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欧元”要来了？

近期，欧盟在数字欧元领域举措不断。欧洲中央银行日前召开会议，研究用于银行间结算的分布式账本技术，探讨开展数字欧元试验。不久前，欧盟委员会还公布了数字欧元立法提案，计划通过立法，赋予数字欧元法定货币地位。欧盟委员会称，数字欧元将成为支付和货币体系的“稳定之锚”。

这是7月27日在德国法兰克福拍摄的欧元标志  张帆摄/环球杂志

一、什么是数字欧元

在2021年3月举行的欧元峰会上，欧元成员国和欧洲央行呼吁建立更强大、更具创新性的数字金融部门以及更高效、更有弹性的支付系统，并表示应就央行数字货币（数字欧元）进行探索性工作。

数字欧元是指欧洲央行发行的中央银行数字货币。数字欧元与实物现金等价，与纸币和硬币不同，数字欧元存在于数字账户中，用户可以通过电子设备进行存款、支付和转账。数字欧元是欧洲央行探索的一个项目，旨在将欧元引入数字领域，以便更好地满足公众在数字时代的支付和金融需求。数字欧元也将在支持欧盟经济方面发挥重要作用。

欧盟委员会确保个人和公司可以在欧元区国家随时随地使用数字欧元进行支付。数字欧元的一个优势在于：它拥有“在线支付”和“离线支付”功能。在没有互联网连接的情况下也能付款。

欧洲央行于2021年7月14日宣布，启动数字欧元项目并展开相关调查研究。根据欧洲央行当天发布的新闻公告，调查研究为期2年，此阶段是数字欧元项目的初始阶段，旨在解决数字欧元设计和发行等关键问题。在该阶段，欧洲央行与成员国央行组成的欧元系统将对数字欧元进行设计开发，评估优先应用场景和潜在市场影响，与欧洲议会等机构研究相关法律框架，保护使用者隐私并避免给欧元区居民、机构乃至整体经济带来风险。

欧洲央行强调，数字欧元必须能够满足欧洲民众需求，同时有助于防止违法活动，避免对金融稳定和货币政策产生不良影响。“无论如何，数字欧元将是对现金的补充，而非替代。”

欧盟委员会称，数字欧元基本服务的使用是免费的：开户、转账和支付、查询余额。银行只能向客户收取可连接数字欧元的商业银行账户费用。

5月15日，在比利时布鲁塞尔，欧洲中央银行行长拉加德（前）出席欧元集团会议  郑焕松摄/环球杂志

二、数字欧元有何优势

欧盟理事会关于2022年欧元区经济政策的建议书进一步强调，根据其设计，数字欧元可以以数字形式提供公共货币供应，支持欧洲经济数字化，积极鼓励零售支付创新，以及有助于提高欧元的国际地位和欧洲开放战略自主权。

业内人士认为，与传统的纸币和硬币相比，数字欧元具有一些优势：

可以在电子设备上存储和传输，因此可轻松地进行在线支付和转账；难以被伪造或盗用，这有助于减少欺诈和假币流通的风险；可以通过区块链等技术来实现点对点的交易，从而减少中介环节和相关费用；交易可以被记录和追踪，这有助于监管机构防止洗钱和其他非法活动；可以在国际范围内进行快速、安全和低成本的跨境交易，有助于促进国际贸易和金融流动性；其使用将扩大金融包容性，使更多的人能够参与到金融体系；其推广将减少社会对纸币和硬币的依赖，这有助于提高货币的可持续性；数字欧元系统还可以大规模使用。

例如，当装载货物的集装箱抵达汉堡港，当起重机将集装箱放在码头上，这时智能系统就会识别出货物已进入买方区域，并通过中央银行数字货币自动付款。

三、进展情况

今年6月28日，欧盟委员会公布了管理数字欧元的创建和采用的规则草案，表明数字欧元的框架变得更加清晰。欧盟委员会在“单一货币一揽子计划”中提出两项提案，以确保个人和企业能够继续在整个欧元区使用欧元纸币和硬币进行支付，并为可能的新数字形式的欧元制定框架。

其中一项立法提案旨在为数字欧元建立法律框架，确立数字欧元作为欧元纸币和硬币的补充。它将确保个人和企业在当前的私人选择之外还有额外选择，使他们能够使用欧元区广泛接受的、廉价的、安全的和有弹性的公共货币形式进行数字支付。如果欧洲议会和欧洲理事会通过建立数字欧元法律框架的提案，最终将由欧洲央行决定是否以及何时发行数字欧元。

另一项关于欧元现金法定货币的立法提案，是为了维护现金的作用，确保现金作为一种支付手段仍被广泛接受，并为整个欧元区的个人和企业提供便利。

四、有哪些潜在风险

在数字化程度越来越高的当今世界，数字欧元的创建可以在支持欧盟经济方面发挥重要作用。但数字欧元同时也是一把双刃剑，既有着许多潜在优势，同时也伴随着一些风险。

欧洲联合研究中心的科学家们和欧盟委员会经济和金融事务部最近合作撰写的研究报告，分析了纯零售数字欧元对银行资产负债表和盈利能力的影响。研究结果和模拟的不同情景都承认，数字欧元可能会转移银行存款的资金流。这可能会威胁到银行，尤其是小型银行，因为家庭存款是它们最重要的资金来源之一。

不过，该研究发现，如果每个家庭使用3000欧元以内的数字欧元，将不会对金融稳定构成任何重大风险。由于广泛采用数字货币而产生更高需求可能会导致资金来源的转变和资产负债表的结构性变化（即银行可能不得不依赖存款以外的资金来源，如增加中央银行储备金的使用和在批发市场上融资）。

在对银行盈利能力的影响方面，该研究指出，小型银行通常主要依靠存款作为资金来源，因此它们面临的挑战可能更大。如果对数字欧元的需求达到较高水平，小型银行的盈利能力可能会下降：在需求较大的情况下，不考虑任何其他调整，银行的股本回报率（ROE）可能会从平均值3.7%下降到2.4%。

此外，业内人士还认为，数字欧元面世后还可能存在遭到网络攻击的风险，因此，必须采取高度安全的措施来防范黑客攻击等。数字欧元的运行依赖于先进的技术基础设施，如果出现技术故障或漏洞，可能会导致系统中断或数字欧元的丢失。

德国德累斯顿银行财富管理总监沃尔夫冈·科伯勒表示，数字欧元可能面临的隐私和监管风险不容小觑，由于公民的支付行为将对政府当局变得透明，数字欧元交易数据可能会被政府或欧洲央行监管，这可能引发隐私保护和监管问题。因此，确保平衡监管需求与个人隐私权的保护是一个挑战。

五、正式推出需等待

“数字欧元”项目得到了来自金融业行业龙头的欢迎。摩根大通负责欧洲经济领域支付交易的安德烈亚斯·温德梅尔说：“很多迹象表明数字欧元实际上将会被引入。我认为这一举措是正确的。数字欧元将作为一种新的央行货币形式对欧元进行补充，并提供创新机会。”

然而，在欧洲第一大经济体德国，数字欧元在金融界备受争议，政界也在争论谁应该对数字欧元有发言权——欧盟机构还是各国议会。

对银行来说，数字欧元会带来成本。例如，德国储蓄银行担心数字货币将建立一种新的支付程序，并攻击银行的现有系统。德国大众银行警告说，如果特别多的客户将存款转换成数字欧元，银行的流动性就会出现麻烦。

不过，德国银行业协会看待数字欧元要积极得多，称其为“货币进化的下一步”。温德梅尔也承认，设计中仍有许多悬而未决的问题，除了如何在结账时使用数字欧元准确支付的问题，最重要的是成本问题。他说：“零售商、银行和支付服务提供商将不得不为此进行投资，而且投资后无法将成本直接转嫁给消费者。”

此外，目前已经有几个潜在的支付系统在竞争，德国机构希望扩大这些系统的规模，而还有一些支付系统有待建立：在德国广泛使用的Girocard、在线支付系统Giropay以及将于2024年推出的名为EPI的新欧洲支付系统。

数字欧元在政界和公众中同样引发争论。今年6月底，德国民意研究机构Civey对5000名公民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56%的人对引入数字欧元的计划持负面看法，26%的人对此持积极态度，其余受访者不愿给出评价。

在欧洲央行就数字欧元提出草案的前几周，越来越多的德国政治家呼吁德国联邦议院在数字欧元的引入中发挥更大作用。继德国基民盟/基社盟议会党团之后，绿党和自民党现在也支持议会更深入地参与其中。

应当指出，欧盟委员会虽然6月底就提出了引入数字欧元的立法提案，但该提案需要欧盟成员国和欧洲议会批准，在此进程中，中途出现变数并非不可能。

德国央行执行委员会成员布克哈德·巴尔茨8月中旬透露，预计最早要到2027年才会出现欧元的数字版本。巴尔茨表示：“我认为，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与政治家的密切对话将变得更加重要。”他说：“由于拟议法规的重要性和复杂性，我预计它（法规）不会在2024年底之前完成。此外，欧洲议会将于明年重新选举，这可能会导致数字欧元项目被推迟。”

预计欧洲央行理事会将在今年10月决定央行是否启动该项目的下一阶段工作。这将涉及数字货币的技术开发，计划耗时三年。欧盟委员会称，关于数字欧元的最终决定不太可能在2028年之前做出。

本文刊于2023年9月20日出版的《环球》杂志第19期，来自微信公众号：环球杂志 （ID：GlobeMagazine），作者：何丽丽，编辑：林睎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