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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马程
或许这就是电影市场中与残酷竞争常常相伴的惊喜之美。金马奖努力在坚持电影艺术应有标准之上,负责华语电影的惊喜供应。
年轻的内地导演张大磊第一次来到金马影展,他所带的作品名叫《八月》。在获得6项提名之后,便有人询问他能否成为下一位毕赣,而他的回答一直是“没戏”。
但是就在刚刚,《八月》在金马奖获得最佳影片,成为今年最大的黑马,这让张大磊始料未及。他没有准备好如何宣传自己,甚至上台时都忘了吐出口香糖。
或许这就是电影市场中与残酷竞争常常相伴的惊喜之美。金马奖努力在坚持电影艺术应有标准之上,负责华语电影的惊喜供应。2015年的台北雨中,另一位年轻导演的毕赣斩获最佳新人导演奖,成为金马史上最年轻的导演奖项获得者,其第二部作品《地球最后的夜晚》也在创投环节获得法国国家电影中心现金大奖。
金马很大程度改变了毕赣的职业生涯。《路边野餐》虽然在内地的票房依旧没有突破艺术片的天花板,但让毕赣能够站在口碑和商业的一个高起点上——2016年7月,毕赣与《路边野餐》制片单佐龙,监制之一的沈陽一道,成立了旨在开发、投资、制作并发行高质量艺术电影的荡麦影业。
就在金马奖前一周,张大磊刚从爱沙尼亚飞回北京参加金马饯行会。时差转机加上延误,他已经超过24小时没有好好休息。当视频媒体向他要一些影片拍摄的花絮时,他只能抱歉说没有,“都在呼市的家里呢。”
张大磊
影片的出品公司在过去一周还没想好对他的宣传包装,甚至没有准备好应有的公关稿。实际上,就在获得提名之后,很多电影公司已经对《八月》表示了兴趣,其中包括准备将此作为自己第一部文艺片的爱奇艺影业。
而这些满怀希望的年轻导演,在台北经历了他们电影生涯的开始部分——他们不断来往于电影院和晚宴之中,学着参加红毯、讨论、演讲和采访,为了在一场不确定性的电影漂流中,抓住每一个可能的机会。
《八月》的“金马公式”
《八月》
2011年,张大磊从莫斯科学成回国,《八月》是他的处女作,整个过程中总共开了三次机。前两次都因为资金不足又搁置下来。
张大磊一直希望把镜头对准从小生活的内蒙古电影制片厂,国企改革之初的那段彷徨的日子,还原他的童年的记忆,和他对父辈的情感。他要用非职业演员,用黑白影像,窥视般的镜头,去重现20年多年前的那段生活,小学毕业后,和家人在一起的一个普通八月,影像伴着时间,如水般流逝。
“我不会参与到剧中人物的行为,把镜头放在角落里,不去打扰演员,想让他们按照既定的生活轨迹来走。每个人都是生活的高手,平常百姓,家人之间的情感,悲欢离合,每个人都会理解,本色出演。”面对《三声》记者的采访,张大磊这样形容道。
实际上,这个剧本听起来并不吸引人,而且关注类似题材的内地电影已经不在少数。于是,张大磊并没能获得赞助,拍摄的计划也不得不多次搁置。2015年,他决定把自己60万的积蓄全部拿出来拍摄这部电影,少数民族电影导演麦丽思在资金和精神上给予了张大磊双重支持,帮助他解决很多困难,最终完成了拍摄。
好在资金短缺并不代表技术辨准降低。让很多影人惊讶的是,这样一部小成本的电影,在金马奖的舞台上也入围了两个重量级的技术奖——最佳摄影和最佳音效。在影片中,音效和镜头的设计都写进剧本了。吕松野的镜头语言张力十足,声音变成表现那个时代的一部分。
“远处传来的歌声,似有似无的歌声,大院里各种层次的嘈杂声音,这样虚实结合,后期在声音设计上花费了很多时间。”张大磊是生长在内蒙古的汉人,在影片里,几个人到中年的父亲们聚会,讲到情深处,用蒙语唱起了腾格尔的《母亲》。“我的父辈们也不会蒙语,跟着音学的,但是他们是内蒙古的汉人,又长期在外拍戏时候,对家乡眷恋就是随着这个歌曲流露出来了。”
影片监制正是去年获得了金马奖最佳改变剧本奖的藏族导演万玛才旦。在后期制作过程中,他给了这名年轻导演很多的建议——某种意义上也是如何获得金马奖的心得和经验。张大磊表示,他在《八月》中有着一种自己的理解:在认同民族情感的同时,电影最根本的还是表现人本身的疼痛快乐和幸福,不分民族。
这意味着《八月》符合了金马奖对人性关怀的体现,以及某种固定公式的再现。与3年前新加坡电影《爸妈不在家》中孩子视角反思新加坡金融危机时代背景相似,《八月》用一个孩童的视角看到了国企改革的年代,普通工人们面临的生活抉择。
拍摄前,内蒙古电影制片厂已经拆除了,张大磊团队又找了另外一个老工厂,“如果不再抓紧,旧时代的痕迹很快会被城市化的进程覆盖掉。”用影评人小慌的话来说,《八月》是80后的童年记忆与台湾新浪潮的结合体,难怪金马的评审团为之动容。
刚刚获奖的孔维一所饰演的晓雷,好像小时候的大磊——沉静、不爱说话,内心世界很丰富。他脖子上挂着父亲亲手做的双截棍,学着父亲说话和“不低头”的态度。现实中的张大磊成为了像父亲一样的电影人,也想保持某种特质。
他形容自己首先是一个电影的狂热追求者,然后才是一个青涩的新人导演,“下一部电影肯定还会保持作者型电影,有自己的特色。”
为什么总是金马奖?
黑鳍团队
对于太多渴望获得跳出机会的大陆年轻电影人,金马奖成为他们的个性电影作品在残酷市场中获得些许曝光可能性的重要通道——他们努力延续着毕赣和张大磊的路线图。
从90年代确立“世界”和“华语”的评奖方向以来,金马就一直表现出对三地电影的一视同仁。特别是从第50届开始,金马奖的参选影片涵盖所有华语地区或者华人的作品,进一步扩大了奖项在世界范围内的影响力。
更为可贵的是,金马奖和其创投环节继续秉承电影对人性的关怀和对非主流电影的提拔,鼓励着一些默默无闻的内地导演——张猛、杨超、周浩、刘杰、万玛才旦、毕赣和今天的张大磊。
至少对于制片人王子剑而言,他的事业和公司被金马所改变。在过去一年时间里,参与了《路边野餐》的黑鳍影业获得了业界认知。目前,描写穆斯林生活的《清水里的刀子》已经完成制作部分,先后入选了釜山电影节和夏威夷电影节等多个国际电影节有望在年底进入院线。
不过,对于黑鳍影业而言,虽然体量增加了,公司还是会保持在独立电影的边界内,而金马也将更加重要。今年9月,王子剑又早早地收到了消息,黑鳍影业所开发的三部电影项目都入围了金马的创投环节。其中《马赛克少女》获得床头环节的百万首奖,这也是金马奖第一次把该奖金颁发给内地团队,而此前的获奖者都是台湾电影。
这部电影从去年年底开始筹备,剧本已修改多稿。该片导演和编剧翟羽翔,此前与黑鳍影业合作的《还俗》获得过first青年电影展的最佳艺术贡献奖。在王子剑看来,《马赛克少女》改编自真实新闻,属于“加入了犯罪元素的作者型电影”。
某种意义上,这样的品类更加适合来金马漂流——虽然具备了犯罪类型的元素,但仍是一部探究人性的作品,符合金马一贯以来对普世人文情怀的关注。王子剑这样对《三声》记者描述道,“这个故事简单有力量,没有太多剧作的技巧,不像典型的犯罪类型片一样有复杂的剧情,更多的把笔墨放在人物的塑造上。”
从更大背景上,金马奖对外所标榜的“坚守标准”,既符合电影艺术的本质要求和审美标准,更符合台湾一致试图在华语文化领域所追求的“艺术标杆”——回归传统,发扬传统,在传统的基础上理解现代。
同时,内地电影市场的消费趋势、工业环境和创作风格,又将人文艺术电影置于了既有远方希望,又无短期耐心的位置上。金马奖成为内地此类电影人的一个特别目的地,他们可以提供预期中的作品,多少弥补注定的市场失败。
“很多朋友,喝很多酒”
马赛克少女
王子剑在去年带着《路边野餐》剧组第一次来到金马影展。几天的时间里,台北一直在下雨,淅淅沥沥,不曾停歇。今年则是王子剑第二次来到金马,仍然是阴雨连绵。
这一次,没有主竞赛单元角逐任务的他,能够用更多精力关注创投环节。
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主办方活动组织的非常得体,专业和隆重,又不会给人太大的压力。在创投会的现场,他见到了很多业内顶级的电影出品、宣发和海外分发的公司,“创投的资方质量很高,因为每一家都是组委会选拔出来的。”王子剑深深佩服金马创投的开放度,“在很多的商业片和大项目里,选出里我们这作品,也说明了金马的态度。”
在创投会现场,青年影人们也受到了由娄烨、许月珍、黄志明等资深影人评审团的悉心指点。这让金马创投更像是关于电影本身的思辨和讨论场合,而不像是一个交易市场。
“我们已经走了5、6个创投会,金马奖确实是最高规格的。”《马赛克少女》的制作预算在400万-500万左右,曾经拿到first青年电影节的和和影业创投资金。此次拿到首奖对影片是很大的帮助,“虽然之前就已经拿到了一些投资,但是创投的奖项不仅可以提供更有力的资金支持,更重要的是让业内关注到这部电影。”王子剑说。
这部电影得奖的消息很快在圈内便传开了,王子剑坦言收到一些影业的接洽诉求,而他也清醒认识到《马赛克少女》依然要保持小成本电影的风格,“我们不需要做大,也不接受做大。”
到目前为止,黑鳍制作的大部分影片都在国内外去的了良好的口碑,王子剑认为内地独立电影这条路仍然很艰难。“没有参照也没有钱,需要很多的努力,才能走到观众面前。比如《清水里的刀子》这部穆斯林题材的作品,在宣发方面要步步为营,才能有上映的机会。”
一边说着“业内很多人都很熟悉,就是换了个地方开会”的王子剑,一边又享受着金马奖的安全感,“每次来都认识了很多好朋友,喝好多酒,很享受。”
不过,在电影节和创投环节不同涌出的今天,王子剑和他的团队没能在台北做太久的停留,在领完奖的几个小时后,他们就飞到武汉,参加另一个电影节的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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