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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述 | 郑钧 图片提供 | 合音量 整理 | 小肥人
我跟晓松的私交
跟老钱的私交
如果选择一个合作方
只能在他们两个其中选择一个
郑钧狠狠地忙了一阵子,在多重触角衍生出的业务里,不断周旋在人情与责任之间。全身心回归合音量,在阿里音乐与太合音乐间做了取舍之后,他希望自己能尽快让6年前的一揽子计划成行,改善产业环境,「利益不是多大的事儿。」
他说自己的计划很简单,就是先打土豪分田地,可这么简单的思路,谁做了?「就是我。」
*博望志采访当天,恰逢郑钧出席合音量新一期活动的开营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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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不背负任何东西,投资人都是求着我投,这就是我牛逼的地方(笑)。当我给他们描绘蓝图的时候,足以打动他们也同样热爱这件事,好几个人投资,是因为这件事打动了他们。包括《摇滚藏獒》动画电影公司里徐小平和邓锋都是个人拿钱投入的,都是因为他们喜欢这件事。
合音量是我去欧洲的路上,飞机上跟孙陶然聊,他问我在干什么,我说做这个事,他说这事太牛×了,一定要我加一棒。
对,然后万网的老板张向宁跟我聊,「一定要让我参与一下」,这两位回来都催着我,我们就启动了这件事。当然我还是一个非常有责任心的人,并不是拿了投资人的钱就去「造」或者干吗。
所有跟我合作的人,我都会给他们一个很好的回报。合音量第一轮(融资)做完以后,其实本来启动了A轮,好几个基金排着队要投资。我为什么选择太合(音乐集团)?因为第一,我希望这件事能尽快把它做成,做出一个结果来;第二,我希望团队能够迅速地改善工作环境和待遇,投资人能得到一些回报。对我而言这是一个玩具,但是对他们而言,肯定有期待在这上头,我希望给他们的期待有所满足。
对我而言,这不是创业。创业的人有一个特别高的期待,希望有一天把公司做上市或者干吗的,每个人创业都是一个艰难的血泪史,我真不是这样。我也从来没有把它(合音量)当做一个创业的事来看。
创业的人要非常实际和功利,它是一个商业的梦想实现过程。我做的这几件事,没有一个是商业梦想。
拿有私交的朋友的钱,也不是我求着他给我的,是因为他对我的人品,我做事风格,我创造力的信任。投资永远是投人,永远首先是投团队,因为人不靠谱,项目都是扯淡的事,合音量是因为这俩哥们参与投资开始的,现在他们也挺愉快的。
*第一期T榜揭榜盛典,郑钧在现场担任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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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传)告一段落,我可能以后再也不做采访了,《摇滚藏獒》这个事之所以高密度做采访,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所有人都是信任我而起的,团队做了这么长时间,我有责任和义务,去做那些路演,说实在的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做过,也不会再做了,但这件事既然因我而起,我把这件事该尽的责任尽到,尽到以后我问心无愧,良心上过得去,这很重要。
路演过程中我确实也有一些感动,前天有一个原来某乐队主唱,以前我们不熟悉,他要我微信,说他儿子看了《摇滚藏獒》以后,每天就在唱这里面的主題曲,然后学吉他,他就要以后干这个事,他说我儿子现在完全是你的铁粉,对他人生影响太大,以后梦想就是要成为波弟(电影主角),我当时听这个话很感动。还有一个8岁的小孩说,三个月前他刚放弃了钢琴,学了几年了,但是看了电影以后,决定回去再把这个事捡起来,再继续弹琴。我当时特别感动,那一刻觉得干的这些事还是值得。
我的性格特别不愿意跟人直接接触,其实并不适合进娱乐圈,我是一个学工科的人,从小是知识分子家庭长大,从小受的教育,就不是一种人来疯的教育,也不是一个哗众取宠的教育,更喜欢呆着。这个职业有时候把我逼着非要冲向前,我没有办法,当我有这个能力去选择,就尽量避免这个事情出现。
可当时这个电影发行人出现一些问题,我要再不出面去宣传和支持的话,良心上过不去,所以我做了这件事。你像我的性格,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求过任何人,我的朋友里,我从来不求他们帮我干什么事,都是朋友有什么事让我去帮忙。可(北京首映)那天,我把这些老朋友从全国都叫过来了,包括王菲、童童,我该尽的力都尽到头了,以后再也不会做同样的事情,这个事我也很内疚,对不起朋友。
我的朋友们是世界上最好的,饭桌上我就顺嘴一说,几号几号首映会到时候来帮个忙出席一下,没有任何废话,没问题。有些半大不小的腕儿还比较事儿事儿的,说这事那事,我说你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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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6年前就想做合音量这件事,当时用互联网给这个音乐行业设计了一个方案,但是6、7年前,没有人听得懂,那会儿没有移动互联网,我本来想用游戏平台的方式把那个事儿做了,跟很多投资人见面,大家听不懂,全世界也没有,大家都拒绝了我。
拒绝我这些人无意中看到我电脑中的动漫,他说「这是什么?」我说这是一个动画,想把它拍成电影。他说,「这个我投。」
我们就组了动画公司做这件事,2014年的时候,电影的事基本上已经告一段落,我还是想把这个事给做了。而且移动互联网已经很发达了,从技术上可以解决这个事。说实在的,我在这个行业里面待了这么多年,现状让我觉得真的是很可惜,因为音乐市场永远不会衰落,再过100年,人们还会听音乐,这属于你的一个基本感官的需求,音乐市场我认为永远都在。
互联网来临,貌似把音乐击垮,实际上没有,盗版击跨的不是作者,盗版第一击跨的是唱片公司这种模式。所以呢,最早盗版出现的时候我们很生气,白听我们的歌不给钱,打击很大,但是最后在反思,互联网带来危机的同时,带来一种机会,可以利用互联网的这种优势重新塑造一个音乐行业的流程,这种机会是空前的。
我是一个爱听音乐的人,现在打开播放器,真的听不下去。英文歌我一直都在听,但是中文歌你让我听的时候,我也无从听起,他给你推送的歌,你没有一首想听,找也不知道从哪找,你能接触的歌99%是烂歌,烂得一塌糊涂,你想我都出道20年了,现在这些选秀节目,各种节目,有几首唱的是这两年的歌?几乎大部分是老歌,就说明这个行业已经烂到根上了。
6年前我设计的是一揽子的解决方案,现在合音量只是在做这个方案的第一步,二三四五六步都在后面,已经按部就班地开始做了。第一轮做完以后,验证这个模式行得通的时候,太合音乐和阿里音乐其实都给我发了邀请,让我加入他们的阵营。
因为我跟(高)晓松的私交,跟老钱(钱实穆)的私交,如果选择一个合作方,只能在他们两个其中选择一个。
松哥跟我也快是20年的哥们,我愿意把我的想法分享给大家,因为有更多的人实施这个方向,未来对行业一定就有巨大的帮助。所以我的目的不是说要做一个多么牛×的公司,如果那样的话,我就不投靠任何一家,就把A轮做完以后做B轮,做C轮,做一个独立的公司,但是那不符合我的性格,我希望这件事尽快能够对创作人和音乐圈起到一些作用。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办成了就行,利益不是多大的事。
选择太合,是因为这几大公司里面,只有太合是具备全产业链的,他把百度音乐合并了,既有互联网资源,又有传统唱片公司的资源,又有演出资源,所有的东西都有,这是我下一步要实施的东西所有必须具备的资源。
我曾经可能去阿里,留在太合的原因,是因为钱总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当时拉着我参加太合百度的高层会,两三天的闭门会,我去了,跟我讲他们的资源是什么,优势是什么,然后呢,最后一天逼着我这个事就定了,说你就别再犹豫了,因为我对老钱的这种信任,是20年的哥们,我也完全有信心。
另外一个,太合有太合的优势,阿里有阿里的优势,两家的优势资源不一样,阿里的优势更在于他们做商务资源的平台,2B的资源非常强。太合这边,他们的资源是2C的,所以未来我们双方也可能还有互补的合作。
*合音量第一期揭榜盛典现场,右一、右二分别为郑钧、钱实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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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看不下去了,20年前我跟钱总认识的,他是做金融的,他进这个行业是我撺掇的。我说娱乐行业缺乏像你这样的人,现在都是什么人在干娱乐?要么就是文艺青年,对商业完全不懂,纯粹凭着想象在做事;要么就是土豪,盗版挣点钱可以扎进来,想把不择手段投机取巧在这行业里再来一轮,没有一个真正的精英在这里面创造跟管理,一塌糊涂。
20年前没有互联网的时候,大家都活得还可以,不管投机取巧的人,还是文艺青年都还行。互联网大潮一冲击之下,就显示出这些人不堪一击,我觉得在这行业里20年,它真的是有恩于我,我应该为它做点什么。
如果有一个精英,有一个牛逼的管理人在做这件事,我绝对不跳(出来),作为歌手多幸福?我跳出来做的原因,是实在是没人做了,那我来吧,我多少大学学商业的,对行业了解,我不是一个文艺青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有自己理性和工科生的那一面。
现在合音量累积的高质量原创作品,在国内应该能排在前一两位,而且在迅速地增大作品范围。再做到第二步、第三步,等它出来你看,你就知道它对行业冲击有多大。
*郑钧设计的T榜奖杯用了水母的概念,希望象征宽广与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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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T榜的时候,那些创作原创的小孩拿奖,拿了钱之后真的抱着我哭,说我从西安音乐学院毕业,学了这么长时间音乐,从来没有挣过这么多钱,从来是给人家干各种打杂的事,写了无数歌,从来没有人理过我。
第一次搞那个活动是给拉卡拉写歌,前十名每人十万,把一百万给他们分了。当他们分到这个钱的时候有一个庆功宴,小孩真的抱着我,说你这个事做得太牛逼了。
那天T榜季榜颁奖,有个小孩说的话特别实在,他说我刚好要交房租,没钱交房租,这个钱对我太重要了。
有的人说文艺青年应该不识人间烟火,摇滚不应该谈钱,就应该苦哈哈吃方便面,我觉得是特别不负责任和无耻的说法。音乐圈包括影视圈之前有一个很可怕的意见,说我们死磕,不顾一切地写歌,就是要为音乐献身。我不建议这样,因为这是一个小概率事件,除非你是一个横空出世的天才,除此之外我建议你找一个稳定的工作,业余时间写歌,有一天你写的歌能够养活你,再把工作辞掉。
我们做动漫的时候,有一个编剧是哈佛法律系毕业,就喜欢编剧,编故事,毕业之后给美剧写剧本也赚了不少钱,父母都是律师,一直不认可他,说这不是个职业,不稳定,不安全,他都结婚生孩子了,父母还不认可。直到他有一天写一个美剧叫《欢乐一家亲》,他是主要编剧,获了艾美奖,电视上全美转播他拿奖,最佳编剧,父母电视上看到之后,给他打电话说,现在我们放心了,我们认可你做一个职业编剧。
这是真正对的观点,之前的观点都是我们臆想出来的,认为摇滚青年、文艺青年就应该不吃不喝,饿死为止,我当年真的相信这个,二十岁的时候跑到北京,怀揣八百块钱,真的睡大街,各种地下室混着,写歌死磕,因为我相信他们说的这个东西。有一天我去美国,跟美国音乐圈接触,发现人家不是这样想的,我动漫公司那些画漫画的人,个个都有乐队,个个都有唱片,休息的时候拿吉他弹,巨牛,他们说只有极少数人能够以此为生,那我热爱音乐,有乐队,下班去演出,但靠这个赚钱不靠谱。
我现在弄的事,就是打土豪分田地,大伙儿拿出一部分利润来,帮助原创作者,让他们先有吃有喝,写出水准以上的作品,让种地人先吃饱,然后再把余粮拿出来大家再去卖、再去分,这就是我的基本思路,谁这么做?一个都没有,就是我。
*郑钧说,如果有一个精英能做好改善音乐产业环境的事,「我绝对不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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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这个时代是很神奇的,什么是真人秀?我跟我儿子坐在那吃饭,拍下来,别人愿意看,然后付钱,我觉得好神奇啊!就跟我师傅那时候第一次见到我似的,说你干什么职业的?
我说,我是歌手;
他说,什么是歌手?
我说,就是职业歌手,能够靠唱歌赚钱的;
他说,唱歌还能赚钱?
我说,确实唱歌能赚钱;
他说,好神奇,我们西藏人人都是歌手,你唱得真的特别好吗?
我说,我唱得…还行吧…
因为我写一些歌,人们愿意听,付钱买唱片,听演唱会,他说太神奇了!我想起来,他当时的反应,就是我对真人秀的反应。
我接下来这份工作,有两个原因,一个我儿子从出生以后,我因为忙,没怎么陪,都是外婆外公带着他,轮不到我照顾,所以有这么一个节目,让父亲跟孩子,你们在一起封闭地住一段时间,谁都不能帮忙,我说这挺好的,能跟儿子培养一下感情。
那几对父子里面,我们家可能拍得是最简单的,因为我们从来就是一条过,没有重新拍摄的过程,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我的性格就是这样。
另外,因为Ozzy Osbourne不是也拍过一个全家真人秀嘛,我当时不理解这个,Ozzy我特别喜欢,我说这一家真朋克。这对我有一点影响,觉得Ozzy这个事挺神的,当时中国看不到,我在网上看的,我觉得Ozzy都能干,那肯定挺有意思,我也试试,事实证明还可以,没那么恶心,挺好玩的,摄制组还对我们挺好的,基本没有干涉,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其实我们家就是一个没有计划的家庭,我跟我老婆这俩人吧,说实在的,都不是过日子的人,我们从来家里面不记帐的,你明白吗?一个月花多少钱不知道,挣多少钱我们也不知道,这一家人就是朋克。
我的经纪团队肯定是希望你能多做点事,他们能多赚钱,另外也有一些他们的社交关系,前几天我把经纪人骂一顿,在外地演出的时候,收拾得挺好,经纪人说郑老师我这有一个VCR能帮我录一下吗?祝谁谁谁新婚快乐,我说都不认识,这谁啊?他说我俩哥们,哪个节目导演,特喜欢你什么什么的,他肯定跟人夸海口了,你说你拒绝吧,他在别人那交代不了,你不拒绝,这个事也挺恶心,我要是二十岁的时候,这个事直接翻脸,现在学会理解别人不容易了,他肯定有他的社会关系要维护,他说帮个忙,我说行,我就给他录这个东西。
我老婆上次录女神新衣(装)那个节目,她要比个决赛,说你帮我去唱个歌,支持一下,出席一下。按我原来的性格,肯定不去,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但是现在你会理解每个人都不容易,经纪人、团队都说钧哥帮帮忙,我们找别人就找不来,他说谁谁谁找了谁谁谁,另外一个演员找了谁谁谁,芸姐这没有一个有力的人来捧场,你能不能来支持一下。去吧,去了你内心确实感到有点恶心,但是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就是恶心和不恶心组成的。
我二十岁的时候,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一点不管别人感受,所以肯定伤害过很多人,也给很多人带来麻烦,我也不后悔,因为那是我的人生,性格就是这样,现在经过这么长时间,我确实知道很多工作人员,尤其越基层工作人员,越有他为难、不容易的地方,对你来说是一个小的为难,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帮助,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