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知著网 （ID：covricuc），作者：克西莉亚，头图来自：《西西里的美丽传说》

“我特别不理解那些捧他的，长得丑想得美。”

“身为一科普大网红，做着猥琐的事，还有人为他开脱……”

无穷小亮曾因渊博的科普知识、有趣的网络人性化互动以及“藏狐主任”等出圈梗而吸粉数百万。但他没有料想到，自己会因为无意间的“点赞”举动，被过去喜爱他的网友锁进无法挣脱的舆论镣铐中。

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一位被科普视频吸引的豆瓣网友点进无穷小亮的微博主页，恰好发现他在前一天点赞了一条性感健身女博主的自拍。瞬间，在这位“路转粉”网友的心中，无穷小亮作为科普博主智性、完美的形象坍塌一地，余下的只有对其人品的质疑。

随后，这位网友把“点赞事件”整理成豆瓣帖子发布，迅速吸引了一批“正义之士”前来围观和审判。有的人惊呼无穷小亮“人设崩塌”，还有的人将言语攻击范围扩散到外貌和人品，站在脱粉回踩的道德高地，给素未谋面的无穷小亮贴上“猥琐”“恶心”等标签。

10月9日，为了回应豆瓣热帖上的恶评，无穷小亮特地发布一条长微博来说明事情原委。文中，他除了将此事解释成一场无心之失外，还略带委屈地控诉：身为公众人物，一个正常男性欣赏美女的权利也要被剥夺吗？

（无穷小亮回应网友的微博原文）

拨开众声喧哗的迷障，不难发现，有一部分人确实只揪着无穷小亮作为“看”这一行为主体的“其貌不扬”，以及女网红作为“被看”一方的“性感火辣”来大做文章。

难道“丑男”看“美女”就是心存不轨？点赞性感网红就必然喻示着对妻儿的背叛？对男性审美的鄙夷，真的能为女性争取到理想中的审美尊重吗？ 

“丑男”、“美女”标签下的容貌偏见

“点赞”事件发生前，无穷小亮的长相常和人畜无害的藏狐联系在一起，成为喜爱他的网友们玩梗、逗趣的表情包。一双充满疑惑的眼睛，两撇性感的小胡子，在这场狐塑的狂欢浪潮中，没有对其容貌贬低和歧视的字眼。

（无穷小亮与藏狐对比图）

可此时，部分网友突然抛开崇拜和喜爱滤镜，开始攻击无穷小亮的容貌，赋予“点赞”行为更多来自凭空想象的解读。比如，点赞“性感网红”就是在觊觎她的美貌，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究其根本，还是无穷小亮和性感美女两者的网络形象在一起产生了巨大的视觉反差。“丑男”对“美女”，激发了人们审美天性的不认同。因此这部分指责无穷小亮的网友是带着容貌偏见参与事件评论，很难保证持有一个冷静客观的立场。

也正是因为对“丑男”的厌恶，导致一部分人内心的不理性情绪占据上风，模糊了讨论的焦点，催生出许多缺乏证据支持的恶意解读。

（豆瓣讨论无穷小亮长相的帖子）

换个角度思考，如果将事件的主角换成帅气的男明星，这些网友的评论未必会这么刻薄难听。

今年的娱乐圈，发生了多起男爱豆和小鲜肉演员的塌房事件。许多被“哥哥”、“老公”的纯情人设迷得神魂颠倒的粉丝，都在塌房后惊觉，原来自己心目中“玻璃水晶一般的人儿”也有世俗的欲望，也喜欢以性感身材和擦边照片作为卖点的女网红。

但在这些事件的围观潮中，我们很少看到粉丝诋毁男爱豆容貌的评论，更多的是因其品味低俗而产生的“怒其不争”的痛惜。可见，“容貌”确实会成为影响舆论宽容度的重要因素。

食色性也，人都是以视觉为主导的动物，女性有喜欢和仰慕帅哥的权利，男性也有欣赏和追求美女的权利。所以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抛开事件中视觉形象的误导，点赞行为本身并没有留下多少实在的解读空间，我们也无法从一个“小小的点赞”判断出无穷小亮私下的真实人品。

污名化的性感之美：看与被看都不该是原罪

此次事件中，还有一部分人将矛头对准无穷小亮点赞的女健身博主，对她展露的“性感之美”充满敌视。

在中国的审美语态下，性感之美一度意味着女性身体解放，象征着社会进步和开放包容。民国时期，改良后的旗袍解放了女性的身体曲线；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邱淑贞黑发红唇的魅惑、钟楚红卷发红裙的风情，照映着一代人追求的时尚与摩登。

（邱淑贞和钟楚红的荧幕经典）

何以在女性平权意识和主体意识都愈发强烈的当下，性感之美的生存空间却愈显逼仄呢？

好理解的原因之一是“性感”二字容易令人联想到情欲，在男性凝视的加持下，更会引导人想象一些不可言说的画面，所以这些人就指责女博主是刻意穿着暴露，通过打擦边球来吸引男性的注目。

可抛开“性感即媚男”的先验性偏见，许多女性穿着低胸和凸显曲线的贴身服装不过是出于舒适度的考量，让自己的身体可以少受一些不合身衣物的束缚。正如不少网友为女博主辩护的那样，她的穿着也只是健身房中最常见的搭配，并不像一些人所说“刻意擦边”。

此外，有一些旁观的女性会将自己代入到无穷小亮妻子的角度。在共情力的加持下，她们无法容忍自己的丈夫背着自己去点赞其他女性，尤其是性感女性。

因为“性感”往往伴随着更丰满的胸部、更修长的腿、更圆润的臀部等等。这些都是原始时期，作为动物的人类具有良好基因和生育能力的象征。这些动物化的原始特征，会在潜意识中增强来自性内竞争的危机意识。

（电影《可可西里的美丽传说》经典一幕）

实际上，正是因为长期的性别权力格局不平衡，才会导致女性的“性感”被赋予更多资源交换的污名。

比如之前令人印象深刻的“李冰冰穿深V礼服”、“热依扎穿低胸吊带”，有很多人跳出来指责这些女星穿衣不检点。

因为在他们的观念中，女明星只是凭借天生拥有的“性感资本”来换取多数人付出再多代价和努力都难以获得的财富。因此女性公众人物展示性感，被认为更像是在卖弄优越的基因，同时发出可以凭借美貌“不劳而获”的信号。

于是，当我们拆解开“性感禁忌”背后的污名化逻辑，可以发现大多属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而小亮点赞性感美女，至多意味着小亮喜欢看性感美女。看与被看都是“发乎情，止乎礼”的正常表现，何必自行脑补出一场香艳交易，将两人推入不为世俗所容的泥沼呢？

反抗凝视，也可能套上新的枷锁

女博主晒自拍和无穷小亮的点赞，从互联网上捕捉到的蛛丝马迹来看，只是出于对同一种美的认同，是欣赏与被欣赏的友好交流。生活在两性构成的世界，女性作为审美主体展示自己的同时，无法完全屏蔽来自男性群体的注视。

如果出于和“男性凝视”划清界限的需要，就要将男性所欣赏的女性美，都当作病态审美来摒弃、唾弃，未必不是给女性自身又套上了新的审美枷锁。

真正需要约束的不是女性的穿搭，而是男性加诸女性的审美行为。如果男性对于自己欣赏的女性美，只停留在“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阶段，没有想要将这种美占为己有的欲望，也不强迫女性去损害身体健康来迎合自己的审美喜好，女性也就没有必要对他们的一举一动过分敏感。

可这种信任的建立，并非一朝一夕可以达成，因为女性从父权压迫下夺回自己审美的主体权，也经历了漫长的斗争。

千年前，封建社会的女性被剥夺了审美上原有的主动性和创造性。李后主喜爱“新月纤足”，士族女子便缠足迎合；楚灵公嗜好“盈盈细腰”，宫中女子便绝食响应。

她们只能用这种自残自虐的方式，将身体塑造得更加接近统治者病态畸形的审美标准，以期让自己攀附其身的命运少一些波折。

（为汉成帝献舞的赵飞燕）

虽然现在社会环境转变，男性凝视和父权社会对女性的规训却依然留有痕迹。比如人们常以一个好妻子、好母亲的标准去审视女性的言行举止、穿着打扮。

有一段时间流行的“好嫁风穿搭”，正是鼓励女性通过外在形象将自己包装成气质温驯、家境优良的淑女，以期寻得更好的夫家实现社会地位的跃升。

然而，有些反对“好嫁风”的人，没有思考这种穿搭流行背后的两性不平等根源，而是针对此摸索出一套“难嫁风”，在女性的装扮元素中完全否定“好嫁风”赞成的风格，却是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小红书上的“难嫁风”与“好嫁风”）

现在借助于互联网，人人都可以像被无穷小亮点赞的女健身博主那样，通过社交平台自由分享穿搭，定格任意时刻的美丽。

如果矫枉过正的审美观念深入每一个人的内心，那女性在展示美丽之前，难免束手束脚。甚至会为了避免被说闲话，而刻意隐去自己傲人的曲线和裸露的白皙皮肤，就好像那些走上红毯前还要给礼服缝上内搭的女明星一般。

（来自影视作品的台词）

英国作家费亚纶说“生活不是男女之间的竞争，而是协作”，我们追求权利，是为了让更多人拥有自由，而不是让被凝视的人成为新的凝视者给人戴上更多的桎梏。

美丽无罪，每一种美都值得被追求、被展示、被欣赏、被记录。

参考资料：

[1]王金凤，章辉美.美的历程——中国女性美的演变与社会变迁[J].长沙铁道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04):106-108+111.

[2]女人天生讨厌性感的同性！对同性友人也更苛刻？公众号：昭德心理https://mp.weixin.qq.com/s/72YenSaItSwcjk2iXVZebQ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知著网 （ID：covricuc），作者：克西莉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