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沉的奋斗

文 / 老编辑

老沉去一点资讯当总裁，要和今日头条刚正面。很多人捧杀，说三大门户总编辑聚首，中国网络新闻又有希望了。有人说总编已死，干不过今日头条的精准算法和海量用户，担心老沉一世英名晚节不保。

长篇大论比较两者的模式，然后来评判老沉的选择靠不靠谱，能不能成功。这是历史的进程，我觉得我没资格谈论。

针对外界对今日头条推荐机制的批评，“胡建之光”张一鸣已经在内部说了，你们只知道“信息茧房”，你们知道什么是“模型泛化”吗？

我连声乐有几种唱法都不知道，哪里会知道什么是“模型huan化”。

所以我就丢开历史的进程，简单评论一下老沉的个人奋斗吧。

厅处级干部老沉

老沉虽然号称是中国在线新闻的教父，新浪三代产品的缔造者，流水的CEO铁打的老沉，被我们这些小编当成神一样供在头顶。

但是实际上他在新浪有两重身份，一个是上市公司的高级打工仔，一个是网络新闻战线的宣传干部。

前一个很好理解，为了新浪的业绩负责，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那是董事会、曹国伟说了算的。老沉只能决定写一个错字需要罚款多少。当年新浪微博走红的时候，多少文章说老沉立下汗马功劳。你以为老沉看到这种文章会开心？每一篇文章送到曹会计那里去，老沉开会的时候恐怕都要多看看别人脸色，多听听别人是不是话中有话。

曹会计现在把新浪、微博卖身给阿里，又做了MBO，可以说已经姓马了，但是老沉不姓马啊！

宣传干部就不展开说了。就一句话，如果不是立场坚定、久经考验，老沉哪里敢乱说“新浪微博20年内被封概率为零”，哪里能得到“新浪永远是老大”的保证？

门户总编总是要按照规定，向所在地网信办汇报工作。网信办通常是正厅级，那总编就算是正处级吧。就算老沉地位超然，偶尔可以越级汇报工作，最多算你一个副厅级。

放在前清，这是六品芝麻官，而四品以上官员才有上奏折的权力。一旦自己的顶头上司发生变动，没人帮他递折子，很多事情就开始动摇了。

所以 Keso 上周写文章说，当初觉得老沉在新浪是在做中国纽约时报 ，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有点可笑了。

在中国做纽约时报那是胡舒立的财新传媒，另外一个引领中国传媒产业出海的黎瑞刚，人家都是向谁汇报的？

黎叔30出头就是中组部培养考察的干部，重返SMG之前官拜上海市委办公厅主任。所以即使是中宣部的领导，上海市委宣传部的领导来台里考察，黎叔也是陪同考察，先后致辞，最后并排站在群众中间合影留念的。

放在前清这是从三品正四品，可以御赐黄马褂、上书房行走的干活。

所以人家姓什么我不知道，老沉肯定是不姓赵的。

老沉闲不住啊

老沉这么大名气，不姓马也不姓赵，到了这个年纪是有点尴尬。

老沉接受新京报采访有一个细节，也是我一直注意的，就是老沉去小米之后，整天还是在微博上心怀国家大事，放眼全球局势。

有人说，你去小米了，应该像黎万强、林斌、王川一样，为小米新品代言，讽刺友商，出口成章。

但是乐视和小米撕得最厉害的时候，老沉闲云野鹤，说自己是预备队。你看他跟王川一起出席优酷土豆的战略发布会，一起比划小苹果，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这画面太违和了。

这就是拉不下从前媒体人的风度啊。你看看那些去BAT当公关总监、市场副总裁，最后能跻身e-staff、合伙人的前媒体人，是怎么在前同行面前唾面自干，在老板面前俯身跪舔的？

但是好歹老沉是媒体的一面旗帜，他从前手下可以干这个，他是个体面人，不行。正好雷军也是个体面人，不好别人给他立生祠。

老沉闲不住，就派去一点资讯吧。小米是第二大股东，他代表雷军去坐庄，肯定比当年在新浪的话语权大，虽然想击败今日头条没太大希望，但是如果小米接下去给力，老沉又能打好手里的牌，抢下20%的头部份额那也算功成名就了。

做软件、做游戏、做工具，雷军系的干将多数都是20-30%先生，很少有颠覆行业第一的。

做到20%，那就是另外一个傅盛、李学凌了。另外一方面也有机会弥补当年在新浪 & 微博有些事情没有做成的遗憾。要不总是留个念想，一辈子都不会痛快的。

就算没做成，在媒体当总编，也不会有晚节不保之类的顾虑，不影响老沉在新浪积累下来的江湖地位。

看看UC的俞永福当年是怎么在雷军手下折腾，最后转投到马云门下，现在有人说他是阿里太子，这个说法当然太惊悚。但是跻身合伙人之后又成了大文娱板块领导小组的组长，也是在接班人的考察范围之内的，至少是姓马了。

当然老沉和俞永福不是一类人，未来也不太可能会这么折腾。但是老沉的性格和处境，决定了他不可能就此在小米养老，一定要出来做一方诸侯的，目前看来，去一点资讯 & 凤凰当总裁，是一个多方都可以接受的选择。

谁是媒体的敌人？

老沉既不姓马，又不姓赵，却是一个媒体人通过个人奋斗所能达到的顶峰。

当年的911和南联盟大使馆被炸，新浪第一时间反应，奠定了自己网络第一媒体的地位。但是这两件事情发生的时候，老沉不是在去天津的火车上，就是在外面开会，都是在电话里布置的。他的成名作，是把老榕写的《大连金州不相信眼泪》放在四通利方的体育沙龙里。

老沉不是一个会做内容的人，但是我们为什么尊敬老沉？因为老沉识货，知道什么是好东西，会把好东西拿给我们看。

今日头条知道什么是你喜欢的东西，但是未必知道什么是好东西。或者知道什么是好东西，也必须按照既定的规则给你推打开率更高，标题更辣眼睛的东西。张一鸣在技术上的坚持，反对编辑干预不是闹着玩儿的，是很坚定的。他是在华清嘉园先后跟过陈华、王兴的人。陈华觉得张一鸣从王兴身上学到的最大的方法论，就是一切以数据说话。

所以我们到底要支持老沉还是今日头条呢？

毛主席说，分清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这是革命的首要问题。

不少人看过美剧《新闻编辑室》，这部片子算是媒体人的春药了。金牌编剧阿伦·索尔金通过塑造主持人 Will McAvoy， 制片人 Mackenzie，新闻主管 Charlie 三个形象，虚构了一个能挖到一手消息，同时又能顶住股东和共和党压力、不向庸俗趣味低头的 ACN 民营电视台。

春药之所以是春药，因为这个故事在美国也是幻觉。权力、资本、低级趣味，是媒体人要搏斗一辈子也很难战胜的敌人。

所以谁能帮媒体人抵住这些压力，我们就应该支持谁。

老沉证明过自己，这么多年坚持下来左支右绌，抵住了很多压力，于是有了一个小编的黄埔军校新浪。让很多不配去南方系、没写过特稿、也不是复旦新闻系出身的人也可以有一点新闻理想。

所以今日头条也要证明自己比老沉更老沉，能抵住更大的压力，才能赢得媒体人真正的尊重。

要知道中国从来不缺乏三种互联网公司，一种觉得优质内容太贵，总想着怎么搞些机器人代替媒体人；一种没有优质内容，然后就用钱补贴垃圾内容寒碜媒体人；最后一种最恶劣，就是一边用钱投资控制媒体，一边用钱把媒体人挖去做公关。这就是BAT用媒体擦屁股的三部曲。

所以媒体人，不要总是跑得比谁都快，一有风吹草动，有的人跑到冉冉上升的100亿美元公司，给创始人立生祠，然后回头就讽刺老沉兜售情怀。有些人跑到什么数据驱动的互联网公司，然后回头就嘲讽年届50的老沉顽冥不化，不懂什么是“模型huan化”。

你懂“模型huan化”？让我看看你的《数据结构》和《机器学习》考了几分。

你的新东家风光，跟你有几毛钱关系？你是姓马还是姓赵，你是副处还是正厅？

等到资本的狂欢落幕，你们的东家上了岸，行业里再来几场大的合并案，你和两年前那些为了高额补贴去给自己自掘坟墓的出租车司机有什么区别，你们和新美大即将要裁掉的两万地推大军有什么区别？

别听马云说什么月薪两三万的人最幸福就自我代入飘飘飘然。要听革命导师列宁的话，资本主义从自由竞争向垄断过渡，小资产阶级是年年要破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