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半佛仙人 （ID：banfoSB），作者：半佛仙人，题图来源：《我们与恶的距离》

周末不卷，随便写点。

这两天后台非常多朋友问我，怎么看校园内被撞死学生的妈妈不堪网暴自杀的事情。

骂网暴的文章已经到处都是了，我想讲另一个角度。

自打有互联网以来，网暴就不是一个新鲜事儿，对网暴的骂声从来也没停过。

为什么都知道网暴不好，但网暴这件事儿一直没有停过？

目前看到的大多数文章，共同点都是认为有一批“网络暴民”天天闲着没事儿抓到人就网暴。

不全对。

因为网暴是一种情绪的爆发，而不是一种实体。

每个人，只要情绪失控或者想要发泄，都有可能成为网暴的一部分。

甚至没有失控或者发泄，单纯就是三观不合，与别人产生的分歧和对抗，也有可能诞生网暴。

这不是法不责众的问题，也不是所谓的“互联网实名”能解决的问题，甚至都不是“网暴和评论权”的定义问题。

而是网暴说穿了，不是一个人，而是人的一种情绪。

网暴基于人们的情绪，诞生于互联网信息的批量展现形式。

这种展现形式，某种情况下有点类似于小说中的古神的注视的概念。

再说一遍，大家在互联网上展现的，本质上不是“人”，而是“特定情绪”。

一个个ID背后，不是“完整的人”，而是一个人的“一段情绪”。

一个日常很平和正常的人，完全可以在网上化身为喷子，我真见过身边文质彬彬助人为乐的朋友在网上骂人的样子，你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我还见过一个在网上天天骂女人的人，现实里看到有夫妻打架，他直接上去帮助那个看起来很可怜的女孩。

前段时间还有新闻说，一个一直看起来老实朴素的UP主，在当地拿过奖，做过好事儿，结果背地里虐猫，猫还是偷的。

这都不是一个人现实和网络的反差，甚至一个人在不同的网络平台上，表现出来的样子都会完全不同。

同一个人，在知乎一个样子，在B站一个样子，在微博一个样子，在小红书一个样子，在抖音一个样子，在贴吧一个样子，哦不对，同一个人在每个不同的贴吧都是不同的样子。

当年同一个老哥在地狱笑话吧、天堂鸡汤吧以及弱智吧，能整出个多维宇宙级别的人格分裂。

以上这些案例，是为了告诉大家，人是极为复杂的生物。

他在网络上的表现，是“他的一部分情绪”。

他今天过得不好，于是网暴别人，明天睡醒了觉得心情不错可以安慰另一个过得不好的人，后天突然感情上来了可以给第三个人捐款，大后天可以裸聊被骗3000心情又不好了。

你看到的，只是他表现出的某一面情绪。

就像在这个悲剧中，网暴的人、冲学校的人、冲孩子爸爸的人，和反冲网暴的人，完全可能是同一个人在不同时间和情绪下做出的操作。

如果仅仅如此，那么互联网和村口八卦也没有任何区别，毕竟身边人多的时候，就同一件事情一定有人说风凉话，并不意外。

而且互联网舆论中的墙头草更是屡见不鲜。

互联网真正的不同之处在于，把这些声音，这些情绪，聚到了一起，集中引爆。

这个量级，比班级闲话，单位闲话，村口风凉话，要大上数万倍数十万倍。

量变引发质变。

大家想想，你身边有两个人议论你，你都会不舒服。

如果有5个人议论你，你已经很难受了。

如果身边有10个同事或者10个邻居议论你，正常人都受不了。

更别说，10万，100万，1000万人了。

这时的状态，犹如凡人直面古神。

这1000万人的喃喃低语，情绪表达，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还是无意，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面对网络的流量与人类的目光，如果不是有一颗近乎无敌的大心脏或者厚脸皮。

那便只能不看，不听，不去理会。

一旦沾染，便容易失措，失控，失去希望。

这一切，都让我想到了克苏鲁的内核。

互联网让所有人都有机会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十五分钟，但与此同时，也把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了所有人头上十五分钟。

你，真的经受得住数百万人的善意或者恶意吗？

他们隔着屏幕凝视着你，对你评头论足，有人带着善意，有人带着恶意，有人无所谓善意还是恶意，只是发泄自己，找个乐子而已。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他们不在乎，只是找个能打字的地方，把自己的开心或者不开心发泄出来而已。

目光是有重量的，评论是有音量的，然后你就会恐惧。

H.P.洛夫克拉夫特说：

人类最古老，最强烈的感情是恐惧，而最古老，最强烈的恐惧，是对未知的恐惧。

对于一个被放在千万人目光中审视的人而言，每一个ID背后的人，都是未知，他对你的善意恶意，都是未知，你身边所有人对你的好恶，是出于什么目的，都是未知。 

于是，你将陷入深深的怀疑和恐惧，SAN值开始下降。

在克苏鲁神话衍生出的桌游里，SAN值代表玩家的理智。

当你遇到离奇的事情，或者发现现实的奇幻时，你的SAN值会下降。

而如果直面那些只是存在形式就超乎人类理解能力的古神，会让人逐渐失去理智，世界观崩坏，陷入疯狂。

对于一个普通的个体，一个碳基生物，一个血肉之躯的人类来说，在由几十亿联网机器组成的互联网面前曝光，便犹如凡人直面古神的目光。

这是一场精神检定，你相当于同时面对古神的注视和古神的低语。

熬过去，你有机会回归平凡。

如果没有，那就是SAN值清零，走向疯狂。

置身于那些汹涌浩瀚且无知无觉的流量，人类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太过脆弱了。

甚至这些流量根本没有在乎过谁。

它们只是路过，就已经可以摧毁一个人的精神。

当你发现更多，被关注越多，你就会越快地步入疯狂。

也许从来没有过魔鬼，魔鬼在每个人的心里。

如何对抗心中的魔鬼，以及偶然迸发出的疯狂，这是一个永恒的问题。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半佛仙人 （ID：banfoSB），作者：半佛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