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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智谷趋势(ID:zgtrend),作者:暴雨、夏虫,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最近,一场深度影响中国人命运的诡异变化正在发生:
多座城市的高中扩招潮此起彼伏,大批大批的中职院校却排着队关门。
事态,正在急剧变化!
背后,是一则重磅文件横空出世,剑指“普职分流焦虑”。大转向下,眼看孩子上高中的希望越来越大,台湾经验却告诉我们:
别急,未来0分上大学,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这是怎么回事?
一
一个不寻常的信号鲜有人察觉:多地高中都悄悄扩招了!
一直被称为“学校荒漠”,以“拼命建学校”出名的深圳,率先传来好消息:
2023年,深圳全市学校安排普高招生计划8.9万人,其中公办普高招生计划6.5万人。比2019年足足增加了超3万人。
更有力的“强心针”是这四年持续走高的普通高中录取率,不少“深漂”流下了感动的眼泪。
“广漂”也没被落下,今年广州多所高中招生计划增加,其中不乏名校。公办高中招生比去年增加2533个,民办高中招生增加3887个,中外合作项目招生增加1065个……
如果普高计划能够全部完成的话,约有64%填报普高志愿的考生有望进入普高学习。广州今年普高升学率也是近五年最高!
面对深圳更高的普高录取率,“老大哥”广州早有计划——“十四五”期间普高升学率要稳步提升。意味着,越来越多的广州孩子不用被“分流”进中职了。
好消息也属于南京的孩子。今年,南京市普高招生总计划增加2000多人,其中不少热门高中招生计划有所增加。还有多所学校“一校两址”招生,就是考生可以填报同一所学校的两个校区,增加录取机会。东方不亮西方亮嘛。
当然,北京的孩子是最幸运的,因为北京有着全国一骑绝尘的普高录取率,上高中的机会是最大的。
在多地还在琢磨“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规模大体相当“的”大体相当”是什么比例时,北京东城区、朝阳区、昌平区、经开区、怀柔区、密云区等都跑出了超90%的普高录取率;竞争激烈的海淀区普高录取率也在80%-90%之间。
这么多高中“明目张胆”搞扩招,究竟嗅到了什么信号?
答案在近日已经揭晓。
教育部等三部门联合发布重磅文件《关于实施新时代基础教育扩优提质行动计划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提出了普通高中内涵建设行动,包括“新建一批”“帮扶一批”“提升一批”“扩容一批”。
虽然不适合简单理解为要“扩大普通高中比例”,但在新闻发布会上,教育部基础教育司司长田祖荫说:“普通高中内涵建设行动,主要解决普通高中多样发展不充分、部分县中水平不高以及群众职普分流焦虑问题。”
也就是说,职普分流焦虑已经被充分看到,并在解决的过程中了。
一个鲜为人知的教育真相是,过去套在广大家长们脖子上,不知道何时就会收紧的普职分流“绳索”,其实并不如大家猜测的1:1那般夸张。
“每有一个孩子升上高中,就会有一个孩子被挤进职校”,这种都市怪谈只是焦虑扩大化的产物。
据《全国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和国家统计局官网的数据,从2016年-2020年,普职招生比其实一直稳定在0.58左右。这意味着,普职比其实更接近于6:4,而非5:5的残酷竞争格局。
这几年,普通高中的招生比例更是一年比一年高:
2021年,普职招生比扩张到6.5∶3.5,2022年,普高比例还在继续扩大,普职招生比为66.15%:33.9%,普职比达到了6.6:3.4,向7:3发展的势头非常强劲。
这意味着,“50%的孩子上不了高中”早已沦为历史,未来越来越多的孩子都能上普通高中。
普高在扩招,中职院校则迎来了一波关停优化潮。
2013~2022年,中职学校数量持续下滑,十年累计减少3039所,招生累计减少249万人。
2022年,职业教育法迎来了25年来首次“大修”,删掉了原法中“分流”的规定,修改为“在义务教育后的不同阶段因地制宜、统筹推进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协调发展”,并明确“职业教育是与普通教育具有同等重要地位的教育类型”。
当然,正如教育专家熊丙奇所说,取消普职分流,不是取消中职教育。
从“分流”到“协调”发展,这是对发展职业教育进行新的顶层设计。
为了鼓励中职发展,国家也花了不少力气,不断地打通其未来的教育出路。2022年5月1日,正式实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提到,“打通中职学校升学的通道,让中职毕业的学生可以继续考专科、本科,甚至一直读到研究生”。
这意味着,中职生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往高等教育的树杈上爬。
二
尽管如此,在大部分中国人的认知中,人生分层还是有两个关键节点,一个在呱呱坠地的那一刻,打开的是投胎盲盒,另一个是在中考出分数的瞬间。
成绩好的上普通高中,参加高考,在挤高考“独木桥”前至少已经打败了30%-40%的同龄人。
成绩差的,连上“独木桥”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流入中职,重点学习职业技能,辅修一点文化课,为当技术工人做好准备(现在的就业生态,甚至也容纳不了太多技术工人……)。
虽然最新的国家政策,让普高和中职都能殊途同归,但只能说理想很丰满,现实有些骨感。
而且与高考复读班盛行不同,在中考阶段,很少有学校提供复读班。就算考试的时候身体不适考砸了,或者出个意外没赶上,也难有翻盘的机会。
被中考“淘汰”的孩子,哪怕仅有15岁,但在不少家长眼中,其人生已经定型,翻盘机会寥寥。
这些进入中职的孩子,身上有一种“弃儿”的气质,他们是被普通高中放弃了,是被家长“望子成龙”的期待放弃了,甚至进入中职后也开始自我放弃了,麻木地开始摆烂的人生。
“上课一直睡觉,叫醒又趴下去……无限循环。”一位中职老师在社交媒体吐槽。
不是在睡觉,就是低着头偷玩手机。虽然大多数中职要求上课上交手机,但搞备用机他们驾熟就轻,最夸张的甚至有8台备用机……
叫不醒装睡的学生,学校认为是老师课堂管控不力,不仅要被通报批评,甚至要对老师罚款。有网友晒出班上10个左右学生睡觉被罚款50元。
“负责任的老师都是边流泪边上课,结果还遭(学生)反感。”一位网友说。一些中职就像“大染缸”,受欢迎的中职老师往往是和学生一起摆烂、一起扯皮打游戏。
中职的小环境之差,以至于辛苦备课的老师在日复一日的教书中,也逐渐没了心情,“重点是想讲,讲不下去”。劣币驱逐良币之风,一时蔚然。
这也直接导致,越来越多中职生在懵懂之下进了学校,却有相当一部分没能毕业。
2017年,中职招生582万人,毕业484万人;
2018年,中职招生557万人,毕业373万人;
2019年,中职招生600万人,毕业399万人。
这意味着,过去几年间,中途辍学的中职生们,从百万规模迅速翻倍到200万,平均每3个人考入中职,就有1人未能完成学业。
这也难怪,有家长指责,与其说“普职分流”是教育分流,不如说是一场教育淘汰。
当然,这只是中职教育的骨感现实的一小部分,相信仍然有老师在负重前行,有孩子在蓄能着逆风翻盘,重新走上“独木桥”。只是,这需要非常非常强大的自律能力、自驱动力,这是非常稀有的。
为了避免自己家孩子走入中职,被命运分层到另一条极大可能通往蓝领的道路,焦虑的家长只能从小开始鸡娃。
一位家长晒出的一年级学习规划:
识字量要达到800-1000个,
每天要写三句话日记,
每周三篇看图说话为以后写作文打基础,
看新概念动画学英语,
争取英语小升初就达到高三水平……
“没有规划的人生就像没有掌舵者的船”这句话,相信就能引起不少家长的焦虑。
有些家长建立“鸡娃小分队”,抱团取暖,每天互报鸡娃进度,共享学习资料和信息(当然,也有的是地下补习班,你懂的)。
不少孩子都把“快乐童年”仅存的希望寄托在寒暑假,可就怕学霸过暑假,他们报更多的班,默默又甩开了一大截。
前阵子智谷趋势在全网率先写了文章“江浙没有夜生活”,引起很大关注,但回归本质,为什么江浙不配有夜生活?下面这张图是最现实的原因。
江浙拥有全国最“大体相当”的普职招生比,是最接近“50%的孩子上不了高中”的区域,他们怎么敢有夜生活?
这也难怪,江浙特色的夜生活,不是在学校看学生晚自习,就是在家里鸡娃。
初中的孩子正处于叛逆期,青春叛逆期与最沉重的学习压力,以及最重大的人生抉择叠加在一起,使得无数的家庭鸡飞狗跳。比高考落榜率还高的中考,成了不少孩子和家长不能承受之重。
这种鸡娃方式,显然与教育“双减”的初衷是相违背的,或许是政策转向的最关键考量。
正如一位教育老兵说,在“分数”这个唯一的考核指标面前,任何教育的“真谛”和“理想”都得靠边站。
如果再往深一层挖,我们会发现,大部分中职教育,很大程度上还是以职业教育之名,搞着学历教育之实。
正如这张图所展现的,对中职生来说,能翻盘的机会就是继续考本科,拿到大学文凭,而不是早早就成为技术工人。
这些年,不少教育界人士都在呼吁,不要剥夺另一半孩子上高中考大学的机会,不把青少年命运分层的年龄提前到18岁以前。
念念不忘,终有反响啊。
三
比起高中扩招,更令人振奋的好消息,是随着未来新生儿量级的逐渐下跌,像韩国和中国台湾省那种“0分也可以上大学”的场景,大概率会在此地上演。
毕竟,只要学生足够少,届时别说高中了,大学都能随便上!
在台湾高校林立,学生稀疏的大背景下,分数已经低到不可思议:
2006年,台湾考生每科只需考到15分就可以上大学;
2007年这个纪录被打破,4科加起来只需18分;
2008年更夸张,总分7分就能当大学生了。
当时台湾年轻人默认的共识就是,“二十年前庆升学,办桌请客放烟火。二十年后上大学,缴费把妹等张纸。”
底线,被越踩越低。现在的台湾,别说7分了,就连0分都没压力上大学。
现在轮到学校“抢学生”了。部分高校为了招生,甚至搞出了住宿免费、iPad免抽直接送、笔记本计算机免费送等“三选一”大酬宾活动。
今年,全台高校申请入学缺额达1.6万多人,创近5年新高。连台湾大学、新竹清华大学等这些知名公立高校缺额都超百人,更别提那些私校了。
这些年,当我们的幼儿园刚刚开始迎来关停优化潮,大陆那头的幼儿园、小学和中学已经挨个倒了个遍,中小学“一人毕业生”的新闻层出不穷,屡见不鲜。
压力传导之下,这两年台湾的新主题,是高校倒闭潮。去年6月,南投南开科技大学、宜兰兰阳技术学院、台南台湾首府大学3所私立大学传出即将停办的消息。仅仅3年时间,台湾已有11所私校消失。
机构的预测,未来几年间,台湾省至少迎来40所大学关门,以及超过6000名教师失业。
他们的今天,会是我们的未来吗?
从2021年开始,中国的新生儿和高考报名人数就出现了“死亡交叉”;到去年,全国新生儿继续下滑至956万,高考报名人数却冲到1193万,差值去到了237万。
按现有大学承载能力,即使这些孩子们全部都读完高中报名大学,那也不够学校招的。
若按照现在这个漏斗式的升学机制,一路过关斩将成为大学生的人数,则更为惨淡。
假设以平均96%的初中教育完成率,956万新生儿有918万成为初三生;
这918万初三生迎接6:4开的普职分流,筛选得出550万高中生;
按21年全国高考录取率41.63%的比例推算,那么最终只有224万大学生能考上本科。
“个人的努力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把握历史的进程”。早生几年孩子和晚生几年孩子,境况必然一个天一个地。
当然,考上高中是一个坎,考上大学又是一个坎,东亚孩子们要找工作,则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事情了,如果要更形象地比喻,那就是一座大山。
学历无限通货膨胀之下,好的工作可不会凭空大量出现。在台湾,读书躺平,就业内卷就成了必然的结果。
早在几年前就有台北招聘清洁工,录取的293人中,4成都是大学生的新闻了。到今年,唯一的变化就是:面对4.3万新台币(折合人民币近1万)的工资,争做清洁工的大学生,开始升级到硕士了。
一众台湾网友感慨万千,“早知道就不用读那么高!”
说到底,进中职还是进高中,读大专还是读大学,这些都是表面文凭。
东亚竞争的本质,是“排他性教育”,根子在于能否超越其他人,最终获得一份好的工作和体面的薪资。
不相信侥幸的东亚祖师爷韩国,则早早就为鸡娃家长们指了一条明路:
鸡娃,不如鸡自己。
这些走过了“少子化-招生困难-高校倒闭潮-财政困难学费上涨”的韩国家长们,早就明白除非奇迹发生,在现在这个社会,都难以靠读书实现阶层跃升。
这也是韩国流行的“汤匙阶层社会理论”:出身是金汤匙还是泥汤匙,决定着日后的生活机会和社会地位。
在国内,已经有大批家长先行一步,早早放弃了鸡娃的打算,人到中年也要把自己“卷成麻花”。
一大批中产精英们,为了让孩子未来能够以香港身份轻松升学,正在奔赴香港,甚至不惜中年读研。
个中诀窍在于,只要家长获得香港高校录取,就可以申请学生签证,办理香港居民身份证。等毕业后,就能获得两年的IANG签证,再续签身份证,最后通过工作签证继续续签。
如此操作几轮,只要满七年就能拿到香港永久居民身份,至此,其未成年子女就能通过申请受养人签证完成随迁。
饶是这般复杂的迂回战术,也有无数家庭在身体力行。一位负责留学咨询的中介就披露道,这两年来咨询的家庭越来越多,甚至近万。一位正在读研的家长为孩子畅想的未来是,“有房,有深户,有香港身份,有中上颜值,还有硕博父母”。
漏洞永远都有,只看谁能付得起钻空子的成本。
而大多数浑然不觉,还在为孩子能上高中而开心的家长们,没有意识到同龄人已经在将自己的时间、精力和资本,疯狂转化为下一代的升学优势。
在某热门社交平台上,有孩子就如实记录了疯狂自鸡的爸妈:
退休的爸爸拿着比孩子工资还高的退休金疯狂赶项目,高学历的妈妈啃书,准备晋升正高级别。这让她感到心情复杂。
而清醒的评论则一语道破:“时代的红利导致下一代再努力,劳务收入也抵不上上一代的资产升值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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