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头条不是这么骂的

自9月18日起，人民网开始了今年的第三波“三评”活动，继王者荣耀、廖俊波之后，第三个被重点关注的对象是今日头条。

人民网评论员在三篇文章中，列举出以下三个主要观点——

1. 今日头条平台上的垃圾新闻过多，算法推荐还需要编辑把关；

2.今日头条助力私人订制信息，造成用户自我封闭；

3.今日头条使内容生产者媚俗化，削弱创造力。

看到人民网这样非常用力却骂不到点上的样子，本人不免技痒，在此指点一二。

一评：不要拿对媒体的标准要求地摊杂志

“为何色情低俗的内容成了今日头条等智能新闻客户端的顽疾？”这是人民网第一评的论点之问，而人民网给出的解决方案是“将更多有价值的评价标准引入新闻产品的分发过程……内容推送不能少了总编辑”。

我们先搞清楚，今日头条到底是不是“新闻客户端”。张一鸣先生早已经不厌其烦地在不同场合多次重复过他的观点——“今日头条不是新闻客户端”。我认可这个说法。

因为今日头条的实质，就是一个将海量低阅读门槛的内容数据，通过最大化延长受众使用时长的算法进行分发，以信息流形式展示的移动端杀时间产品——

从内容属性上说，今日头条与上世纪90年代列车乘务员兜售的“火车杂志”没什么本质区别；

从产品形态上说，今日头条与陌陌、快手一样，都属于娱乐信息流容器；

从底层技术上说，用户划动今日头条信息流的瞬间，和在百度输入关键词敲回车的处理过程非常类似，只是匹配方法和实现形式有调整而已。

（这就是“低门槛杀时间信息流”的始祖）

对这样一款产品，称其为新闻客户端，无疑是个大误会。当然，在头条的带领下，现在市场上也基本没什么新闻客户端了，那种产品在中国已经濒临绝种了。

媒体的归媒体，地摊的归地摊。不能因为地摊文学办得好卖得多，就眼红人家，要求人家“超越眼球新闻、回到传统的新闻生产模式”。人家原本就不是办媒体的，甚至在对媒体半拉半打逐步收编的过程中，更难去尊重那些穷文人，凭什么要求人家向不挣钱的生产模式看齐？至于要求地摊文学“也要有总编辑”，本身就是个笑话。

二评：不该要求歌舞厅对客户进行思想教育

人民网评论员在第二评中引用了一个专业词汇“信息茧房”——“在算法的帮助下，我们可以轻易过滤掉自己不熟悉、不认同的信息，只看我们想看的，只听我们想听的，最终在不断重复和自我证成中强化了固有偏见和喜好。”

首先，即便没有今日头条的算法，信息茧房也是存在的。黄章晋对此早有定论——“任意一个朋友圈都是特定观念和偏好的集合，信息是在特定人群中间传播。一个坚持买《环球时报》的人，很少看到南方系的内容，反之亦然，一个热爱中医养生的人，很少看到科普党人反中医的文章，反之亦然……微信的信息过滤筛选机制，利于你建设一个稳定的可以保护心理安全的社交圈。它的信息基本上都是你希望朋友圈看到的，不会引发社交关系重组的内容，它是温情的、符合人的心理需求的。”

其次，突破阻碍并不断完善自己的信息源，本身就是一件小众而高成本的事情。

以今年上半年“杀死辱母者”事件为例，普通人看到“讨债者脱下裤子，拿生殖器在于欢母亲的脸上蹭”的信息之后，直接愤怒骂街就可以了，哪还有功夫去求证思辨这样的信息是否真实？就算某人产生了些许疑问，在朋友圈里一片喊杀的氛围中，是否能够表达出来？如果他打算去求证这样的信息，该去哪里找靠谱信源？

思辨、质疑、探究，这每一步都代表着成本，更不要提有时候还要翻墙或者查询专业文献，所需要的技术条件就更是吾国大多数网民所不具备的了。

况且，今日头条本就提供的是娱乐消遣服务，凭什么要求人家打造“理性、开放、包容的公共空间”，帮助用户“在争议中达成共识”？你见过行政执法部门要求桑拿会所和KTV对客户进行精神文明教育，提升其个人修养吗？

三评：不必担心有华强北，人们就不买iPhone了

在第三评中，人民网评论员担忧“媒体创业者搞深度内容还不如去拍搞笑视频，反而能赢得更多点击量……一味迎合、取悦，失去了独立思考、深度观察的能力，进而削弱整个社会的创造力”。

从产品气质和生态属性来看，今日头条和百度最为相似，同样是后向付费、流量分发、广告联盟、技术导向——

头条feed流就是百度大搜关键字资源；

头条号、“千人万元”计划和百度靠导流、分成扶植个人站长如出一辙；

甚至于口称“技术中立”背后，对于价值观的淡漠感，张一鸣都仿佛是李彦宏的复制品。

为什么十几年前，阿飞、图王那些知名站长搞图片站下载站地方论坛，骗流量骗补贴骗广告分成起家的时候，没人质疑他们的网站“充斥着低俗、无下限甚至谣言信息”？不认为他们“失去了独立思考、深度观察的能力”？

因为你不会指责华强北组装机厂商“身体里没流淌道德血液”，你不会要求几百元一部的联发科手机“拥有对原创的激情和热爱”，你不会指着相声演员的鼻子骂低俗，人家本就是下九流啊。

那怎么到了头条号这里，人民网就要求人家有责任“呵护整个社会的创新价值”了？

华强北的销量再好，也不影响iPhone粉丝的取向，屎尿屁再搞笑，也不会饿死人艺的演员。市场足够庞大又足够细分，况且只听说过众泰用户有钱后去买保时捷，你能举出一个反过来的例子吗？

总之，我希望人民网评论员及其代表的群体，能够认清今日头条的定位和属性，不要强行给人家加戏。不能因为这是家年轻的公司，就对今日头条还有什么道德和价值观上的幻想。事实证明，能唤醒理工男的，只有翟欣欣和魏则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