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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嘻哈装扮的MC天佑在电视银幕上完成了一场说唱式的喊麦,旁边站的是主持人何炅、杜海涛、沈梦辰。演唱完毕后,天佑走下舞台,聚光灯闪烁不停……在第十一届金鹰节互联盛典上,网络主播天佑完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历史——互联网主播首次走进银幕,成了可以和汪峰、蔡依林、张翰同台的明星。
若不是网络直播的兴起,天佑可能还在辽宁锦州卖着他的二手车。而如今的他,早已年入千万,成了受人追捧的明星。
随着直播平台在今年的“异军突起”,像天佑这样靠唱歌、跳舞、打游戏、喊麦“轻松”实现年入百万的网络主播并不在少数,他们成了站在直播金字塔尖上的人。在直播时,他们是时髦的红人,拥有众多粉丝;而不直播时,他们中的一些人也在试图把各种各样的头衔、职位安插在自己身上。
网络直播对他们来说,是一面镜子,有的人盯着它会觉得自己很美,有的人盯着它会觉得不安。年入百万的明星主播们有人在尝试转型,也有人在坚守直播,但几乎每一个人都会感到危机。
这种危机来源于主播越来越多造成的竞争压力,同样也来源于主播们对平台运营模式的担忧,毕竟,市场上绝大多数直播平台还处在烧钱阶段。“再火的主播,出了这个平台,没有人会认识你。或者说有一天直播平台倒闭了,你还会是高高在上的那名王者吗?”当天佑说出这句话时,本意是为了告诫自己以及像自己一样的主播们不要膨胀,半个月后,这句话竟成了对网红主播们最直接的拷问。
既然游戏改变了我,那我就做好游戏
长期以来,网民对于网络主播的“工作状态”是忽视的。
微胖、带着黑框眼镜、有点腼腆。如果是第一次接触袁鑫,你会觉得这个1米8的南昌小伙就是一个标准的90后,很难把他跟“明星”联系到一起。可在网络世界,袁鑫的ID“90God天外飞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明星,每一个《英雄联盟》玩家都渴望成为“90God天外飞仙”——胜率75%,国内第一个王者分段,国服第一剑姬……这些荣誉就像雅典娜的圣光一样,值得每一个玩家去守护。
9点起床,9点半开始直播,一直到下午3点半下播,这是网络主播袁鑫的工作日常。20多平米的房间,既能吸引超过50万人涌入直播间,也能让袁鑫的体重增加不止20斤。直播的时候,袁鑫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配合双手在键盘鼠标上的飞快操作,嘴里还念念有词……这些细节,很容易被网友的礼物和称赞吞没。有时候连袁鑫自己也没有注意自己的体重、自己的状态、甚至自己的未来——游戏中,他很少说话,很少跟观众互动,因为他明白,专注比赛赢的概率就更大,而赢的越多,自己在行业的地位就越高。
出于对网络游戏的热爱,这个财务管理专业的大学生在毕业时选择了当游戏主播。因为游戏打的好,他在业内也算是小有名气。2015年,随着游戏直播的兴起,主播们的身价也开始水涨船高,职业的退役选手往往可以领到高达千万的年薪。袁鑫这种草根达人也成了各大平台争抢的香饽饽,经过几番跳槽,袁鑫最终选择了战旗TV,并逐渐发展成今天靠粉丝打赏能够年入百万的一线主播。
从2012接触《英雄联盟》,到2014年放弃注册会计师考试当游戏主播,再到2015年年薪百万,这个90后游戏玩家很好的诠释了“逆袭”。人气暴涨之后,甚至有职业战队邀请袁鑫加入,可是考虑到自己的直播事业正处在上升期,他选择了留守主播岗位。
“如果我大学毕业选择出去打工,肯定没法赚这么多钱。反之,如果我没读大学,拿出更多的精力放在游戏上面,可能现在能赚的更多。”谈起直播,袁鑫有一股年轻人特有的傲气。他认为,如果游戏主播过两年不再火了,自己可能会利用自身人气去开网吧、做解说或者电子竞技教练。而目前,这个年轻人把赚得的巨款全都投进了一个最保值的行业——房产。
游戏网红袁鑫希望能够在直播之外寻找到另一条路径。
据了解,直播平台会向签约主播提供两种计酬模式:底薪制或时薪制,一种是规定每月最低播出时长,然后主播拿底薪+提成;另一种是按小时计费,薪酬标准主要看网友打赏额度。无论哪一种模式,主播的压力都不小,而一旦平台总流量下降,那主播的收入就会跟着下降,极不稳定。
过去的2年间,直播是中国互联网最能产生奇迹的领域之一,可直播平台和主播都不知道他们还能再红几年,袁鑫所做的,不过是想在直播红利耗尽时,能够看到另外一种可能。
从喊麦到微商,靠的都是人气
如果说袁鑫选择了跟游戏死磕,那MC九局则上演了一场不折不扣的跨界。
MC九局这个名字在YY平台可以说是无人不晓。作为一个09年就入行喊麦界的“鼻祖”,MC九局被奉为喊麦标准的制定者。这个89年出生的安徽小伙,本名庄严,在YY直播,MC九局拥有600万粉丝,是顶级主播,每次直播会有几十万人围观,被打赏的数额已经到了千万级别。
今年9月,MC九局创立了艾特九九品牌,这位人气主播多了一个身份——面膜品牌创始人,开始做微商了。做微商是一个有风险的决定。很多娱乐明星都曾拿着自家的产品去寻求粉丝支持,往往会获得不少赞扬,却鲜有真正买单的。
明星没做到的,这位知名主播做到了。超高的人气再加上商业化的运作,让MC九局的生意有了一个良好的开头——面膜产品推出半个多月就卖出了200万片,收获了近3000个代理。
九局的生意,离不开他熟悉的镜头,为此,他特意花重金请直升机打广告,甚至还努力将优秀代理打造成直播网红,更多的时候,他还是不得不自己上阵直播。这名混迹网络多年的红人,对粉丝经济的商业逻辑分析的很透:通过微商模式来发展粉丝或者其他网红成为代理,利用直播平台把巨量粉丝和人气直接转化成自己产品的销售额。“我相信粉丝和平台的能量。”虽然九局做的事实际是在脱离平台,但在创业的起步期里,他能依靠的,只有直播平台的粉丝。
曾经的喊麦鼻祖MC九局,变成了今天的微商达人。
九局没有解释过自己为什么在做主播的同时要创立微商品牌,就像MC天佑今天仍然会在镜头前直播,很少提及他又出了新歌、又去参加了综艺节目一样。
然而,一个不需要网红主播们解释的事实是,直播行业的竞争压力正在变得越来越大。
一方面,随着直播平台的迅速发展,网红经纪公司开始涉足这个行业,他们向平台充值,可以拿到5折甚至更低的折扣,再把充值的钱花在旗下网红账号上引导网友充值,最后又跟平台分账。也就是说,他们花1000万可以充值2000万的虚拟币,然后把这2000万全部打赏自家网红,引起网友关注和打赏,最后收入又跟平台按比例分成。
这种类似《让子弹飞》里葛优和周润发提出的分成理论,既保障了网红的人气,又造就了直播平台的虚假繁荣,可背后的主播却成了拿“底薪+提成”的员工,收入并没有大家看上去那么高。
另一方面,随着直播的火爆,越来越多的普通人开始努力尝试成为网红主播,各大直播平台的流量增幅要远小于主播人数的增幅,同行的竞争越来越激烈。有人做过分析,在YY平台,年入百万的主播,保守估计在50位以上,要想靠直播赶超这50多个人更进一步,难度可想而知。对于金字塔尖的网红主播们来说,直播红利的天花板,可能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可能在九局这样的大主播看来,一个房间、一台电脑、一支话筒,又是江山又是美人又是王,太魔幻现实主义了。
有人选择出走,就会有人选择坚守
一位直播行业从业者表示,目前活跃的网络主播多为90后,同时,付费的观众也以90后居多。90后的思想与理念与老一辈中国人有很大的不同,社会给他们标签是“年轻”、“活跃”、“勇于接受新鲜事物”。在拥有3000万日活用户的陌陌直播上,90后占主播总人数的70%。和MC九局、袁鑫这些主播喜欢规划未来不太一样,陌陌直播里很多主播,更愿意享受当下。
这个少女不太冷是陌陌直播排名第一的女主播,粉丝们更习惯称呼这个92年的姑娘为“阿冷”。从今年3月注册陌陌至今,阿冷已经赚到了28.3亿星光值,按照星光值和人民币100:1的兑换比例,这位90后少女用大半年的时间吸金2800万元——这个数字甚至比杨幂2015年全年收入都要高(2700万元,《2015福布斯中国名人榜》)。
在这2800万背后,阿冷还有一群守护自己的死忠粉丝,在陌陌直播也有了属于自己家族,甚至还有了自己的百度贴吧。
她努力直播,尽可能唱出每一首粉丝想听的歌,有时候在话筒前,突然破音的阿冷也会露出小女孩特有的羞涩,她很感谢自己的粉丝,因为他们为自己带来了“更为宽敞舒适的生活”。
少女阿冷只用8个月就在陌陌直播吸金2800万人民币。
在直播间里,经常会有粉丝呼吁,阿冷唱功那么好,应该去参加选秀节目。可阿冷明确表示,自己不会去参加选秀,“现在这样就挺好,不靠作秀、不做作、只靠唱歌来获得粉丝支持。”
所有人都有表达的欲望,但是表达是有形式限制的。直播间的出现,在很大程度上放宽了这种限制,这成了很多主播享受直播的原因。
阿冷直播间的签名是“平凡生活里的英雄梦”,其实像阿冷这样一步步走入年入百万甚至千万的主播,也是有人的:阿帝在陌陌直播的星光值从今年1月至今已经累积了3亿,按照兑换比例,就是300万人民币;沈玮琦在哈你之星决赛当天,直播两小时星光值破亿;大斌从月入千元的二人转演员,到星光值突破5亿,只用了9个月时间;丹丹抱着吉他唱着民谣,一年间也已经赚到了2亿星光值。
在这些年轻主播眼里,直播似乎是一种兴趣爱好的消遣,几个小时做自己喜欢的事,并不和自己的工作冲突。虽然粉丝的打赏可能比他们工作十年的工资都多,但阿帝依然会每天去公司,在下班后每晚8点准时直播,大斌也还是会拿着千元月薪去夜场演二人转。
一位年入百万但是“活得明白”的女主播说,其实直播在诞生之初,本就是为了娱乐。职业、竞争和利益,是后来人们强加给它的附加属性。如果真的能做到忽视这些附加属性,将自己想要的生活摆在首位,然后好好打点自己的时间,利用空间、利用兴趣爱好来享受直播,未尝不是一种愉悦的体验。这样,哪天突然不红了也不会失落,反正还有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养活自己。
知道自己的生活,永远比按照别人的规划来活重要。
网络主播的彷徨,也是直播平台的彷徨
有人说,网络主播是一个很好的职业,靠颜值吃饭,被粉丝们在网络虚拟世界中捧为女神。但是,网络主播这个行业,能坚持两年的人都很少。许多主播都会迷茫,长久依赖现在看脸的秀场模式,一个主播到底能走多远,其实经纪公司和主播们都不清楚。借着目前的直播火热,主播们的生活可以扶摇直上,谁又能保证,将来的某一天,这种生活不会急转直下?
根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发布的第38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2016年6月,网络直播用户规模已经达到3.25亿,占网民总体的45.8%。随着网民对直播的关注度越来越高,国家得监管也正在变得越来越严,11月4日,《互联网直播服务管理规定》出台,明确提出了双资质、先审后发、分类管理、建立信用等级、完善黑名单制度等各类要求。
而就在2个月前,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也颁布了《关于加强网络视听节目直播服务管理有关问题的通知》,强调“开展网络视听节目直播服务应具有相应资质”。业内一致认为,如今的直播市场,红利风口已经变成了危机关口。
很快,直播行业就要在政策的压力下开始洗牌了。这个满足了3亿多网友社交需求和尊重需求的行业,能否在马斯洛的理论下创造价值,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事实上,从爆发到现在,大家都对直播行业充满了质疑——同质化严重、游走在灰色地带、盈利模式不清晰……这些质疑,主播们显然无法回答,直播平台本身也无法回答。
在各大互联网公司开始公布Q3财报的11月,直播平台们都很默契的选择了沉默,不过陌陌“直播营收已经达到1.086亿美元,直播付费用户已经超过260万”的数据稍稍化解了这种沉默的尴尬,可还远远不够。或许,陌陌可以借助天然的社交优势轻松实现盈利,但其他直播平台仅依靠虚拟礼物分成、广告等几种有限的变现方式很难坚持到盈利。
直播本是IP时代下的产物,直播中的IP便是主播,无论是经纪公司旗下的主播、和直播平台签约的主播还是草根主播,都将是直播平台的核心竞争力,这就跟足球俱乐部里的球星一样。
随着一系列政策法规的出台,直播的准入门槛和从业门槛将大幅提高,一大批小平台会倒下,资质相对健全的大平台会吸引更多主播入驻,从而造成更大的竞争压力。直播平台要做的,是在深度贴近用户需求的过程中,以主播为出发点,探索建立创新的商业模式。这种商业模式需要准确把握观众用户的心态,同事也需要能让主播们看到一个清晰的未来,消除他们的不安。
尼尔·波兹曼在《娱乐至死》里说,当今社会的一切公众话语日渐以娱乐的方式出现,并成为一种文化精神。我们的政治、宗教、新闻、体育、教育和商业都心甘情愿的成为娱乐的附庸。如今,网络直播裹挟着粉丝效应,让“直播+”作为“互联网+”的分枝,一路向泛娱乐产业的各个领域蔓延。行业报告显示,2015年直播行业市场规模约为150亿元,至2020年,总规模甚至可能突破千亿。
直播前景很大,但仍充满未知,以前被压抑的全民直播需求,尚需一个引爆点引爆,如果直播平台能够协调好自身的盈利问题和主播的可持续发展问题,才有可能引爆一个真正的全民直播时代。那时候,或许就是这些年入百万的网络主播,站在金字塔尖也不再彷徨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