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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3-12 07:56
我,35岁,65岁后如何生活,已经规划了5年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深圳微时光 (ID:szdays),作者:黄小邪,内文配图由深圳微时光提供,头图来自:深圳微时光


即便对晚年生活做了详尽的规划和准备,江遥面对未来的不确定性,依旧无比茫然:


“我们今天聊的一切(养老准备),可能最后都没有什么用处,以后是什么样,谁都不知道”。


“都不生孩子,老了薅谁的羊毛”


江遥35岁,单身无娃,没有把生娃列入人生必选项。


她生活在深圳,有时候会在微信群里,做一点微型的社会观察。那些都是与她关系较为亲近的小群,由同学,同事,不同缘由结识的朋友们组成,年龄段集中在85年到95年之间。


其中最活跃的一个微信群,十七个人。里面有三个男的,一个是丁克,两个是gay,都不打算要孩子,另外十四个女生中,只有一人生了对双胞胎,“提升了这个群的生育率”。剩下的微信群里,大多也都仅有一人生娃。


“可以想象,未来的少子化会是个什么程度”。


生活在长春的林吉,也有类似的观察判断,“我身边好多00后,都不生孩子,都想忽悠别人生,将来(领养老金时)好薅别人家孩子羊毛”。


江遥的晚年规划,已经具体到了死亡环节——委托朋友的孩子处理后事,自己的遗产部分或全部留给对方。一旦晚年患上无法救治的绝症,该怎么办?她考虑过国外的安乐死服务。


江遥的晚年规划.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晚年生存的部分。深圳的生活成本太高,她一直在物色更适合养老的城市,目前这个清单上有惠州、桂林和云南;她每年花在商业医疗保险上的钱,超过1万元;她还买了年金险,这相当于强制储蓄。


江遥饮食清淡,注意营养搭配,定期健身,这也是她养老规划的一部分。“我感觉对身体的储备,要大于金钱,起码得保证活着时,能生活自理”。


她观察过身边的老人,坐轮椅,或者长年卧床的,早晚要消磨完照料者的亲情或耐心。老人但凡生活能自理,即便退休金微薄,过得都不算太糟糕。


江遥大概从30岁左右,开始给晚年生活做具体规划。那时她在社交平台上,已经看到不少人对老龄化社会的忧虑。


林吉的养老危机,则来自于东北活生生的现实。


林吉的家庭,以及她身边不少同学朋友的父母,都经历了90年代的下岗潮。很多人下岗以后,没再买过社保。“一来没有哪个意识,二来拿不出闲钱”。如今,这些人到了晚年,缺少一份稳定的养老金,生活再次滑落谷底。


“现在年纪大了,怎么办?靠子女接济,要不然接着打零工。因为年龄大,很多老年人打工几乎到了任人宰割的地步,我朋友的妈妈,现在在商场里卖手机,经常早九点到晚九点,站得小腿静脉曲张。”



林吉的父母,算是东北下岗工人中的极少数幸运儿,夫妻俩这些年的生意做得不错,赚到的钱,足于让他们的晚年生活无忧。


大多数下岗工人,二十多年来求生艰难,“打零工,做体力活,开车,支个摊子卖东西,日子过得捉襟见肘、磕磕巴巴。我朋友家里的房子还有贷款,前些天他妈跟他借钱还按揭,这样的家庭,拿不出给自己交社保的钱”。


林吉发现,像她朋友这样,父母晚年生活无着无落的年轻人,似乎已经放弃了对未来的努力和规划,“大不了不活了,不行咱就自己埋了,就这个态度”。


她能理解这些同龄人内心的绝望,“很多年轻人一个月工资3000块,在这个地方挣钱,不是努力就能得到的。他们努力,也看不着个边儿。”


“人活着,钱花完了”


20多年过去,“中年下岗”这把剑悬到了下一代人头上。


从延迟退休的新闻公布以来,“65岁退休,35岁失业”几乎成了当代打工人的紧箍咒。职场中年危机在三年疫情的催化下,愈加压迫人心。


“我以前总觉得,钱肯定是一年赚得比一年多的,疫情来了之后,以往的错觉被完全打破了。你发现,工作、收入都在一种巨大的不确定性里。有可能今年还不错,第二年什么都没有了”,江遥说。


去年有段时间,互联网裁员潮愈演愈烈,江遥也陷入了失业恐慌。


“没工作,收入断崖式下滑了,怎么办?那估计只能打零工,做兼职,能扛就扛, 实在不行,只能卖掉深圳的房子。卖房是最后一个保底选项,你也不知道,将来年轻人还买不买房子,这也是个问题”。



相比挣不到钱,林吉更担心大环境的不确定性。


“我担心以后的经济环境,也担心以后的政策,这是我在现在这个年龄段,没法想象的变化。我妈年轻的时候,应该没想到 65 岁才会退休。"


在林吉看来,多数年轻人谈起养老,更多是情绪上的宣泄,真正脚踏实地去计划将来的人不多,“他们不太愿意面对,这种高度不确定的时代变化”。


“很多人说不行我考公务员,退休后不愁养老金。我父母当年在国企当工人,也觉得自己是铁饭碗。一旦政策变动,你会被打得措手不及”。


没有人知道,要过上相对有尊严的晚年生活,需要在年轻时赚多少钱。


江遥打听过保险公司的养老社区,在她看来,这是现下的养老社区产品中,唯一靠谱的。最终她被高昂的价格劝退,“花300万买他们的保险,你才有入住资格。住进去以后,每个月还要交一两万”。


在林吉和对象的计划里,要过上相对有尊严的晚年生活,单单医疗费用一项,两个人需要准备150万。


除了存钱、理财、买商业保险这些常规操作。林吉把“跑赢通胀”作为规划晚年生活的核心目标。为此,她开始“使劲儿干活,疯狂地考虑赚钱”,这是她能想到的,最有效的办法。


几年前,林吉离开深圳回到老家长春。她在当地的工作,加班强度不输互联网大厂,收入也远高于身边的大多数朋友。即便如此,她另外又做了两份兼职,“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


林吉的花钱理念也变了,“不能疯狂攒钱,攒的钱也在贬值,该花的钱一定要花”。


前段时间,她买了台洗碗机,每天省下一个小时的洗碗时间,她觉得这笔支出很划算,“这一个小时你可以打工,可以健身,收益总归比洗碗机的花费高”。林吉每天要见缝插针地抽出时间健身,这也为了减少后续的养老开销。



林吉和母亲看过长春的几家养老院,普通的她觉得“住进去受罪”,高端养老院的条件确实好,每月收费6000多元,当地大部分退休人员的养老金,不超过3000块钱。


梁沪艺是上海本地人,她曾经为外婆打听过养老院的收费,公立的没有床位,私立养老院价格不菲,外婆眼睛、耳朵有些小毛病,工作人员初步评估的费用为每月1.3万,“后续生病或者手术的话,这个费用可能还要涨”。


外婆最终没有住进养老院。在上海,每月能拿到1.3万养老金的老人不多。梁沪艺的父母已经退休了,夫妻俩身边的朋友们,退休金大多也就5000多块钱。


梁沪艺在一家日资公司上班,员工们的薪水普遍都不高,能留在这家公司的,大部分还是本地人。考虑到晚年的生活,梁沪艺只能控制消费,强制储蓄。


“我希望退休时手里有100万存款,拿到的养老金能赶上上海工资的中位数(目前约6000元)。我估计实现起来很难,我们这代肯定是比不上父母的。”


退休后再就业,似乎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梁沪艺父亲的一个朋友,退休后去做了保安,“上一辈的受教育程度,也只能找到这些工作了。我们退休后,估计跟他们差不多。看看教育的发展速度,我们的学历,到时候也没有任何优势了”。


被颠覆的传统


苏豫26岁,在苏州工作。她是我接触的几个年轻人中,唯一一个对“养儿防老”,表达出部分肯定态度的人。


苏豫外婆有五个子女,整个大家庭都住在河南某县城的家属院里。父母一辈生活安逸稳定,工作也不繁忙,照顾老人十分方便。


外婆去世的前十年,一直瘫痪在床,“因为子女多,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分摊到每个人身上的担子都不重,我还挺羡慕外婆生了这么多孩子”。



“靠子女养老,孩子一来要有经济能力,二来要有心,缺了一样都不行。指望这个,挺难的。”  在祖父一辈的晚年生活中,江遥发现了传统家庭关系的诸多端倪。


江遥家族中的一对老人,年龄接近90岁,老两口养老金待遇优厚,在老家有个带院子的两层小楼,经济条件强过大多数同龄老人。


即便如此,两个老人的日子过得也不好。几年前,女儿卖掉老两口的两层小楼,在一线城市换了套大房子。老两口搬进老家一间户型逼仄的小房子,雇了个保姆上门照顾,“老人自己也跟我说,过得不开心,日子没意思”。


照顾老两口的这个保姆,日常还要带小孙子,之所以出来打工,是要赚钱给乡下的老父亲养老。保姆还有个哥哥,但他对父亲不管不问。


29岁的梁沪艺,在奶奶的赡养问题上,看到了传统养老的另一个侧面——在一个利益、义务失衡的家庭赡养关系里,亲情会受磨损的。


奶奶有大伯和父亲两个儿子,在赡养奶奶这件事上,大伯长年处于隐身状态。奶奶感染上新冠时,父亲也中招了,他身体不舒服,还要彻夜陪着奶奶挂盐水。这些年,碰到这样的时刻,大伯几乎就没有出现过。


大伯早年间离婚,奶奶独自帮他带大了女儿,也就是梁沪艺的堂姐。奶奶有一套房子,房产证上的名字,除了奶奶自己的,还添上了堂姐的。在上海,房子是一笔巨大的资产。


利益与责任的不平衡,让父亲“一想到大伯,心里就气不顺”。梁沪艺也发现,父亲对奶奶的照顾,有亲情与责任的驱动,也有舆论压力的因素,“他担心如果不管老人,奶奶跟别的老头老太太乱说什么”。



传统的家庭关系状态,很难让年轻人产生向往。几个年轻人中,林吉没有要孩子的打算,江遥、梁沪艺的生育意愿极低。


只有苏豫隐晦地表达了对婚育的一点期待——拥有相处和睦的老伴和子女,是苏豫期望的老年生活方式。同时她又跟梁沪艺一样,觉得结婚生子这件事,在现代社会充满了不确定性。


不管将来是否生育,江遥对依靠子女养老都不抱任何希望。“靠不住的,这一代不啃老就不错了”。


尾声


作为独生子女,苏豫羡慕的,其实是外婆的五个孩子。“对于我妈来说,她好像从来就没有什么赡养的压力,我才20多岁,赡养父母的压力已经非常非常大了”。


江遥、梁沪艺和林吉,跟苏豫一样,都是独生子女。江遥算过,她60岁时,母亲已经86岁了。


几个年轻人也发现,他们的养老危机和赡养压力,在父母眼中属于过度焦虑。


“他们非常相信行政力量的帮扶,我妈就觉得,国家不会让你睡大街的。而且她觉得,社会一定会发展得越来越好。我们的想法就是,嗯?真的会是这样吗?”江遥说。


江遥知道,母亲的信心来自于她的时代际遇——在体制内稳定工作了一辈子,退休后有一份丰厚的养老金。


母亲的这份际遇,不可能再传递到女儿身上。


即便对晚年生活做了详尽的规划和准备,江遥面对未来的不确定性,依旧无比茫然,“我们今天聊的一切(养老准备),可能最后都没有什么用处,以后是什么样,谁都不知道”。


备注: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深圳微时光 (ID:szdays),作者:黄小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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