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客IPO，被资本催熟的样本

1950年在德国诞生的现代养鸡业，经过数十年的发展催生出了“速成鸡”，白羽鸡等品种只需要42天即可出栏，体重达到4斤～6斤。这种靠催熟的“速成鸡”，带来的结果是中国吃鸡量猛增，国人每年要吃掉70亿只鸡。

类似的模式同样存在于资本市场中，最直观的表现就是资本风口吹得越来越快，从此前的几年一个风口到一年多个风口。2017年出现了无人便利店、共享单车、线下零售、迷你KTV、线上抓娃娃机、区块链、短视频，每一个风口都是资本催熟的结果，催熟企业能以资金去换时间，快速实现上市保证ROI最大化，但是被资本催熟的企业真的就好吗？

映客从直播大战中脱颖而出，并将于7月12日在港交所上市，上市市值预估为9.89亿美元，映客这颗被资本催熟的蛋又会孵出怎样的小鸡呢？

一、映客曲折的上市之路，资本退出的必然选择

2015年5月成立的映客曾是资本的宠儿，因为它在A轮就有幸遇到了号称“独角兽捕手”的朱啸虎，他在A轮以300万投入占了15%的股份。映客在半年时间内估值增长100倍达到30亿元，2016年1月昆仑万维领投A+轮8000万融资。2016年9月，A轮股东追投，腾讯跟投，映客估值70亿，一时风光无二。然而，映客没有想到，2016年9月的融资会是映客的转折点，也是映客的最后一次融资。

此前映客3轮共获得约4.2亿元融资，随着直播风口的过去，映客数据急剧下跌，变身秀场直播。后来腾讯也放弃了追加投资，转而投向斗鱼和虎牙，并且投资金额远远超过映客。腾讯投资了6.3亿美元给斗鱼，4.6亿美元给虎牙，分别是映客投资的10.5倍和7.5倍。腾讯的退出之门关闭，摆在映客面前的只剩下一条路，那就是IPO。

然而命运多舛，映客上市之路并不顺利。2017年6月，映客借钱给宣亚国际试图通过“卖身借壳”的方式实现曲线上市，但宣亚国际“蛇吞象”般的交易引发了质疑，并因万家文化影响而折戟沉沙，此时映客估值60.6亿元。

今年映客确定了7月12日港交所上市，但此时映客的月活和每月付费用户已经明显下滑，映客沦落为秀场直播，直播占整体营收的99.4%。但即便如此，映客获得的PE只有10倍，而其他的TMT企业在港交所的市盈率可以达到30倍～40倍，虎牙甚至高达90倍。由此可以看出映客流血上市的现状。

二、资本催熟过后，企业的先天不足

资本的钱不是那么好要的，LP需要在一定时间内获得丰厚的回报。中国的快速发展，也让LP的退出时间由国外的6年～10年缩短到国内的3年～5年，所以资本的最大诉求就是快速退出。常见的模式是给企业足够的钱先抢占市场把盘子做大，最后拖死对手，借助企业未来的想象空间进行IPO。

映客在成立短短半年的时间内估值就突破了30亿元，增长是被资本催熟的，自身的产品并没有跟上，资本硬生生造出了一个虚胖巨人。

推动映客快速发展的投资人以金沙江创投的朱啸虎和昆仑万维的周亚辉为代表。2016年的一个圆桌会上，曾被称为“中国最优秀的天使投资人”的龚虹嘉曾揶揄朱啸虎：

“他（朱啸虎）看重哪个项目就砸大钱，往往他一砸大钱，长则一年，短则几个月就结束战斗。我们花十几二十年才能结个果，你（朱啸虎）就整两三年。所以你改变了我的人生观，也改变了我的价值观，向你致敬。”

而昆仑万维的周亚辉在投资映客之后，推动映客更加激进地发展，他劝说映客以资金换发展速度，砸钱做推广拉开和竞争对手的差距。

2016年春节，映客耗资1亿在湖南、江苏卫视等电视台，优酷等视频网站、院线进行大规模投放，成为直播平台第一家投放电视媒体的品牌，而彼时映客前一年的营收只有可怜的2870万元。巨额的投放的确带来了效果，映客DAU从春节的100万蹿升至500万。尝到甜头的映客再度豪掷巨额广告费，2016年6月映客在CCTV5和CCTV1、各大户外LED及1500个影院、20余个户外地标LED上投放广告。2016年总广告投入为7.05亿元。

砸钱疯狂推广让映客DAU增长迅猛，但是随着直播资本风口的过去，以及用户对于秀场模式的麻木，映客的DAU快速下跌。此时被资本催熟的后遗症开始显现，映客的组织结构和产品管理也没有跟上。

首先被曝光的就是映客刷数据丑闻，但映客只用“激励用户为目的的运营技巧”一笔带过，除了公开信和朱啸虎的高调吆喝，再无其他合理的解释。

此后，映客为了拓展变现模式，于2016年10月推出了营销白皮书，其中提到了金额庞大的商务合作产品包，价格分别为600万、1000万、2000万，但买单者除了淘宝之外再没有任何一个品牌。

面对用户数的急剧下滑，映客做了较多产品和功能上的尝试，但均以失败告终。

机制上，映客尝试签约主播，最终发现对流量影响不大，映客主播主要为长尾的个人主播，因此官方签约主播机制最后只得作罢。

产品上，映客尝试了陌陌化，引入狼人杀、配对、多人连麦等游戏，试图留住用户，但效果乏力，现在映客已经看不到这样的产品形态。

产品上，映客尝试引入了游戏直播，与斗鱼、虎牙正面竞争，但秀场直播的调性让游戏直播主播无立足之地，游戏直播卒。

产品上，映客尝试了短视频，并在APP端添加了拍摄短视频的功能，但目前大多数的短视频都带有抖音或小咖秀的logo。

产品上，映客2018年新年推出的芝士超人算比较成功，当时还激进地在分众等平台投放超过2亿元的巨额广告。但因为一纸限令，芝士超人的巨额投入打了水漂，目前变成了一个只有两款棋牌游戏的APP。

产品上，映客还推出了一些打擦边球的项目，比如用区块链技术做的德州扑克，涉及到女性派单接单的软件月猫，需付费998元的交友软件克拉等，但这些尝试都不是太成功。

艾瑞数据也显示，今年5月映客月独立设备数量为1088万台，1月份为1849万台，上半年映客的月度独立设备下跌幅度超过40％。资本催熟的后遗症，让映客目前仍然在苦苦挣扎以求解脱。

三、资本，今日蜜糖明日砒霜

2017年我国股权投资行业里有1.2万家投资机构，8.5万亿管理资本量，23.38万私募基金管理人员，按照规模来算中国已成为全球第二大股权投资市场。清科发布的《2017中国股权投资市场年报》显示，2017年前11个月我国股权投资市场新募集基金数量3418支，募资规模达到1.61万亿元。

资本有多野蛮，就有多疯狂，正如胡玮炜在摩拜被资本强行卖给美团后所表达的无奈：“资本是助推你的，但是最后，其实你都得还回去。”

在企业发展初期，资本给予了投资者最重要的支持——资金和人脉。无论是摩拜ofo还是映客，抑或是猩便利、瓜子二手车、美团、滴滴......背后都有众多资本的身影。资本的确带动了企业的快速发展，让企业可以不顾利润甚至不顾广告效率而舍命狂奔，也的确让这些企业跑赢了大盘，成为硕果仅存的优质创业公司，进入到最后的收割期。

但是，一旦行业进入到寡头期，投资者需要面临三个选择：要么继续更大规模的烧钱直到烧死竞争对手；要么快速上市退出；要么行业寡头合并结束战斗，除此之外再无别的选择。

因为随着资本的追逐，创业者让出股份丧失了企业的控制权，机构的股权占比远远超过投资者。关键时候，机构的一票否决权成为左右企业发展的一颗钉子，让创业者根本没有选择余地，此时资本就成了创业者的砒霜。

以共享单车为例，摩拜的前CEO王晓峰并不想出售，摩拜的部分投资人却想出售给滴滴，但是由于腾讯的关键性作用，摩拜最终遵循了腾讯的意志卖身美团，同样想吃下摩拜的滴滴也只能干瞪眼。

摩拜起码还有了归属，ofo则面临着窘境，戴维的一票否决权短期内保证了ofo的独立。但目前ofo已经接近弹尽粮绝，老投资者不愿意追加投资，阿里和滴滴只希望ofo估值跌落再一口吃下。盈利无望的ofo，除了折腾看不到希望的车身广告和信息流业务，待现有资金的耗尽，怕是也逃不了被收购的命运。资本的快速催熟让此时的摩拜和ofo都毫无招架之功，只能默默接受资本提前书写好的剧本。

那些被资本催熟的企业，最终或许都会尝到恶果，只要企业或者行业没有达到资本的要求，资本和创业者的关系会迅速从“夫妻”变成“仇人”，相见也分外眼红。资本和创业者的博弈只会越来越激烈，昨日蜜糖今日砒霜的故事仍然会轮播式地上演。

四、AT也未必是企业的最好归属

有人认为，阿里和腾讯成了企业和投资机构最好的归属。

一方面，AT的投资让机构投资者退出更加简单和迅速，而且AT为了巩固自己的护城河本身也非常愿意花大价钱。从2012年开始，AT投资总额远远超越专业的投资机构，以2017年为例，腾讯全年投出了106家，总计1710.43亿元，阿里全年投出了31家企业，总计1150.75亿元。而中国创投最知名的红杉中国，在2017年也不过只投了725.02亿元。

另一方面，股市的低迷，预示着上市并不是最好的退出渠道，A股对盈利有巨大的要求，美股随时面临不确定性，港股同样不好过，7月9日小米估值降低50%上市，却仍然难逃破发的命运。

但是AT真的就是创业公司的最好归属吗？

我们来看看一些案例，美团宁愿和阿里鱼死网破，也要去除后者的股份保持独立运营；滴滴试图整合共享单车但不得不接受腾讯的安排，摩拜被美团收入囊中；今日头条则不惜与腾讯开战，甚至隐约与阿里保持亲密接触来保证独立的发展方向；连估值超过400亿美元的TMD，尚且不能逃脱AT的控制，何况盘子更小的互联网企业呢？

阑夕在《BAT之后，TMD将是互联网创业的上限》一文中提到：TMD构成了人口红利殆尽之时的创业上限，至少在未来五年之内，它们的地板将成为后发者的天花板。对于TMD后的众多企业，不仅意味着成为TMD的窗口已经关闭（因为BAT是不可能让新的TMD诞生威胁BAT的利益），要么从了BAT，要么成为新的创业者的唯二选择。更重要的是创业者的天花板已经被TMD和BAT定义，想要突破天花板就必须打破BAT的垄断，从BAT的怀抱中脱离。

对创业者而言，这就变得很尴尬。企业发展过程中势必只能接受BAT某一家的招安，而当企业发展起来成为细分行业的一极之后，创业者又必须打破与BAT的平衡，挤压BAT的生存空间来壮大自己，此时创业者就成为了BAT的直接竞争对手。

当然，目前尚有TMD在前面趟雷。TMD的上市就是逐步摆脱BAT控制的第一步，此后会逐渐削弱BAT对于行业和业务的影响力，为后来者提供可借鉴的解决方案。更值得庆幸的是，大多数的企业可能也没法再成长到TMD这样的级别，所以也不用想着从BAT的掌控中脱离，只需互补BAT的生态即可。

对于创业者而言，如果有成为TMD乃至互联网新一极的机会，BAT也未必是最好的归属。BAT是断不可能允许有挑战自己权利和护城河的威胁存在的。因为在BAT看来，中国互联网的话语权只能自己拥有。

7月9日，小米港交所上市，股价全天处于破发状态，小米如此优质的资产尚且如此，何况是同样在港交所上市的映客呢？映客是被资本催熟的一个样本，未来也许还会有越来越多的创业公司被资本催熟、杀掉或放弃。这就是资本的本来面目，一切都是为了利益。

作者：毛琳Michael，互联网市场从业者，微信：361986574，微信公众号：凤毛麟角(fengmaol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