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商务部为什么不应该再次制裁中兴？

今天上午，中兴通讯官方发出了"关于美国商务部激活拒绝令的声明"。

在声明中，美方无视中兴通讯自2016年4月以来的大量出口管制合规工作，执意对其施以最严厉的制裁，对此，中兴感觉不公平，也不能接受。

声明指出，美国商务部工业与安全局（BIS）引以为制裁依据的问题，是中兴通讯自查发现，向美方及时主动通报的。并且，中兴通讯已在第一时间处理了对此可能有疏忽的责任人，快速纠正问题。

然而，BIS却对此选择了无视。

中兴指出，拒绝令不仅会严重危及中兴通讯的生存，也会伤害包括大量美国企业在内的中兴通讯所有合作伙伴的利益。

一、先来看一下声明全文

2016年4月以来，中兴通讯吸取过去在出口管制合规方面的教训，高度重视出口管制合规工作，把合规视为公司战略的基石和经营的前提及底线。

中兴通讯成立了总裁直接领导的合规管理委员会；组建了覆盖全球的资深出口管制合规专家团队；引入多家国际一流的顾问单位提供专业指导，构建和优化中兴通讯出口管制合规管理架构、制度和流程；引入和实施SAP贸易合规管控工具（GTS）；组织覆盖超过6.5万名员工的合规培训；全面配合美方指派的独立合规监察官对中兴通讯执行与美国政府达成的相关协议及出口管制合规建设进行实时、透明的监管，提供超过13.2万页文件。仅2017年中兴通讯就投入超过5000万美元用于出口管制合规项目，并计划在2018年投入更多资源。

然而，2018年4月16日，美国商务部工业与安全局（BIS）以中兴通讯对涉及历史出口管制违规行为的某些员工未及时扣减奖金和发出惩戒信，并在2016年11月30日和2017年7月20日提交给美国政府的两份函件中对此做了虚假陈述为由，做出了激活对中兴通讯和中兴康讯公司拒绝令的决定。

BIS无视中兴通讯过去两年在遵循出口管制合规方面的艰苦努力、巨大投入和长足进步；无视上述两份函件中的问题是公司自查发现，及时主动通报；无视公司第一时间处理了对此可能有疏忽的责任人，并快速纠正问题，并聘请权威美国律所独立调查。在相关调查尚未结束之前，BIS执意对公司施以最严厉的制裁，对中兴通讯极不公平，我们不能接受！

拒绝令不仅会严重危及中兴通讯的生存，也会伤害包括大量美国企业在内的中兴通讯所有合作伙伴的利益。

中兴通讯不会放弃通过沟通对话解决问题的努力，也有决心通过一切法律允许的手段维护自身的合法权益，维护全体员工和股东的合法权益，履行对全球客户、消费者用户、合作伙伴及供应商的责任！

作为在中国成长起来的全球化企业，中兴通讯将凝聚全体员工，坚定信心、团结一致、共度难关！

二、再说一说中兴"no zuo no die"的问题：

最近几天，有很媒体都把BIS公布的中兴通讯的所有问题翻出来，指责中兴"比猪还蠢"，认为美方这一次对中兴的制裁有道理，这个判断是不对的，至少是不妥当的。

为什么这么说？

在这里，我且不谈中美留易战、中美/中伊/美伊关系等政治与国家层面的矛盾与博弈，毕竟，这些问题只要位置不同，视角不同，看法也就不同，没有绝对的正确答案。

我们其实只需要分析一点，就能把事情捋清楚。

时间节点。

关于中兴受美国制裁这件事，前后长达数年，历经了调查、处罚、谈判、和解、激活等多个阶段。可以说，过程相当长，情况极为复杂。

现在简单来看，最重要的有3个时间节点：

1. 从2012年美国开始调查中兴，到2016年3月7日，BIS宣布对中兴实施限制出口禁令。

在这个阶段，中兴在合规、保密等各个环节都犯了很多错，而且，让美国政府抓住了实锤。

在这个阶段，说中兴通讯no zuo no die，是没问题的。

最近两天，外界扒出来的各种问题，也基本都是这个阶段的问题。

对此，中兴通讯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不但已向美国三个机构支付了8.92亿美元的天价罚款，还留下了3亿美元罚款缓期执行的尾巴，给了美方随时重启事端的切入口。

2. 从2016年3月，中兴与美方启动和解谈判，到2017年4月，中兴通讯正式与美方达成和解。

在这个阶段，中兴通讯表态，承认违反了美国出口管制的相关法律法规，并愿意承担相应的责任。

前文提到的天价罚款，就是中兴与美方和解的条件之一。

但也正是这个和解的达成，意味着：以前有再多的错，都已经罚过了，和解了。只要中兴没有新的问题，新的错误，那么，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而这，也正是很多媒体文章中的最大问题。

不管中兴以前做得对不对，就算中兴以前再蠢，犯的错再多，那些问题都已经翻篇儿了，不能作为BIS激活拒绝令的原因和理由。

举个简单例子，邻居前天偷了你一只鸡，被你抓到了，然后赔了你100块钱，这是应该的。但你不能让邻居昨天再赔100块，今天还赔100块，明天继续接着赔……

没有这个道理。

一词以概之：一罪不二罚。

3. 从2017年4月，到2018年4月，BIS对中兴激活拒绝令。

在这个阶段，中兴做了哪些事？又犯了什么错误，让BIS重新激活拒绝令呢？

参见前面的中兴声明。

里面需要注意的几个细节是：

（1）中兴做的合规工作，BIS无视了。

（2）BIS此次处罚的所谓"实锤"，关键只有一条："35名员工未能及时扣减奖金"。

（3）这一条的问题，是中兴通讯自查发现的，而且已经及时主动通报、并第一时间自行纠正处理了。

（4）BIS此次处罚，采取的是最严厉手段。

以上，如果把时间节点和事实真正捋清楚，就会发现，BIS此次对中兴的处罚，是存在问题，不充分，不合理的。

三、最后补充一点，留意一下刚才我列出的几个时间节点，你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是的，无论是处罚，还是和解，启动或达成的时间节点，都是在3月~4月。这也正是美国大选季前，各种政治博弈白热化的关键时点。

无论是对中兴的处罚，还是与中兴达成和解，它背后都牵动着美国政坛的格局。

更不用说，现在还是中美贸易战的胶着期。

当然，这并不是为中兴辩解。在2016年以前，中兴确实犯了不少大错，给别人送上了巨大的把柄，导致了此后至今的被动局面。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中兴过去的错，已经受过处罚的错误，应该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美方拿出来，作为自身政治博弈，乃至在中美贸易战中卡中国脖子的手段。

另一个问题是，很多媒体和大V都把中兴这件事拿出来，作为中国基础科研薄差，中国企业创新不力的论据，这也是有问题的。

每个企业都不可能自己把所有事情做完，都需要有自己的上游厂商，有自己的供应链。

昨天看到叶甜春所长的一段评论，虽然窃以为比较激烈，倾向过于强烈，但其中"以政府之力强令全球供应商封锁一家企业，企业难以招架"的观点，也是值得各位大V沉思的。

客观来说，无论是科研能力还是创新能力，中兴都已经是中国第一梯队的企业之一，只不过，芯片并非其所长。

所以，中兴通讯缺了芯片供货可能破产这个事实，并不能证明它的科研和创新不行，更不能证明中国的科研和创新不行。

只能说，对中国的芯片行业，这确实又是一次危机。

四、最后做一个总结

1、第一天，Z家的3个儿子，偷了A家一只鸡，手脚太笨，被A抓个正着。A说，我要把你们送官！

2、第二天，Z找到A说，我赔你100块，回家再把带头偷鸡的老大打30板子，其他两个一人打10板子，你别送官了好不好？A说，行，那就这样吧，但你要盯着他们，再来偷鸡我就送官，你还得再给我50块！

3、回家之后，Z把老大打了30板子，让媳妇打其他2个儿子，媳妇心软了，没打。

4、第三天，Z发现了，怕A知道了说不清楚，连忙自己打了儿子，然后给A说，对不起，昨天回家媳妇没打儿子，不过现在已经在打了，也骂了媳妇一顿了。

5、A说，不行！你答应了我，回家就打的！赔钱！送官！

以下为中兴通讯董事长殷一民在内部邮件中关于中兴制裁的全文内容：

董事长殷一民：风雨同舟，砥砺前行

公司全体同事：

距离2018年4月16日获悉美国商务部对公司激活拒绝令，已经过去了四个昼夜，事件引起了全体员工、家属及社会各界的高度关注。

公司第一时间成立危机应对工作组，全面评估该事件对公司及员工带来的影响，与各方保持积极沟通，以最大的努力来推动事件的解决。在此期间，公司全体员工团结一致，坚守工作岗位，做好本职工作，用实际行动与公司共渡难关，感谢大家！

我们身处复杂的国际形势，机遇与挑战同在。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们将合规作为公司战略基石之一，恪守“出口管制合规乃是重中之重”的原则。公司遵守美国出口管制法律，并认真履行2017年3月与美国政府多部门签订的相关协议义务，按期缴纳超过8亿美元的罚款。仅2017年公司就投入超过5000万美元用于出口管制合规工作，并计划在2018年投入更多资源。公司支持美方指派的独立监察官（以下简称“监察官”）进行包括访谈、文档提交、系统测试在内的各项监管工作，累计输出文件超过13.2万页。公司从管理层到员工，全员参与，上下齐心，致力于建设业界一流、规范、可持续的合规管理体系。经过持续努力与推进，我们已组建专业的合规团队，构建和优化公司进出口管制合规管理架构、制度和流程；引入和实施SAP贸易合规管控工具（GTS），推进IT自动化管控，开展覆盖全球超过65,000名员工的通识性合规培训以及超过45,000名员工通过特定关键岗位的合规培训，在合规文化与制度建设方面取得了巨大的进步。

在合规建设推进过程中，我们吸取过去的教训，及时纠正，绝不再犯过去部分管理干部曾经犯过的错误。

整个事件过程如下：

2016年11月30日，公司向美国政府相关部门提交了一份信函，内容关于：

（1）对一些涉及受制裁国交易的高管和员工采取纪律处分措施（纪律处分包括职务调整、奖金扣减、发送惩戒信等内容）。其中部分措施已实施，另一部分按计划实施。

（2）中兴通讯建设出口管制合规体系的进展情况汇报及未来的计划。

2017年3月，公司与美国商务部工业与安全局（以下简称“BIS”）、美国司法部（以下简称“DOJ”）、美国财政部海外资产管理办公室分别达成协议（以下统称为“相关协议”）。公司与DOJ协议中要求给予4名高管/员工离开公司的处分，除此4人外相关协议中未涉及其他员工纪律处分的要求。2017年5月9日公司向美国政府通报了4名高管/员工已离开公司的情况及证明文件。

2017年7月20日，公司聘请的第一家律师事务所向美国政府发送了一封信函，对部分员工的纪律处分措施完成情况进行描述。

2018年2月底3月初，公司首席出口管制合规官和公司外聘的第二家律师事务所陆续收集到信息，显示公司对某些员工的奖金扣减计划并未及时执行。

2018年3月5日上午，公司首席出口管制合规官和公司外聘的第二家律师事务所向我报告此事并建议采取一系列行动，我同意并安排迅速采取行动。同日下午，赵先明总裁确认支持这些行动并强调该等行动须做到透明和实事求是。公司快速安排第二家律师事务所开展相关情况的调查（以下简称“调查”），同时公司对员工纪律处分履行情况进行内部核实。

2018年3月7日凌晨（美国时间3月6日），公司主动向美国政府相关部门和监察官报告相关情况。

2018年3月8日，公司对相关在职员工发出惩戒信，并对扣减2016年奖金作出安排，将从2017年度的奖金中扣减。2018年3月14日，对离职员工寄发惩戒信，将在中国法律允许的情况下进行应扣奖金的追索。

2018年3月8日，公司主动向德克萨斯州北区美国地方法院报告相关情况。此后，在首席出口管制合规官和第二家律师事务所的建议下，2018年3月12日公司又聘请了另一家律师事务所开展并行调查。

2018年3月16日，公司向BIS就相关情况做了详细陈述并附呈公司已采取措施的证明文件。公司向BIS报告已安排启动了内部调查程序的情况，请求给予外部律师事务所45日（预计2018年4月30日前）以完成相关调查。

直至2018年4月15日（美国时间）BIS激活拒绝令之前，调查还在进行中。在独立调查未完成之前，美国商务部指称公司在2016年11月30日函件以及2017年7月20日函件中存在虚假陈述，进而做出激活拒绝令的处罚。BIS无视公司过去两年在遵循出口管制合规方面的艰苦努力、巨大投入和长足进步，无视上述两封函件的问题是公司自查发现的，及时主动通报；无视公司第一时间处理有疏忽的责任人，快速纠正问题，并聘请权威美国律师事务所调查。在相关调查尚未结束之前，BIS执意对公司施以最严厉的制裁，对公司极不公平，我们不能接受！公司不会放弃通过沟通对话解决问题的努力，也有决心通过一切法律允许的手段维护自身的合法权益。

公司董事会、管理层和全体员工将团结一致，恪尽职守，决不放弃。虽然公司处于极为艰难的处境，但是在完成对拒绝令解读后的第一时间，由合规团队下达了在激活拒绝令的情况下公司全体员工要遵循的行为准则，体现公司坚定遵守业务所在国的法规，以合规为公司战略基石的决心绝不动摇。公司董事会和管理层将尽最大的努力保护八万员工合法工作的权利，以及八万员工家庭的合法利益，也将付出最大的努力履行我们对全球数百个运营商客户、数以千计的合作伙伴和供应商、数以亿计的公司终端消费者用户的责任，也将尽最大的努力保护全球三十多万股东的利益。

同时，我呼吁公司全体员工理智、客观看待此事件，避免过度情绪化。公司承诺，在律师同意的情况下，将向全体员工如实披露最终的调查结果。公司秉承开放、透明、诚信的态度，持续沟通，以合法合规的方式解决问题，尽最大努力降低此事的不利影响。

让我们坚定信念，团结一致，风雨同舟，砥砺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