绞刑架下的中国互联网

空气布满紧张的气氛，大战即将来临， 是捍卫正义的时候了，热血早已澎湃， 干枯树枝上最后一片树叶被寒风打落，闪电撕破了远处承重的黑幕，看，是SS部队在前进。

上面这首铿锵带感的词可不是来自郭沫若的某本诗集，而是神圣罗马德意志第三帝国国家党卫军军歌。1940年，哼着这支歌曲，野心碰撞的德军狂妄叫嚣自己是现代的国家征服者发动闪电战，短短不到100天，丹麦、挪威、荷兰、比利时、卢森堡、法国相继陷落。至此欧洲乃至整个事件陷入了长达数年的战争之灾，一场浩劫波及寰宇 。

历史就是这么吊诡，对毛氏理论甘之如饴的周鸿祎在秋意悄然爬上枝头的九月对中国互联网发起一场“闪电战”。所谓闪电战，三个重要要素：奇袭、集中、速度。中秋节绞杀搜狗可谓出人意表，堪称“奇”；百度、腾讯、金山、小米、华为、联想，皆被染指可谓地毯式打击，堪称“集”；19日到27日短短一周就完成扫荡可谓兵贵神速，堪称“快”。

自媒体诸君把这轮风波看成五雄围虎（可能有比这更难听的说法），甚至定性为多家合力对360的绞杀。这种观点其实是3Q大战后的思维惯性，忽视了世易时移，更忽视了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普世原则。还有一种世俗化的处理更是要不得，就是简单地把此次事件视为“以大欺小”，然后把收藏已久泛着樟脑丸味的“正义感”铺面纸面，这种“选择站在鸡蛋一边”的的讨巧做法过于鸡贼不说，站不住脚才是最大的问题。更有甚者，卖弄公关素养，指点江山，其实这根本不是一场“公关战”，因为对于受影响的企业来说这不啻于一场“领土保卫战”。

当搜狗他嫁，你嗅到了周鸿祎嘴上风暴的味道，而我察觉了他理智崩坏的可能。事实正是如此发展，当他以蔡英文似的大方姿态向张朝阳表示祝福时，回过身来就用一轮令乡野泼妇都汗颜的辞令扫射王小川，温良恭俭的面具碎了一地。“纯情理工男”、“买了一条狗”这种赤裸的人生攻击让前期设定“不在乎无所谓 会更好”的传播话语顿失合理性。以百亿级企业老大身份攻击一个后生，地位不符，分寸全无，人格失分，气质扫地。

若无发矫诏诸镇应曹公 又岂来破关兵三英战吕布？故，此次风波，追根溯源很有必要。中秋节分时段分地域篡改搜狗浏览器用户默认选项，是为挑衅在先，令后者流失百分之二十用户，堪称侵略；假莫须有媒体之口，称QQ浏览器有漏洞，行恐吓用户之能事，是为挑衅在先，随后其更是被权威漏洞检测平台“乌云”曝光有“泄露用户个人隐私之嫌”，不扫自家门前雪且管他人瓦上霜，堪称不正当竞争；为推新功能诱导用户卸载百度地图，堪称扼杀；零理由误导用户卸载小米应用超市，独占移动分发市场之野心昭然若揭，堪称偷袭；对华为、联想、三星、步步高应用商店齐齐绞杀，堪称图穷匕见。从硬件厂商的遭遇看再考虑到移动、联通、电信三大运营商皆有内置软件行为，按360逻辑应在打击之列，所以有言这是一场“互联网战争”，恐怕范围说小了！

敌人来了有猎枪，当360的铁骑碾压过几乎中国所有知名互联网企业，动摇其运营之本，你还能说他们的反抗是同盟、是抱团吗？当以希特勒为首的邪恶轴心国侵略的步伐迈向亚非拉美欧，世界人民联合抵抗能是一种“以大欺小”吗？以体量衡量正义与否，本就是偏颇的价值观。

当日本著名作家村上春树来到耶路撒冷，他看到的景象是，在被封锁的迦萨城内，已经有超过千人丧生，许多人是手无寸铁的平民、孩童和老人。于是他说了一句现在广为流传的话：“若要在高耸的坚墙与以卵击石的鸡蛋之间作选择,我永远会选择站在鸡蛋那一边。”我无比同意村上的话，因为在话语权不对等、舆论不自由、思想被打压的背景下，弱者值得同情并支持。假如你为当下看似窘境的360泛发怜悯之意，你或许忘了，他已经是一个百亿级别的企业，他拥有超过4亿用户，他是中国最大的互联网与手机安全服务商、他是中国用户量第三大互联网公司、他是中国最大的软件应用平台以及第一大浏览器厂商。同时，在话语权、舆论方面其他国内互联网巨头相较他不会有更特别的待遇（360还被称为拥有天下第二的公关实力）。所以360再扮弱者就像肌肉男装小清新，恶心。

360不仅不再是个弱者，而是成长为中国互联网最大的法官，在某些领域拥有近乎垄断的话语权及裁决权，而这正促成了“恶之花”的盛开。如果你选择成为一个法官，那么“程序正义”及“执法边界”就应像达克摩利斯之剑高悬头顶。360的程序不正义似乎伴随着企业的原罪一起降临，倘若中国像德国，有着强烈完善的道德信用监管体系，一个以流氓软件发家，继而不断假意合作、不断反骨的企业老总，何以能够轻易洗白，成为国内最大的互联网安全软件公司？绕开Robots 协议肆意抓取竞争对手内容是一种程序不正义；罔顾网友选择权，替他们修改相关设定是一种程序不正义；作为安全厂家轻信不实之言断定竞品有漏洞是一种程序不正义；假托用户体验之名破坏主流手机厂商root权限，进而有机会获得用户个人信息更是一种程序不正义；以上程序不正义的根源就在于360是裁判也是运动员的双头怪身份，“安全”是攻城锤，挟“安全”以令诸侯，为旗下产品扩张铺路；“安全”还是挡箭牌，在对手指责时，纵身跃向人民群众并高呼“一切为了用户利益”。

程序不正义和执法越界几乎是一奶同胞。当周鸿祎在中国互联网安全大会上提出“泛安全”概念时，我恐怕比几个巨头更早感知这其中的险恶之处。利用“安全”之名360已在扫荡，“泛”的大帽一盖，几乎给“执法越界”又找了一件华丽的袍子。360是否可以任意扩大“安全”的范围至“泛安全”？是否可以自我赋予界定“安全”与否的权力？甚至不经界定，直接拦截？360集裁判和执行于一身已具备“准公权力”的性质，由于缺少制约，没有把权力关进笼子里的制度，360的“执法越界”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了其他软件、网站生死的大权，尤其是他的产品已经覆盖了全国95%用户的情况下。

既然涉及生死，马化腾当年的雷霆之怒现在体察其中之味的企业应该更多了，彼时的3Q大战在另一层面有相当强的教化意义，当围观者在猜测谁胜谁败、谁公关战打的漂亮、谁巧舌如簧之时，对于他们来说，360已兵临城下，该亮剑了！如果非得说他们在抱团，那么没有被13连败的法律威仪牵绊的360是被历史选中了，他不疯魔不成活。中招的企业也是被历史选中了，面对拥有如此强大裁决权又不遵循规则的对手，中国互联网最危险的时刻来了，保家卫国这一仗或早或晚都该来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当我再次经过酒仙桥（360公司所在地），它明清隶属大兴县，解放前坟冢密布，荒凉至极。现在这里车水马龙，不时有几个年轻人欢快地走过我身旁，这个国庆节他们或许不得不放弃既定的旅行计划，他们或许只能对年迈且好久不见的父母爽约，他们为了我们称之为理想在CEO眼里却是一寸山河一寸金的“战斗”而忙碌着。这片看不清的星空下更有难以琢磨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