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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7-29 18:43
我在东南亚当“傻X”的这四年(二)

上篇,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EZSALE(ID:ezsale88),作者:ezsale lin,原文标题:《2018—2022,我在东南亚当“傻X”的这四年(二)》,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我经常给我的大小伙伴们讲起在泰国的那段往事,讲到最后,通常会以这样一段话结束:“等疫情过了,我要带你们去泰国,去我们仓库看一看,帮仓库的伙伴打打包,再让司机带着你们去一次只能drop off 50票的kerry门店(快递公司)扫扫单。晚上去芭堤雅的步行街走一走,去我当时喝酒的酒吧里坐一坐。我们要去疯狂地消费,让他们也有钱在网上买东西。”


这一年,我认识了很多人,有的人仅是过客,而有的人成了事业伙伴,但无一例外的是,正是他们的陪伴,我逐渐没那么“傻X”。




一、铺货二三事


“那年,拒绝铺货,围绕供应链、团队效率、渠道、内容持续深耕的团队,现在过得都不错。”


在回国之前,发生了一件挺神奇的事:还没见过面,有人说,要给我投资50万。


事情是这样的,在测完了自然流量,决定回国做电商时,我发了一条傻X的朋友圈,大概意思是:牛X如我,找到了一发财路,有没有兄弟跟我一起干。


一起干的兄弟没找到,反倒是从朋友圈里炸出一个人,哪里加的已毫无印象。他主动报上家门,说我俩是中大校友,他平时在珠海,已经潜伏在我朋友圈有一些日子,经过他的观察,觉得我骨骼惊奇,想法多,看看能不能一起参与做点事。


我一听,来劲了,心里暗想:真有眼光,识货!寒暄过了几招后,他问我想做什么,我说我要在东南亚做电商,做店群,铺货,还要做海外仓,把在泰国这段时间萌生的伟大计划跟他说道了一遍。这大哥听完,说,东南亚电商不错,需要投资吗,我投你50万参与一下。


我听着有点懵,面都没见就要投,传说中的投资故事竟然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后面一段时间,我们几乎每天都在聊,同步进度,展望未来,虽然没有运营基础,不懂供应链,更谈不上品牌,但是大家对于铺货做超级大卖这个事都莫名得充满了信心。


很快,一个用企业管理公司控股,然后一堆子公司运营店群的傻X想法诞生了,经过一番集思广益,“丝路”这个名字被大家双手赞成,谐音Through,颇有一种“中国供应链下南洋,重走丝绸之路”的味道。


2019年4月16日,我从芭堤雅出发,直飞澳门回国,进珠海跟这哥们见面。


 芭堤雅上空


 澳门上空


来到珠海见面后,大家聊得挺开心,他没问我钱打算用在哪里,花多久,输出什么样的结果,也没想过我所描述的东西到底需要多少钱才能搞定,总之最后大家达成共识,让我随便造,造了多少,他打多少,直到打够50万。我觉得挺好,这才是投资的根本逻辑啊,投人不投事儿,相当有眼光。然后大家憧憬多次年销数千万,利润得有多少,公司得有多大这种事。虽然现在看来挺傻的,但是对于当时的我来说,确实是莫大的鼓舞。


几天后,我回到了广州,至于把办公室选在哪里,我早已有了想法。之前读书时候在大学城待过,比较熟悉;四处都是年轻的小鲜肉,招人比较方便;写字楼和生活区距离不远,还挺方便。于是,我来到了大学城。因为预算有限,最终租了几个公共办公位,一个办公位500元。


接着就是招聘环节,我开足了马力,不要脸地发着朋友圈,在微信里找着自认为有创业素质的好苗子,也找了一帮朋友,帮我转发拟好的招聘文案,约来他们的弟弟和朋友前来面试。


我把开店群、疯狂铺货就能当大卖的故事讲给了这些刚从学校出来,怀着梦想的年轻人。我告诉他们,东南亚是个神奇的地方,东南亚市场靠着自然流量就能出这么多单,说着便打开手机里安装的Shopee app,把自然出单的数据给他们看,我说,我们是用阿米巴模式经营,我现在招的是团队领导人,接下来你们都要带团队,我们一起来创业,他们两眼发光,心动不已,满怀热忱,毅然入坑。


就这样,我很快组织起来了一个铺货小队伍,大家在一起开店,上产品,等着订单。所有人每天像打了鸡血一样,自觉加班到很晚很晚。


 在租的工位加班


对于本地店为何物,那时国内绝大多数卖家和服务商毫无认知,那时候也没有某虾、某man这样的铺货神器。我们摸索了很多刊登软件,没有找到合适的。但是经过一顿骚操作,输出了一套牛逼的流水线:选品——黑蝶采集数据——挂翻译接口自动翻译成数据——整理成数据库——批量重复搬运到店铺。


说是选品,然而对选品和供应链一窍不通。瞄着低价产品,加40%往上搬,期间也有认识到做国内、做欧美市场的老大哥,问我做什么品类,我说全品类,他说我太狂了,我笑他看不懂年轻人的梦想。


为了快速采集产品、上货,可是耗费了好大的心思:例如为了搞定服装的尺码表,在想怎样把图片尺码表自动翻译;怎样能快速算出铺货上架的产品重量。花里胡哨做了一大堆,却是完美地避开了重点。


产品上好后,每天零零散散的跟买彩票一样,随机来几个订单。原以为做产品数据包已经够麻烦了,结果还是低估了采购和发货的问题。每天的采购时间足够折磨:怎么供应商涨价了,怎么供应商没货了,怎么下单了三天还没发货,怎么国内快递费这么贵,怎么主图这么好看实物这么差。抱怨归抱怨,但是没人细究这些问题,每天在抱怨中机械地操作着。


收到采购的产品后,我们把这些产品铺开,拿着面单,一个个艰难地打包好,再整成大包。那时候还没有什么虚拟仓服务商,对于专线这种存在也毫无认知,我找到了之前在857群里认识的AW小哥,他跟我说,他只收普货,中国发货到泰国,一公斤80泰铢,低消1500泰铢。我说能不能帮我把这些货交给kerry,再全部扫描上线,他没明白为什么要扫描一次,他执意觉得交到我指定的地点就可以了,我给他解释了多次后,软磨硬泡,AW小哥勉强答应。


于是,我用快递把打包好的订单,发到了他们仓库,直到这些包裹被送到曼谷,订单状态显示运送中,完成了整个流程。AW是个不太爱说话的小哥,他的回复总是几个字,但是总能把事情处理妥当。


那时候大家都很开心,我们这帮刚从象牙塔出来的小青年,没有被社会的世俗所熏染过,也没有被事业的坎坷挫折过。大家不用在意人情世故,不用做给谁看,都在为了那个创业梦,使出浑身解数。


当时有个小伙伴Z,有一天他说,他大学时候有个老师,是教国际贸易的,之前在菲律宾生活过,要介绍我认识一下。我们在一天中午的时候,约在了大学城华工旁边,见到了Y老师,Y老师五十多岁的样子,和蔼干练,总是笑眯眯的,给我们讲了他之前在菲律宾的所见所闻,以及对东南亚和物流的一些看法,对我们做的市场也表示高度认可。当时可曾想,无心插柳,Y老师却在两年后给了我巨大的帮助。


然而,靠铺货和阿米巴模式成为大卖的美梦,也被一系列的插曲逐渐敲醒。


在五月的一天中午,有人突然说:我店铺绑定的手机卡没信号了。我感到奇怪,让他换手机再试试,如果没信号就再等等看。反复尝试后,仍然没有信号,我心里咯噔一下,翻出装手机卡的小盒子,一张张插进手机里,检查其他卡有没有信号,然而无一例外,全部显示无服务。


丢失信号的手机卡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从此店铺无法找回不说,更严重的是,本地店铺货的模式,很有可能就会终结在于解决不了电话卡的信号问题上。


想到这里,我额头上冒出了冷汗,那时根本找不到人咨询这种问题,所有的希望只能寄托于自我摸索,万一所有尝试都没有效果,那可能真的就要凉了。


我脑海里快速定出了两个解决方向,要么让电话卡的信号恢复,要么换掉电话卡。我找了淘宝充值泰国话费的、找了在泰国的朋友去711充值,得到的消息是,我所买的电话卡是游客卡,失效后无法充值。最终,我拨通了Shopee平台泰国站的电话,找平台客服做最后的尝试,这是我第一次联系平台客服,我用英语告诉他,我是个中国人,在中国做本地店,描述了我遇到的麻烦。让我宽慰的是,客服听到我是中国人后,并没有任何抵触,耐心地告诉我,电话号码是可以换的,让我留个邮箱,他通过邮件帮我操作。


最终,花了一个下午时间,我更换了绑定店铺的泰国电话卡,有惊无险,大家却并没有很开心,可能每个人心中都闪过一丝想法:这个模式好像并没有很靠谱,这次的危机是解决了,那下次呢?


麻烦事一旦开始,就是一个接一个。给我们租工位的房东突然说,要扩队伍了,租给我们的工位要收回,给我们一周时间搬离。


这卖货还没看到什么希望,一天也就十来个订单,哪里有预算去租办公室,我跟投资人大哥商量,他说,让我看着办就行。


好不容易,我找了个独立的办公室,40平,一个月5000块。买了8张二手办公位,匆忙搬了进去,这也算是告别了寄人屋檐下的日子。


 40平的独立办公室


在六月的时候,我算了一下账,不算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铺货铺了两个月,原来我竟然是个小丑?


当初采集时候,以拿货价加价40%定的售价,我原以为会有30%左右的利润,结果呢?平台的回款手续费、买家拒收的货损、无法精确核实的头程费用、汇率波动,将利润吃得干干净净。没有单量,还没有利润,这可怎么玩。


年轻人并不稳定的认知,容易塑造,更容易崩塌。没有牢靠的资源,没有明确的里程碑,没有对标,没有文化和信念,看不到结果,当这些不顺接连来临的时候,大家开始怀疑坚持的意义,终于,在同一天 ,有两个人跟我提出了离职。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士兵。虽说人各有志,但是当被提出离职时,我突然有了一种不被认可的失落感,我也开始怀疑,这个事情还能不能干。


我跟投资人大哥打了电话,这时候,他已陆续打了十万出头过来,我跟他说有两个人离职了,电话那头我听出了他的不满,他埋怨我做了三个多月了,还看不到业绩,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有点不服气,我坚定地承诺,我是不可能让你亏钱的,最后他说,我还是投25万吧,我说也可以。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了很久,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要挣钱,我必须要在25万全部投进来之前,能让整个盘子赚钱,否则我肯定要玩完了。东南亚电商发展的趋势我是认可的,如果还要在这个圈子里继续的话,我应该做什么?相比其他的玩家,我的优势在哪里?


突然,我想到了在泰国时候,轻松卖出去的泰国本地店。我心里有了答案。


二、服务商二三事


“那年,依托‘可控’商流做一站式服务的公司,后续融了一轮又一轮。”


没错,我决定开始做服务商,给中国卖家开泰国本地店。


我运营不行,不懂供应链,但是相比之下,我比你们更懂泰国本地店的规则,我能开泰国本地店啊!


第二天一早,我拟了一个品牌名:菜鸟大卖。为什么叫菜鸟大卖,寓意是,我希望做一个能够把菜鸟孵化成大卖的服务商。然后做了一张海报,这张海报,曾经出现在了很多Shopee卖家群、闲鱼、贴吧、卖家的邮箱里……


不吹不嘘,对于推广引流这个老本行,我是信手拈来。一方面我快速地寻找着东南亚卖家可能聚集的地方,疯狂地加着qq群、微信群,发贴吧,发闲鱼。一方面根据不同质量的群,定一些引流策略,比如群质量差的,直接上海报硬广,群质量还不错的,要么跟群主搞关系,要么就拉小号进去唱双簧,总之,在很短的时间里,我引流了一批精准的卖家到了微信里。


同时,我开了现在的这个公众号,写写文章,开始给鱼塘的鱼儿科普什么是本地店,做本地店有什么优势,目标很明确,直接对着跨境店一阵攻击。


这个时候,卖货业务还在继续,此时卖货的目的就显得极其有意思,卖货不挣钱没关系,每天忙着卖货、发货,再发发朋友圈,制造出一副繁荣的假象,其他卖家看了,这哪受得了,不搞本地店简直不是人,鱼儿也就逐渐上钩了……


现在想来挺有意思,我和Z也是这么认识的,他是从闲鱼加的我,从莆田赶过来,我没好意思带他去我40平米的办公室,去楼上的公共区见的面。


Z翘着二郎腿,用一口莆田塑料普通话,跟我讲着之前卖假包,假鞋的故事,我也不甘示弱,我跟他讲着做泰国本地店很快就爆单,小朋友忙着发不完货的故事,大家比赛一样吹着牛,吹得大家都很开心,牛吹到最后,Z给我付了几千大洋,定了几个泰国本地店。后来的故事是他也做了服务商,我们成了朋友。


L是普宁人,那时刚从机关单位离职,在做台湾跨境店,跨境店做得毫无起色,受到我的广告蛊惑,买了两个shopee泰国店。他背靠着普宁的服装市场,专注卖女装,在当年12月开始日出千单,直到现在我们仍保持着紧密合作。


此时,一条卖本地店服务商的路算是被我走通了,我鼓动着其他小伙伴一起做这个事,但是始终没人能够成交,我很纳闷,并且一度嫌弃他们稚嫩的谈判话术。


店铺是卖了,但是收款怎么解决?于是我又顺其自然地推出了第二个业务:代开泰国银行卡。我把意向开卡的客户拉群给了YY对接,那时候我一个月最少能开20张泰国银行卡。


逐渐,又有一项新的机会随之出现。店开了,收款都搞定了,发货怎么办?那个时候的专线物流相当传统,不懂电商的规则,不明白这些卖家的需求,根本无法匹配,那时候也没有像样的东南亚海外仓,卖家的发货问题急需一个系统的解决方案。开店是一次性生意,发货是持续的事情,我必须得把这个事情做明白。


那时候有了Z这样的莆田客户,以及很多卖家都是冲着本地店能做敏感货(带电、带磁、粉末状、液体等物流和仓储比较受限的产品)来的,AW又明确表示他只接普货,所以我得另外找渠道。机缘巧合下,我找到了BS,我说我有敏感货,他说没问题,大家过了几招后,他报价了,于是我把订单给了他。


走BS的时候,常常惊心动魄,要么是货被漏装了,要么是被途中卡住了,尤其是有一次,我们的订单没能完成扫描,偏偏那次是2019年8月8大促的单子。


我很着急,让他们确认是不是交货了,追问了两天后,BS说,泰国仓库的员工送到kerry站点,扫描不了,我听着有点懵逼,于是又去找Shopee客服求救,这次联系Shopee客服就不太顺利了,我跟他们来回沟通,提供了订单号,但是始终无法找到问题出在了哪里。


还有两天时间订单就要取消了,我把之前能够成功交货的面单整理出来,再把这次不能交货的面单挑出来比对,一比对,发现了一些蹊跷。之前的运单号开头是SDOF,而这次出问题的订单,运单号是SHP。于是我把这个发现告诉了客服,客服明白了,告诉我SDOF开头的面单需要交货去门店(drop off),而SHP开头的面单需要让快递上门揽收(pick up)于是我给客服提供了揽收的地址,然后艰难地对接BS,终于有惊无险得把这批订单送了出去。


因为配合不畅,我决定再换渠道。


这次,我找到了深圳的K,K是2019年泰国最牛的尾程快递,跟我说,他可以把货交到泰国的分拨中心,我以为抱到了大腿。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让我无奈,我问:货到泰国了吗。K说,前天就到了。我问:那为啥没扫描。K说,交到分拨中心了,扫了吧。我说:要不你确认一下?


原来,送是送到了,但是没人处理,K跟我对接的大哥人挺好,跟我道歉,说会继续改进,请相信他们的实力,我也觉得必须相信。


期间,有人加我微信,说是从公众号看到我的,看我骨骼精奇,想见面合作,他是做泰国物流的,给某某大公司服务,能够把时效做到70小时。那时候我已经见了不少物流商,对于物流商吹牛这种事已经逐渐免疫,心想,怕不是哪个业务员来吹牛吧,你难不成还能牛过K?于是嘴上敷衍了几句,晾在微信里了。


2019年8月底,老挝水灾,中国去泰国的陆运柜,连着四天的货,被卡在老挝动弹不得。


那个时候的本地卖家哪里经得过这种风浪。当时入行不深的我哪知泰国陆运的门道。看到发出去的订单迟迟没有送到,我的客户不满的情绪正在酝酿,逐渐有人传出:我是个骗子。


祸不单行,在那段时间,我卖了几个泰国Lazada本地店给了一个服务商Y,这个服务商也是好笑,把店铺转手卖给了卖家,因为没有做好售后服务,没有把我给的店铺指引跟卖家解释清楚,卖家质疑为什么没有绑定银行卡,他搞不定了,转头来找我要求退款。我那时候也是一根筋,好不容易赚来的钱,还能退给你?店铺没问题,我当然不退!他说,我做生意还没亏过钱,你让我亏钱了,你给我记住,再不退我要起诉你,我说,去吧。


我在等着他的传票,哪知这货不讲武德,回头就写了一篇文章发到公众号里,然后在各个群里转发声讨。我不甘示弱,在微信朋友圈里发了一份声明,隔了几天,他上纲上线,发了一篇文章:中山大学985难道不能是骗子?其中指名道姓,曝光我的地址和电话,我一大早的收到了挺多电话,问我是不是菜鸟大卖的xxx,我说是,另一头说你还卖店骗人,你去X吧。


我的心理防线彻底崩了,从小就不服输,一路走来,放弃了学医出来创业,到头来我竟然被人说骗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最终,做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退款。给所有质疑的,不相信的,没赚到钱的客户退款。


那天,经过铺货、做服务商、发货、被说骗子这一番折腾后,仅剩的三个人早已人心惶惶,这件事成了最后一根稻草,所有人都要离开。我拨通了投资人的电话,跟他讲了目前的处境,那时,他总共投了17万进来,我问他能不能把剩下的8万打过来,他不愿意。基于之前的承诺,我说不行啊,我是按25万做的计划。他说公司人都没了,搞成了这个样子,他怎么投。我能理解他的心情,狠下心就说,要不把之前投的17万转成债吧,我过一年算上利息一并还你。他说这倒是不用,他当买了经验。我说我是不会让你亏钱的,就挂了电话。


那两天,我总共退了20多万,好在还留下了80个客户。


给离职的员工结算了工资后,公司的账上也没钱了,但是我要这么算了吗?我回想起在泰国的所见所想:我坚信东南亚电商是个值得长期深耕的领域。我回想起投资人对我的不满和失望:我得让支持过我的人赚到钱。之前在大学时候所谓的搞项目,也不过是出卖智慧和时间换钱而已。我腾挪了十多万,准备重新起步,而这是第一次,我花自己的钱投进项目里。一年后,我让投资过我17万的投资人退出,给了他34万。



我决定收缩本地店的推广,切掉电商铺货业务,服务好这80个客户,从头再来。


老挝水灾卡柜、卖店被说骗子、所有人离职,这些事都挤在了一起,但是当务之急还是给留下来的客户解决发货问题。我一个个翻着微信通讯录,脑海里过着他们是干嘛的,有没有泰国物流的资源。最终,我锁定了一个人,就是那个通过微信公众号加了我,说70小时能到泰国,我以为吹牛的“业务员”。我决定死马当活马医,搏一搏看看,拨通了他的语音。


“大哥,你之前跟我说,70小时到泰国,是真的吗?”我问道


可能是被老挝水灾搞怕了,他说:“这个不能保证啊,正常是可以的。”


我说:“找个时间我们见面聊聊,可以嘛?”


很快,我们约见面了,约在了40平办公室的楼上公共区。他跟我说,他叫L。很坦诚的一个大哥,这是第一次有人面对面跟我把物流的细节讲的这么清楚,把每一个节点的时效算了出来,我心里嘀咕:这是个业务员吗?后来他问我,之前走过哪家,我把之前合作过的几家都说了出来。他问我,走哪家比较顺畅。我打开手机,给他看AW的头像,说一开始走这家还不错,但是他不收敏感货,我现在敏感货多。他看到AW的头像,说,这个小孩子我知道,如果走的还不错,就再走回去。我说可是他不收敏感货。L说:我去跟他说一下。我突然觉得有点深不可测,怎么什么人都认识?是真大佬还是吹牛?


聊完以后,他提出要去公司看看,我有点不好意思,说公司只有小小的一间,并且人都要走光了。他说没关系。我带他来到了办公室,地上散乱着一堆还没发走的衣服,还有一个正在整理资料,交接工作的员工,一片狼藉。一年后,我问他当时进那个办公室时候,是什么想法,他说,是个很有冲劲的年轻人,我想帮一把。


于是我又重新找AW发货,情况又逐渐好了起来,有一天因为敏感货的问题,AW拒收了我的货,我找L协助,很快搞定了,我们逐渐建立起信任,L提出要带我见AW的老板,X。


AW的老板X是很老一批做泰国物流的前辈,跟L私交甚好。L极力推崇,介绍我正在做的事,说他从2018年年底就发现,仓库里的货型逐渐变小,货主的角色也由收货人变成了发货人,他判断,这说明电商市场正在兴起,于是他在寻找电商货的时候,找到了我,这接下来一定是个很大的增量市场。他告诉X说,AW在泰国,可以更好地配合尾程操作,让他在广州仓库安排个人,借用他的仓库操作订单,每天装柜,把时效做起来。X欣然答应。


仓库的事情算是这么搞定了,但是接下来,又有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如果开始大规模接客户进来,我该怎么管理订单和收款,还是继续用表格吗?那体验也太low了,我拍了拍大腿,决定开发系统。没有技术团队没关系,我做产品经理,技术外包。


依然机智如我,凭着大学里积累的半吊子产品知识,我用三脚猫的画图功夫,花了半天时间,输出了一套极其丑陋的原型图,设计出了一套系统。这样,客户就能实现充值,录入订单,仓库就能判断货物类型,填写重量,自动扣费了。系统是弱了点,好在能让虚拟仓业务跑起来了。


传统的专线是按照立方计算成本,为了让卖家更好地核实订单的发货成本,匹配真实的发货需求,我提出以订单为单位计费,精确到100g。


接着,我在qq群里找到了一个接外包单的技术大哥,我给他看了原型图,问他能不能看得懂。他说看懂了,说我比之前他遇到过的客户勤快,把逻辑都梳理好了。我问他多少钱能搞定,他说12000,我要求便宜点,最终,第一版系统花了8000块,在两周后上线了。


 第一版系统


借用X的仓库,安排了一个靓仔T操作,虚拟仓订单就这样跑起来了,而我又决定去泰国,协助AW解决尾程的问题。


直到去泰国前,我才知道,AW这个L口中仅仅算是认识的年轻人,却是几年前他带去泰国的小弟。


三、泰国二三事


“相对于找出‘正确的答案’而言,更重要的是提出‘正确的问题’。”


2019年9月底,我又一次开始在泰国常驻,去泰国的当天,我约好了AW,在“泰国胡桃里”见面,AW还带来了一个朋友,S哥,在曼谷开工厂。


胡桃里出来后,我们又去711买了酒,在酒店房间喝,AW喝得脸上微微发红,给我讲当年是怎么被L“骗”来泰国,又不会泰语,生意不顺,天天吃泡面的艰难日子。又聊到我们通过泰国的857群加了好友,之前还看过我写的网红MCN计划书,后面又找他发货合作在一起,结果又因为L进一步联系。我们感叹创业不易,感慨缘分奇妙。聊的兴起,意犹未尽,我们仨又约去芭堤雅浪了两天。


芭堤雅的海鲜市场


从芭堤雅回来后,我经过居住在曼谷的朋友R的介绍,租住在了onnut附近的hasu haus。这是一个配置着泳池、餐厅、咖啡厅、国际学校,安保素质极高的神仙小区。距离bangphli仓库交通也算方便。


2019年九月份,在系统上线的第一个半月,发货数据跑了五万,在第二个月,数据涨到了接近二十万。这个时候,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为了能在到货第一时间把订单交送出去,也为了从安全角度考虑,我们的订单选择了pick up交货,那时候的泰国尾程快递,kerry一家独大,J&T、Best还没什么名气,flash也不是Shopee、Lazada官方指定的合作快递。


kerry的drop off有个很奇葩的规定,一个门店只能交送50个订单,如果超出50个订单,只能换别的门店交货,也就是说,如果这一天有500单需要drop off,那么这批货需要在10个kerry门店才能完成交货。


交货数量有限制就算了,kerry的交货流程也是极其反人类,我之前常常感慨,kerry的产品经理,脑子里装的到底是啥玩意儿,但凡是个正常人,也设计不出这样的流程。本来我们的包裹上已经贴好了Shopee的面单,但是在交货的时候,扫描了Shopee面单后,kerry的drop off机器里,会吐出来一张自己的二维码,把这张二维码重新贴到包裹上,再扫描一次,才算交货成功……


如果一次交送多个订单,kerry门店又小,不小心把二维码贴错了包裹,那恭喜你,客户将收到错误的包裹,这单客诉也就吃定了。


当时,交货问题可是把大家累的够呛。货到仓库后,马上分成两台车出仓,在曼谷四处找着Kerry的门店交货扫描,客户的订单急着上线,又不能丢下包裹就走,必须现场扫描完才能离开。光是交货扫描,就要花大半天时间,我也有幸参与其中。


 kerry门店交货中


Kerry门店交货后的手



被逼无奈,我决定牺牲时效,改交货方式,从drop off改为pick up。这样,kerry每天派一台小车车,晃晃悠悠得来提货,但是我们的货一台车远远装不完,结果这司机就走了,说别的地方还有货要收,他要明天才能来,于是我们的货永远都交不完。


Kerry上门提货


我把这个情况反馈给了kerry,以各种理由得不到实质的解决,我又投诉去了Shopee,客服告诉我们,再等等,她也催了kerry去提货。


这样下去要完蛋呀,看着货量持续在涨,AW找到了一个kerry的分拨中心,说可以把货交到那里。为了能让他们尽快扫描,我提出,每次交货时候,贿赂kerry的工作人员。就这样,司机带着一堆啤酒饮料零食,和500泰铢,在每次送货时候给收货的kerry小弟。


 kerry分拨中心门口交货中


用这样的方式,艰难地跟kerry配合着。送去分拨中心后,扫描速度也是看kerry小弟们的心情,有时候送过去一两天不上线,司机又带着零食去催,当时没少骂kerry垃圾。


现在想想也是,J&T和Flash的后续崛起,也是拜kerry拉胯的服务能力和产品经理所赐,可惜了kerry这么强大的派送网络。


后来,在2019年12月,J&T也成了Shopee的合作快递,我找到了负责人J,描述了我的诉求。她感到奇怪,跟我确认说,你的诉求只是要把订单当天收完?我说是的,晚上10点前到的货必须连夜扫完。她觉得理所应当,马上应了下来。


就这样,由于J&T的参与,交货问题算是基本彻底解决。


同时,由于订单量的增加,系统和仓库配套的问题也逐渐显露:当时的系统,对于客户自贴单包裹,只记录重量和货物类型,不支持系统扫描一一确认订单号,导致订单无法追踪,这样,客户有没有把订单送过来,我有没有把订单交出去,问题出在哪里,无法定位。


这意味着,需要把处理的单位,从包裹维度精确到订单。其次,客户拒收的订单无法在当地处理,对于卖家来说,拒收订单成了不小的损失,当务之急,系统需要针对这两个方面进行升级。于是,我在10月底输出了第二个版本的系统原型图。


然而这次的开发过程并不顺利,我找到了做第一版本系统的大哥,给他看原型图,问他多久能搞定,那时候他在别的公司工作了,兼职做外包。再加上这一版本的功能稍显复杂,他说需要一个月,报价20000。我答应了,做了大半个月,我跟进进度时候,这大哥“跑路”了,说这事他不做了,年底公司事情多,我给的钱也不多,他忙不过来。


这下我急了,为了能确保上线,不再被“跑路”,我找认识的技术朋友们帮忙,终于,筛出了两个朋友,刚好他们都是写python的,就决定用python,速度也会更快。忙活了大半个月后,第二个版本的系统在2019年12月底上线。


 第二版系统


正是这版系统,后续被虚拟仓同行反复研究,抄了又抄。


为了能提高交货扫描的速度,我当时也考虑了很多骚操作,例如:能不能在广州揽收后,异地上线。


于是,我去跟J&T的小哥谈,说能不能把他的把扫描枪放在国内扫描,我可以给他小费。小哥去请示他领导后,很是为难地说:shopee平台对他们有考核,如果上网后轨迹不动,他们会受到处罚,尤其是我的单量已经小有规模,大批量订单这样操作,会出事的。


那时候做事只考虑眼前的问题,不去想长远的价值。现在想来,在讨论影响深远的重大问题时,没有什么是比众人鼓掌一致通过决议更危险的了,因为讨论的问题不对,做出的决策也必定也是错误的。因此,此时的重心应该是找出哪些领域存有分歧,而不是追求分析技术的完美。相对于找出“正确的答案”而言,更重要的是提出“正确的问题”。


后来,L也来泰国住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我们基本每天待在一起,开一瓶蓝带,一边喝酒一边瞎扯。我给他讲我辍学后在泰国看市场,差点去做mcn,结果做起东南亚电商的经历,他跟我讲他做庄家多年的感悟。我跟他讲我接下来想做的事,以及现在世面上的系统产品如何如何垃圾,我要怎么做,怎样开海外仓,搞供应链。他听着激动,跟我说,他也做过我想做的事情,但是在系统上踩了很多坑,失败了,他觉得我的想法可行。


蓝带喝了大半瓶,他思考着,晃着手里的杯子,说,我给你50万,赶快搞定泰国的事情,回国搭团队去。我问他要多少股份,他说,你说多少。我给他说了个数,他爽快地答应了。我转头回想起他在我最艰难的时候出现,可能如果当时没有他的帮助,我都玩不下去了,突然觉得这个数有点少,我改口,说了个双倍的数,但是要让他做好长期陪跑的准备。他有点惊讶。我提到之前投资人反水的事儿,说要求50万一次性打来,他说没问题。


接下来的重点是要在泰国租好仓库,做海外仓。然而快过年了,我们先暂时回国。


2020年的春节,新冠从武汉爆发,谁也没曾想到,疫情会持续如此之久。


春节在家的时候,我做出了第三个版本系统的原型图和流程图,这是一套集合了OMS TMS WMS功能的系统,我设想,要用这套系统,为东南亚卖家完成一站式订单履约服务。


 鸡肋的原型图


 鸡肋的流程图


疫情稍加控制,我在二月从老家甘肃飞到昆明,再从昆明来到了曼谷,继续找着仓库。


随后,L也从广州赶来,最终,我们在bangphli租了一个1200平的仓库,一半用作海外仓,一半用作物流仓,由AW管理。


仓库租好以后,从国内采购的货架,也陆续到了,我和AW带着仓库的小哥,搭了第一批货架。



随后,三月中旬时候,泰国的疫情越来越严重,我、L、AW每天呆在租住的别墅里展望未来。有一天晚上就着半瓶蓝带,我提议,给我们仓库起一个名字吧。最终,大家敲定了一个山寨味浓郁的英文名:EZSALE。菜鸟大卖,容易卖。


在三月下旬,国内的各城市逐渐发布境外回国的隔离政策,我和L再也待不住了,定了3月20的高价机票回国,把AW留在泰国,匆匆回国,这一留就是两年多。


在泰国的这段时间里,我还认识了R、老F、C、W,他们有的成了我现在的同事,有的成了后续重要的合作伙伴。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EZSALE(ID:ezsale88),作者:ezsale 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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