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这款阅读app一边饱受争议，一边又被追捧？

2016年末，hooked在AppStore的登顶引来了全世界的关注。几乎同时，国内的内容创业者们也在探索各自的新模式，为了找寻「媒体」「小说」「阅读」的新入口，为了更好地服务正在接管世界的年轻人。

在这些探索者之中，心跳时空的王新米是值得注意的一位。作为美丽说前产品副总裁，以知名产品经理身份为业界熟知的这位女性创业者，在去年获得真格等知名基金的青睐后，又于近日获得了Ventech/银泰资本的美元投资。不过，王新米如今拿出的产品不只是游戏《穿越君》，更有着新一代阅读app「快爽阅读」。

内容与产品的殊途同归

如果我们要了解快爽阅读及与其类似的产品，就不得不提北美的先行者hooked。

hooked的内容界面有点像iMessage，简短概括其模式的话，就是「聊天形式的小说」。而hooked最为人称道的特色，便是「点击阅读」，轻触屏幕才会显示下一条消息，小说就随着一下下的点击被读完。

如果直接说「点一下读一句」这种模式令人上瘾，未曾体验过的用户恐怕难以理解。我们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回想传统的小说阅读模式在如今是多么难以为继。

在hooked创始人所写的回忆录中，以传统的阅读模式，他们用短短五分钟的内容测试用户的耐心，得到了差异极大的结果：有些内容只有5%的人可以读到结尾，而有些内容高达10%~15%。重大的问题是，这种差异有上限，在所有测试中，表现最好的内容也只有30%的用户可以读到最后。

现代读者的耐心似乎令人扼腕，别忘了这只是5分钟的碎片化阅读。然而，在不断的探索后，同样的五分钟内容，hooked模式可以使多达95%的读者读完。这也许就是阅读体验的升级为小说带来的新生。我之所以不将「聊天体」的文字或截图放入本文，是因为一旦缺少了「点一下读一句」的互动机制，这种体裁将丧失不少力量。知乎上模仿该体裁的答案普遍乏人问津，如果您真想了解，直接试用恐怕是更好的选择。

然而王新米是一位产品经理，她本人似乎谈不上多懂内容，也并不像hooked那样有一颗拯救小说的心。事实上，在今年5月推出快爽阅读前，心跳时空的代表产品是一款游戏《穿越君》，穿越君的文字内容也并非小说，而是剧本。这是一款（或者说多款）少女恋爱游戏，虽然一句句看下去也颇为令人着迷，但画面、音乐、文字的多媒体表现让其更像是传统的日式文字冒险游戏，若非刻意联想，我们不易从中瞥见hooked的影子。

王新米说，在心跳时空成立之初，他们的目的就是做出轻体量、低成本、多互动、易传播的内容模式，而穿越君便是最初的探索。在一封2016年6月的邮件里，王新米对产品的构想已经形成框架，如果以多媒体的形式呈现就是《穿越君》，只保留文字部分就是「快爽阅读」。

而日后的快爽阅读，在某种程度上正是由穿越君精简而来。如果我们把快爽阅读中的内容视作剧本并加以包装，它们无疑可以成为游戏、成为小说乃至成为影视。虽然路径不同，身为产品经理的王新米，最终也从交互式小说（文字冒险游戏）中探索出了与hooked相似的结果。

以电商的思维做内容平台

在产品经理之外，王新米还是个网文爱好者，而她也观察到了一个现象：曾经被视作新潮的网文如今也逐渐成为70后、80后的阵地，在95后、00后面前无疑划归了「老东西」一列。

这当然不意味着年轻人不读小说，更不意味着年轻人不写小说。然而，如果说诞生之初的网文是「浅薄」「恶俗」的代名词，如今的网文则早已是众神云集的斗技场。随着作家收入水涨船高，网文在商业上的巨大成就使主流舆论早已不再对其轻蔑和嗤笑。何况平心而论，网文质量与当年也不可同日而语。

这反而使得年轻作者无法与叔伯们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即便网文对年轻读者的吸引力尚在，年轻的作者却早已不愿投身这片红海。

客观来讲，年轻作者缺乏竞争力的主要原因也并不是前辈们的挤压，而是自己能力的不足。网文用了那么多年才走到今天，95后、00后的作者即便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一时也只能停留在初级阶段。因此，即便网文阵营刻意扶持新人，流量给他们、粉丝给他们、小钱钱也给他们，弱主便足以当政了吗？

如果说快爽阅读的起点是什么，那便是王新米对此问题的思索。给年轻作者一个阵地，让他们暂时远离竞争，获得关注、赚取收入的同时，快速学习怎样写作。在无数的推理与测试之后，快爽阅读的诞生预示着它在内容生产方面并不同于hooked，哪怕阅读界面如此相似。

容易看到的一点是，微信对话式的创作足够简单，这使得年轻作者参与创作的成本比传统网文、自媒体还要低得多。而不易察觉的是快爽阅读对作者给予的帮助。这些帮助至少含有以下四个层面：

1. a/b测试及新人板块「爽友原创」，保证每个新人的每篇新作至少被100位读者看到，给他们最基本的获得关注的机会。

2. 淘宝卖家一般的数据后台，告诉作者现在什么话题、什么风格最火，代表作有哪些，以便作者快速学习、快速吸粉。这种对写作风格的细分只有数据驱动的内容平台能够实现，打个比方，快爽阅读不只是把写作的风格分成了「红」和「绿」，而是进一步分成了豆绿、葱绿、橄榄绿……

3. 社群运营和人对人的支持。快爽阅读的作者中，能力、责任心较强的一批会被招募为「内容猎手」并获取兼职工资，他们发掘并培养新人，在必要时给予细腻的指导。因为社群的存在，快爽阅读拥有极高的内容组织效率，往往一个很火的话题出现时，他们可以在24小时内组织数百篇相关稿件。

4. 少量稿费。现阶段，这些稿费与专职的网络小说写手收入相比是微不足道的，但更加普遍，对年轻作者也更具有鼓励意义。

事实上，快爽阅读对谁来写、谁能写几乎不存在任何限制。假如你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打开快爽阅读app，尝试一次「微信体写作」，然后静静感受在这个平台成为作者所获取的支持。诚然，在对原创的支持上，数据后台和作者运营都不是快爽阅读原创的，但是以往「媒体老师」才能获得的东西，当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也能获得时，他会有多开心？

被主流舆论鄙视的背后是惊人的生命力

令作者开心的不只是培养和稿费，还有源源不断的关注。对十几岁、二十几岁，热爱写作的孤独少年来说，写作后收获的点赞、评论和分享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年轻人不只要看东西，他们也需要表达。他们需要简单的表达方式、独特的表达方式。

微信体写作无疑足够简单。随便写几句对话就能讲个故事或者表述心情，跟发微博相比有什么难的？区别在于，一个没有粉丝的微博小号，微博写得再好也乏人问津；而在快爽阅读，一个全新的作者也至少会被100人看到，这是系统给予新人的慈悲。

然而这不代表作者们可以肆无忌惮、无视规则地创作。进入快爽阅读，我们可以很轻易地发现：通常的传播规律在这个年轻人的领地同样适用。标题起得好、封面图选得好（比如精心制作过）的内容，确实容易收获更多的点击；而图文不搭调，作者昵称起得非常随意（比如一堆数字）的内容，即便在系统的慈悲下也不会被给予不相称的流量。

这同样是个优胜劣汰的场地。机敏而勤奋的作者能够收获与努力相称的回报，你可以看不起这种创作模式，却无法忽视个中佼佼者仍有过人之处。快爽阅读中的惊悚及爱情类内容最受欢迎，也说明年轻人绝非来者不拒——他们有自己的口味，这未必是其他平台能够提供的。

最重要的也许还不是足够简单，而是足够独特。微信体甚至成为了一种门槛，把心态过于陈旧的中老年人排除在外。年轻人可以自豪地宣布这里属于他们：这里的内容足够轻巧、评论足够轻巧、点赞也足够轻巧。他们尚未学会惜字如金，他们喜欢在评论里发布最不走脑的字眼——但也正因为有这些毫不吝惜发声的读者，这里的作者才能始终处于最兴奋的状态。

对轻体量、低成本、多互动、易传播的追求最终导致了极强的参与感。容易创作，容易评论，作者与读者的身份不断转换。我们不得不说，新媒体的门槛被再度拉低了。

我一直有这样一种感觉：被主流舆论鄙视的东西往往有强大的群众基础。比如当年的网文，比如我们，比如某些商业电影，比如在争议中胜出竞选的大国领导人。

如果理性一点，我们大可不必认为微信体内容是「粗鄙之语」。事实上，主流社会早已接受了这些内容，并令其广为传播。在微博上流行的聊天记录型故事、聊天记录型段子比比皆是，尤其是各种树洞发出的内容。这些玩意儿同样受到30、40岁的人的转发与评论，而其背后从事生产的人，就一定是20岁左右的小年轻吗？

我完全可以想象80后编辑苦思冥想编聊天记录段子的场景。假如我们早已认同聊天记录是一种利于传播的方式，又何必伪装成它们只是聊天记录的样子？相比之下，从不避讳自己生产过程的微信体小说，反而更为坦率。

虽然年轻人的付费能力不算十分强大，但与此同时，他们却是在付费习惯日益改善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对内容付费更为宽容。低成本生产的微信体小说，其单品价格又正好足够低廉，十分贴近年轻人「付费意愿强、付费能力差」的特点。

结语

如今的快爽阅读还远未前进到谈论收入的程度，但围绕年轻人的内容平台，其商业模式不难想象。何况，微信体写作同样可能产生头部IP，这些优质内容同样有更远的产业化之路——游戏、影视、动画……据王新米透露，快爽阅读上已经有原创内容进入了改编环节。

作者、读者模糊，参与度极高的模式虽有其好处，但若是专业作者集中涌现，并由此诞生一套相对权威的规则，微信体小说是否也可以成为主流？小说作者也许需要提前做准备，而媒体人最好试试用微信体写几条新闻，说不定以后年轻人看新闻就用这种方式了呢。

毕竟，媒体认可的未来，VC认可的未来，都不如年轻人认可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