,里面还讲到了徐志摩,还有马格利特,《呐喊》,莫奈的《睡莲》,他穿的是什么牌子的衣服,都给找出来了。


我们也开玩笑说,他把朗朗请过来,是不是为了把自己显得瘦一点?以前他MV都是女主角,大家给他P了个图,把《不能说的秘密》里桂纶镁给换成了朗朗在弹钢琴。


我看到朗朗他们好像接下来还会有互动,我们也都挺期待的。


粉丝给周杰伦和朗朗P的梗图


看片子的时候也发现,他的变化好大呀!


以前唱歌是“我穿着复古西装”,今天开头第一句就是“哥穿着复古西装”,估计也没少网上冲浪。我们平时开玩笑都叫他哥,以前叫歌王,后来变成鸽王。最让我感动的是歌词里一如既往表达了他的态度,他非常自信,“时代的狂/音乐的王/万物臣服在我乐章。”



可能有的人会说,你怎么敢称自己是音乐的王。但像我们粉丝就觉得,他做到了。整首歌让人觉得像散文诗一样,不像之前有些歌讲的是非常连贯的故事,这首描绘的是碎片化的场景,他到处穿越,他见了很多人,会有点意识流。


我觉得比起以前的歌,他可能心态上更放松了,你能明显感觉到他玩得很开心。拍MV的时候,他还变了很多他喜欢的小魔术,能感觉到他一定很享受这个过程,要好好地玩一下。


我上个月就知道他会发新歌这件事了,但社畜也没有晚上激动得睡不着觉的权利。只是今天到11点多,工作有点不上心,不时去关注下大家在群里说的话,然后赶紧去看一眼倒计时。


其实像我们这种老粉丝非常宽容,我们当然希望他能出更多的作品,参加更多的活动,让我们有更多机会看到他,但另一方面也觉得,他现在家庭很幸福,是三个孩子的爸爸了,他应该享受生活,所以他现在能出专辑,我们就已经非常感恩了。


现在的心态就是一定要买专辑,要花钱。


特别像我这种30岁以上的老粉,在他黄金时代很穷,没钱给他氪金,看不起演唱会,也买不起正版CD,等我们有了经济基础之后,他反倒不能像以前一样,一年一张CD了。


所以这次他终于出专辑,大家都急着想要花钱弥补之前欠下他的那些歌。


2


我是89年出生的,黑龙江伊春人。


2002年,我在初三的时候,第一次听到了周杰伦的歌。学生时代的追星主要靠换,我用一本孙耀威的磁带,换了周杰伦的《八度空间》。


我记得5点放学,6点去补课两个小时,8点回到家,打开随身听,一边听他的歌一边写作业。


《八度空间》每首歌的前奏都很有特点,《半岛铁盒》会有门铃声,有人的对话,《暗号》的开头是舒缓的小提琴,《最后的战役》有战场的枪炮声,每一首都契合着歌的主题,每一首都有自己的特色。根本舍不得快进。


磁带毕竟要还给同学的,我听了一个礼拜就还回去了,自己还想买一盘。


小城市没什么正版磁带,音像店藏在学校周围的小礼品店里,进去找一个木头的盒子,各种盗版磁带整齐地码在里面。可是偏偏没有他的第一张专辑《jay》,我就跟小卖店的老板讲,你下次进货帮我拿一个。没出一个月,老板说,你要的磁带到了。


一位杰伦粉丝晒出的珍藏音乐磁带。图源百度“碟友基地”吧


等我上初四时,他已经出了4张专辑,周边也多了起来。当然跟现在的周边不能比,几乎全都是盗版。讲究一点的人,给本子套个“周杰伦封面”的书皮儿。我主要是买贴纸,选最喜欢的贴到本子上。


我们班上有两三个比较喜欢周杰伦的,所以我看到哪张贴纸好看,就多买两张,回到班上和他们换。


但其实那段时间,周杰伦的《八度空间》被批评“江郎才尽”,“风格缺少突破”,“还是听不懂唱什么”。他处在争议里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那时候消息太少了,没有网络,狗仔也没有完全觉醒。


他那段时间还会染发,“动感地带”时期穿的衣服颜色很怪异。从当时的形象来讲,他不符合大众审美,大众审美是四大天王那种浓眉大眼的。尤其刚出道那两年,还有点杀马特风,我还跟同学们争论过长相与才华的问题。


当时不觉得,现在回头看,觉得还有点土,这种造型是他肯定不会再有的。这是他成长的一个片段,也是我成长的一个片段,还挺珍贵的,我想都留着。


到高中,我们迎来了小灵通的时代,大家都在彩铃上下功夫。我记得有一个非常火的的节目,叫《彩铃总动员》,会放最近特别热的歌,做成彩铃,给你试听片段。需要给运营商发短信编码,然后按月付费。大概晚上9点左右,晚自习快结束的时候开始,放学的路上骑自行车也可以听。


那段时间《七里香》特别火,不管是街上有人接电话,还是出去吃晚饭,到处都能听到周杰伦的音乐。


熟悉的是,每张专辑刚出来,都先被地批评江郎才尽,然后销量继续爆炸。“唱歌是不是应该口齿清楚”都成了一个社会话题。


后来我有了MP3。家里没电脑,就去周围比较熟的店铺,写上一张纸,你要什么歌,写上歌手,然后把MP3和歌单留在店里,让他帮你下载。我上学前送过去,晚上九点放学,就可以过去拿了。


漠颜高中时用来听歌的MP3。受访者供图


特别逗,那时候MP3才256M,歌的质量都很差,一首歌两三兆,现在无损音质一首歌三四十兆,那会儿不敢想。听歌的条件也挺艰苦,MP3的电说没就没,就和同学们晚自习的时候凑合听,一人一根耳机线,还偷偷摸摸的。


等到05、06年,他已经出了很多张专辑了,他的歌把我的MP3空间全占满了。再找小卖铺老板下歌的时候,就总得咬牙删掉两首,才能腾出空间。


后来我就读大学了。寝室没网,我们得去网吧里看他演唱会的视频。要是出专辑了,就去图书馆下载盗版MP3。那时候电脑的标配是光驱,一个人下回来在电脑上刻成光碟,拷贝给所有人。寝室里有小音箱,能插MP3,每次出新专,寝室那一段时间都是循环播放。


和漠颜一起唱《青花瓷》的大学室友,也是杰伦粉丝。


最开心的是给广播台发短信点歌,要加服务费那种。一条短信一块钱,挺贵的了,毕竟那会儿一个月话费也就二三十。要是运气好能点上一首,就超开心,觉得这么多人能和我一起听到周杰伦的歌。


大学还有一个特生动的场景是毕业生晚会,那也总能听到同学们唱周杰伦的歌。我记得有个大四的学长,在毕业晚会上唱了《黑色毛衣》,超好听。当时我就觉得,之前怎么没注意他,好惋惜啊,太帅了。


3


工作之后,智能手机普及了。追星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微博开始火了。我是10年注册的,微博上各种营销号娱乐号,出专辑、演唱会,恋爱、分手,凡是关于周杰伦的消息铺天盖地发布。你不看都不行。


随着科技发展,了解信息的方式变多。这个人越来越立体,也越来越真实。你会从他的作品了解到他的人品,也会更加认同他这个人。比如那时候我开始知道他喜欢戴鸭舌帽,在面对镜头的时候会有恐惧症。


漠颜收藏的部分周杰伦周边。受访者供图


12年我到了北京,找工作找了两个月,赶上桑拿天,把我热到崩溃。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要重新适应,整个人在巨大的城市里,很渺小的感觉。


那时我在贴吧里加了周杰伦中文网的QQ群,进了这个群里发现,原来这么多人还可以一起在线上交流,会觉得又打开了一个世界的大门。


群里边会分享他的消息,看演唱会也会对一下座位号,来看看我跟谁是挨着的,如果是去外地,会大家路上搭个伴。当时叫做网友“面基”,这也是好有年代感的词。


于是我跟着第一次去了他的室内演唱会,好开心,看得好清楚,觉得偶像近在咫尺。我爸妈说看演唱会不就和看电视一样吗?但是他们管不了我了,我自己挣钱了。


2013年,漠颜看了第一场周杰伦“摩天伦”演唱会。


每年粉丝会都会举办各种线下活动,比如周杰伦的生日,周杰伦中文网站庆都会举办应援会。


16年年底,我们应援会的会长和我说,你也来做管理吧。


做管理就不像普通粉丝,只要开开心心玩和吃,要承担更多的责任,包括在活动现场,也要经常去跟会员沟通,把气氛带动起来。


歌迷会合影。受访者供图


在现场,我会负责拍照片,在场地四处乱窜,发现有新来的不知道该坐在哪里,就帮忙带一下,做一些引导类的工作,希望他们也能很快融入大家。我之前遇到过一个宝妈,她刚来的时候融入不进来,我就调动她,让她做了副队长,给她找点事情。后面她很快和大家熟起来了,每次见到都会找我合影,或者主动打招呼。


平常我不是特别外露的人,成了会长感觉我的性格的确变得打开了,这是我之前未曾想到的收获。


我从中文网的粉丝会结识了新的朋友,他们帮我和北京这个城市建立了熟悉感。


漠颜见证、参与歌迷会会长的求婚。受访者供图


歌迷会一直有一个宗旨,互帮互助。我们在线上也还发了一个活动,收集粉丝比较擅长的事情,整理后发到群里,告诉大家,如果你有这方面的问题,可以跟他咨询。比如说有些是公司的HR,最近公司需求哪几个职位,他会把要求发到群里,如果你最近正在找工作,就可以投简历试试。


我在私立口腔工作,所以一些简单的口腔知识,你都可以问我。还有粉丝是做旅游咨询的,你可以咨询他签证怎么办,护照怎么弄。还有人从事保险工作,我们很多人到了买保险的年纪,在群里问,懂的人就会帮他解答。


可以说,杰伦在我的整个的成长经历里始终缠绕、贯穿和陪伴。我人生的一大半时间都在喜欢他,听他的歌。


4


杰伦也有很多代言,但也不会说他代言了我就买。


我上班天天坐地铁,根本用不上电动车,我就不会买。但如果最近公司换了位置,刚好骑电动车能去了,我可能就会买一辆他代言的艾玛电动车。大家有这样的共识,按需购买。


现在饭圈催氪金的文案真的太可怕了,少喝一杯奶茶就能买几首歌,我有进过别的明星的粉丝群,群里面有很严格的发言规则,如果你违反了规则,就要受到惩罚,3块钱一首的歌,你可能要买10首或者20首,或者是去买一单他代言的什么产品。我觉得不可思议。


之前杰伦表示过,如果他选代言的话,他一定会选他的粉丝都买得起的。电动车,手抓饼,海澜之家,用现在饭圈的人来讲的话,其实是很low的,也不是什么蓝血奢侈品或者国际大牌,但是他不在乎。


我有关注一些小鲜肉的粉群福利,比如说见面会门票,节目录制名额,是有非常明确的标准的,你的超话多少级,做了多少数据,反黑做了多少,氪金氪了多少?只有达到标准,才能有机会去竞争福利。


相比之下杰伦这边要求太少太简单了。之前有一次过年,会长在会员群里面发一个红包,最佳手气那个人就能拿到一张签名海报。没什么标准,你都加入这个群里了,你就是我们的伙伴。


他是一个巨星,我是一个普通人,我们之间有着永远都不能穿透的次元壁,但是他一路都用作品陪伴着我。我现在也不会每天都听周杰伦的歌,也不是张口闭口就是周杰伦,也不是每天想他两三次,除了演唱会跟专辑,我甚至不会第一时间跟进他的消息。


但是当我需要的时候,他一直都在。有时候工作上不顺利,觉得焦虑,听一听周杰伦的歌。歌里带着那么多美好的回忆,想到这些,现在的烦恼好像也没那么麻烦了。


漠颜和她的周边。受访者供图


我记得2013年,周杰伦在北京大学演讲说,“如果有一天你们累了,听到《简单爱》会觉得温暖,那我就没有白白在你们青春里经过。”


很多周杰伦的粉丝会说,周杰伦的歌是有画面感的,一听前奏画面就来了。大家都在这首歌上面放了自己的记忆。


现在听到《三年二班》,我会想到初四的时候,我坐的那个位置靠窗。


下课,我趴在桌上瞌睡,窗帘会吹起来,就这样飘在身上。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人间后视镜(ID:renjianhoushijing),作者:姚乾竖,编辑:简晓君、小南、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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