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三个最不能惹的女人

虎嗅注：刘姝威因一篇《宝能的“颜色革命”》又成功引起了我们的注意，这位中央财经大学财经研究所研究员、中国企业研究中心主任曾因蓝田一役而奠定江湖地位，而又因讨伐乐视进一步稳固了这一地位。这次她扛着“炸药包”奔向了姚振华和宝能系，作风彪悍。而在中国，彪悍的女人不止她一个，董明珠、胡舒立亦不逞多让，被本文作者认为是三个“中国最不能惹的女人”。本文原载于微信公众号“饭统戴老板”（ID：worldofboss），作者：戴老板。

美国著名的杂志《时代》周刊，自1927年以来每年都会评选出一位对世界影响深远的人物，冠以“年度风云人物”（Person of the Year）的称号，罗斯福、希特勒、丘吉尔、特朗普、蒋介石夫妇和总设计师等历史重要角色均获得过此称号。2002年，该杂志破天荒地将这一殊荣授予了三位名不见经传的女性。

这三位女性分别是：捅出美国联邦调查局在“911事件”中失职的Coleen Rowley；揭露世通公司38.5亿美金造假的Cynthia Cooper；戳穿安然财务造假惊天内幕的Sherron Watkins，这几个揭发大型机构内幕、弊端和丑闻的女性，被《时代》杂志统称为“The Whistleblowers”（告密者）。

这三位勇敢的女性，能量一点儿都不比传统上榜的政治人物差。引发美国舆论哗然的FBI失职事件自不待言，世通公司（WorldCom）和安然公司（Enron）均是各自领域内的全球巨头，安然公司更是位列美国500强的第七名，年收入超过1000亿美元，两家公司破产带来的震撼不亚于一场小型战争。

同样是在2002年，大洋彼岸的中国也在热闹地评选“年度风云人物”，区别在于中国版还有个“感动中国”的前缀，人数也变成了固定的十个人。在2002年的这十位人物中，只有一位是女性，她就是揭露蓝田股份造假而一战成名的中央财经大学研究员刘姝威。

跟美国三位女性“年度人物”一样，刘姝威的成名事件也是“揭示大型机构的弊端和丑闻”，只不过她的角度是外部而非内部。另外跟美国同行不一样的是，刘在这条路上一直战斗了下去，战利品名单上也增添了不少知名企业，到了2018年，她的影响力已经足以令诸多企业胆寒。

假如某家媒体也像《时代》那样，选三个中国最不能惹的女人上封面，那么名单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争议：企业圈的董明珠，媒体圈的胡舒立，金融圈的刘姝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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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会认为，刘姝威影响力无法跟前两位并列，这样想的人就太naive了，看看刘老师的最新文章标题，《宝能的“颜色革命”》，光看标题就令人惊惧肝颤，足以让一切“强盗、妖精、害人精”瘫成一团。

刘老师以前文章的标题，不是这种风格。在2001年蓝田股份一战中，她发表在只供监管层领导阅读的《金融内参》上的文章，标题是《应立即停止对蓝田股份发放贷款》；在2015年乐视网一战中，她文章的标题是《严格控制上市公司实际控制人减持套现》和《乐视网分析报告》，就事论事，不扣帽子。

当然，现在的宝能，毕竟早就被监管和舆论戴上了一副镣铐，地位堪比落水狗，当年的蓝田股份和乐视网可不一样，那会儿正如日中天能量满满。

以蓝田股份为例，1996年上市的这家农业养殖公司，是农业部首家推荐上市的企业，曾经被媒体冠以 “中国农业第一股”，风光无限。上市之后更是讲出无数“梦幻般”的故事，比如蓝田股份养的鸭子一年能狂下300只鸭蛋，个大味美价值不菲，“一只鸭子一年的利润相当于生产两台彩电”。

这只能下金蛋的明星，在刘姝威发表文章质疑之前，就早已引起了监管和媒体的关注，光是证监会的进驻调查，就有四次之多，但并没有给出结论。之后《粤港信息日报》的记者苏征兵前往湖北洪湖做暗访，看到“水产基地异常冷清”，他的报道后来被刘姝威引用到了《内参》的文章上。

刘姝威600字的文章发表之后，蓝田股份的反击堪称流氓企业的典范：首先总裁副总裁亲自上门来撕；其次是通过法院直接起诉刘姝威和苏征兵；最后用下三滥的手段寄送一堆恐吓信，信上号称“1月23日是你的死期”。在后来央视的采访中，刘姝威流下热泪，坦言当时压力巨大准备“以死相拼”。

不过这种惊惧并没有折磨刘姝威太久。她收到起诉通知书还没到一个月，蓝田的10余名高管就陆续被拘留查办，后因“涉嫌提供虚假财务信息”被陆续判刑，更是牵出已经退休5年的农业部财务司原司长孙鹤龄，后者被开除党籍并判刑8年。刘姝威自此一战扬名。

扬名后的刘姝威，又在2015年6月份股灾之前盯上了一直存在巨大争议的乐视网，并连续发文抨击乐视的财务数据和商业模式。虽然当时不少专业投资人质疑刘姝威的文章“专业度不够”，但她出手的时间点选的实在是无可挑剔，以至于尽管无数人唱空过乐视，但媒体记住的几乎只剩下刘姝威。

2016年，凭借蓝田和乐视“封神”的刘老师，又迎来了一个战场：2016年开始险资“野蛮人式”的举牌。不过，能在这个战场取胜，刘姝威得感谢另外一个惹不起的女人：董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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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保险行业开启了史无前例的“大松绑”，核心有两条：一是在筹资端，放开了万能险；二是在投资端，放开了保险公司投资上市公司的限制。除此之外，此前无比难拿的保险牌照也像扑克牌一样被发了出去，在他任上的5年，发出去的保险牌照超过50张。

由险资所引发的金融乱象自此展开。万能险让一众新兴保险公司从巡山小妖修炼成了金角大王；投资端限制的放开也让大鳄们有了兴风作浪的场所，先是AB举牌招商银行，后有举世瞩目的“宝万大战”，最后在万科身上尝到甜头的姚老板，不知死活地举牌到了董明珠的格力身上。

但董明珠是何许人，是身经百战的铁娘子，当年无论是国美的黄光裕，还是美的的方洪波，都没在她手下讨过便宜。更何况董大姐既懂江湖，也熟朝堂，2012年珠海国资委给格力集团空降了一个周少强当总裁，削权意图明显。结果这位周总裁，没过多久就被蹊跷地曝出“一顿饭喝掉12瓶天价红酒”，最后被一撸到底。

所以当“野蛮人举牌”烧到董明珠家门口时，这场战争基本上已经结束了。事情被董大姐一封告状信捅到了最上面，之后的故事人尽皆知：在A股上兴风作浪的险资大鳄变成了“土豪、妖精、害人精”，保监会项主席从侯亮平变成了高育良，神秘英俊的吴先生变成了“不懂法律”的忏悔中年。

董大姐和刘老师都是猛人快语的性格，比如董大姐在鲁豫的节目上喊“能不能给点饭给老子吃？”刘老师则在朋友圈里评论保监会领导讲话：“头头是道，内奸监管，草！”

当然，两人也有不一样的地方，比如在对待雷军同学身上，刘老师写过多篇夸赞文章，董大姐则时而赞，时而骂，感情复杂。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对险资巨鳄这一战中，最后一位“中国最不能惹的女人”也加入战场，董大姐、刘老师、胡主编终于凑齐一桌。只不过前两位的主攻方向是宝能，胡主编的主攻方向是安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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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舒立女士是中国新闻届最传奇的女性，她的外公是《申报》的编辑，母亲是《工人日报》的编辑，叔祖父曾是文化部副部长，也是鲁迅先生的好友，绝对的出身名门。她的第一份工作起点也足够高：1985年作为记者被派往厦门。

80年代的厦门是充满希望和机会之地，胡舒立在此采访并结识了诸多重要人士。90年代她返回北京，通过对中国资本市场的跟踪和采访，更是认识了一众中国未来的财经决策者，比如高西庆、王波明、周小川等人。在王波明的支持下，胡舒立于1998年成立《财经》杂志，而后又于2009年创办了财新传媒。

无论财经还是财新，胡舒立基本上都是财经媒体的旗帜性人物。跟刘姝威的个人英雄主义故事不同，胡总编背后有一只庞大的团队，在此次围剿险资害人精的战役中，财新传媒也挑上了最难啃的骨头—英俊中年吴先生的AB，推出了数篇重磅炸弹式的专题报道，尤其是封面报道《穿透AB魔术》。

对手的反击也非常迅速，马上起诉财新和胡主编，称财新捏造其“吴先生有过三次婚姻”，炮制“夫妻关系已确认中止”等谣言。当然，跟当年的蓝田股份一样，AB也没能坚持多久，很快就被监管层接管，而财新报道中的众多细节，最终都被验证为事实，成为起诉吴先生的实锤证据。

联袂取得对野蛮人胜利后，董明珠翻过这页继续她的造车计划，胡主编卸任总编辑变成胡社长，只有刘老师还对此事不依不饶，即使在宝能已经乖的像个小白兔的情况下，一篇篇像战斗檄文一样的文章仍然被不断抛出来，《宝能的“颜色革命”》更是标题耸人、内容诛心。

但如果仔细阅读这篇讨姚檄文，就会发现其内容并非像财新封面文章那样充满干货，而是充斥着大量定性的指责。“严肃处理”“依法没收”“掠夺实体”“不义之财”等词用得娴熟无比，但却连一张详细的数据表格都没有。假如全是这种指责，文章打印出来贴在金融街19号富凯大厦的墙上，岂不是效果更好？

当然，专业性并非是刘老师此篇文章唯一被诟病的地方。吃瓜群众们更关心的是：理应保护股东利益的独立董事，为何不将注意力放在万科神秘的“内部人”资管计划上，而是把精力都放在去撕一个已经被吓得肝胆俱裂，退化成财务投资者的大股东身上呢？

当然，无论刘老师的动机如何，都不能改变宝能在“宝万之战”里的种种劣迹。只不过，“颜色革命”这种杀人诛心、挫骨扬灰的标题党和情绪体，能不用还是不用吧，毕竟在“中国最不能惹的女人”里跟刘老师并列的，不是ayawawa和咪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