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前，泡沫吹破了

马保国如果不同意和王庆民打擂台，那他如今仍然是“武术大师”。

正如程前如果不参加这场名为“挺住才有出路”的圆桌，他就可以一直挺住，扮演成功的年轻创业者角色，享受坐拥数百万粉丝和年收入上千万的人生。

直到他也和马保国一样，选择以打擂台的形式和周鸿祎硬碰硬，一下子露了怯，输掉了自己积累许久的个人品牌价值，还顺带将此前并不怎么受舆论待见的周鸿祎给捧上了高位。

在短视频的精美包装下，程前的人设屹立不倒；在和前辈“老帮菜”的对峙中，程前轰然倒下。

尴尬的程前

程前，以商业采访闻名的短视频网红，其主要账号“程前朋友圈”在抖音粉丝量超600万。尽管粉丝众多，但程前的知名度长久以来也仅限于此。相比于真正的商业大佬，他最大的痛点或许在于，他并不出圈。在抖音之内，他也不算是头部的网红，出了抖音，就更是知者寥寥。

对于程前这样一个靠贩卖“朋友圈”为生的人，抬高自己的个人知名度，紧接着就会抬高自己的商业价值。和王石、周鸿祎这样的商业名宿同台，自然是一个绝佳的出圈机会。

他也成功出圈了，可惜，并不是以他想要的姿势。

在那段如今已传播甚广的视频中，程前像“吃错药了”一样先是指责其余三位嘉宾嘻嘻哈哈没有准备稿子，进而在周的“不喜欢听大词，刚听你演讲都快睡着了”之后又将火力对准周鸿祎，和其硬碰硬地互怼。

灾难场面由此开始，程前开始打断周的发言，说其使用和自己一样的“大词”，又多次暗讽周鸿祎，对着冯仑和王石开并不适合的玩笑——“他（指周鸿祎）能跟别人圆桌吗，参加完微信还留着吗？”完全无视这当中，经验丰富的三人曾多次想要在话里把台阶递下去。

末了，程前还赌咒发誓般说了些低级的话，“希望明年还能见到各位老师，穿红衣服的（周鸿祎），这么长的岁月，都没有让他的性格变收敛，因此我对2024年，他的性格收敛不抱任何希望，但穿保守颜色衣服的，我希望延年益寿、健健康康、长长久久。”当然，在这段话结束后，还有一句苍白的附加解释：“开个玩笑”。

事后回顾，这场堪称灾难级别的圆桌却贡献了不少经典台词，譬如王石说自己认识太太（田朴珺）的时候她比自己有钱，周鸿祎说自己曾跟马云学过演讲等等。这些经验丰富的早期互联网大佬，尽管如程前所说没有准备稿子，却举重若轻地展现了相当的风度和幽默感，顺利完成了演讲，并因此赢得了好评。

相比起来，号称年轻人代表的程前，即使没有此后的翻车片段，其表现也让人难以评价，他那篇精心准备的稿子，很像是结合“挺住”为主题去撰写的优秀高考作文，有鸡汤，没实料。也难怪周鸿祎说自己听了快睡着了。

当然，事情到此为止，还可用年轻人毕竟比不上老江湖给遮掩过去。没有人会因为程前的演讲水平比不上王石和周鸿祎就指责他不行，直到他以让常人难以理解的行为彻底掀翻了桌子，也掀翻了自己的“前程”。

圈子生意和被戳破的泡沫

在“翻车”之前，程前的事业其实相当顺利。在媒体的普遍报道中，程前靠卖圈子年收入上千万，还一定程度上开启了私域运营变现的新业态，不可谓不成功。

和众多网红一样，程前撬动资源的抓手，来自内容。虽然形式上是相对来说并不那么新鲜的视频采访，但程前通过一定的视频经验总结出了独属于自己的视频套路，如程前接受采访中所说的“经历、干货、情绪、经验”，也有如用户可以看出来的，程前试图在风马牛演讲中复刻的源源不断的金句、人生感悟、鸡汤。

在这种被验证过的成功套路加持下，程前逐渐在抖音建立了自己的个人IP，由于长期和其视频中的“中小创业者”（相对于王石和周鸿祎而言）打交道，他的“朋友圈”和人脉，也就自然具备一定的价值，从这里出发，围绕着程前的个人IP打造的圈子生意也就开始了。

进线下社群需要钱、参加线下活动需要钱、进一步参加更高级的私董会也需要钱，看起来让普通人咋舌的、动辄几千元上万元的费用，对这些有人脉需求的创业者来说并不那么昂贵，有没有用再说，先混进圈子里去。

博主“明天就退休v"估算的程前收入

通过运营私域的圈子，聚集更多的商业同道，也就进一步抬升了圈子的价值，兼而有之的是程前一直在台前输出的商业采访“内容”，又不断地在更大的流量池中挖掘适合进入圈子的人，一套体系下来，如今的程前可能仅需要完成其固定的工作，就能让其核心商业飞轮带动生意不断增长。

相比于众多只能接广告的网红同行，或者需要花长时间带货的直播网红，程前不仅赚得更轻松，还赚得更体面。

但可惜的是，程前这次“掀桌子”，可能也一定程度上掀翻了自己的饭碗。

需要注意的是，与周鸿祎、王石这些传统行业的大佬不同（大佬们个人的口碑并不那么影响他们做的生意），程前这套商业逻辑很大程度建立在他个人身上，也就是网红经济的老调重弹。当他在短视频中呈现出了相当睿智、优雅的人设，他才凭借个人IP强大的杠杆作用撬动了众多资源，人们先自然而然地对他产生一定的好感，才有接下来的商业转化。

然而，当他在这次演讲中出圈，向更多人展现了自己“低情商”“不礼貌”甚至“low”的一面时，他曾经苦心经营的短视频人设此刻突然多了许多阴影。人们围绕朋友圈做生意，多少有些自诩身在其中的意味。正如不少人常见的炫耀套路一样，“我拥有xxx的微信”。

但当这个xxx本身的形象已经不够光彩，甚至有些负面时，再提出xxx显然不仅不会被尊重，多半还会被鄙视一眼。这就是程前现在面临的重大危机，圈子生意看起来很兴隆发达，但身处其中的人多少都知道水分所在，人们为了程前的IP和个人品牌付了一些溢价，结果仅仅一天之后，程前的形象转变成了“不学无术的无脑90后网红”。

这下，泡沫吹破了，王石也拦不住。

知识博主的藏拙与露怯‍‍

程前此前的成功，有很大程度上在于“藏拙”。

不可否认，尽管许多人对程前颇有微词，但在短视频的体系中，程前做得相当成功，不仅一定程度上跳脱出了流量经济的玩法，还建立了自己独特的商业路径。

这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其短视频团队高超的制作能力和他不错的访谈能力，在镜头的包装下，程前建立了人设和个人IP，也就有了年入上千万的圈子生意。

短视频对他的包装是“藏拙”，但程前走上台前和周鸿祎硬碰硬，却不免“露怯”，其过往建立许久的个人品牌价值受损，如今只能靠“道歉”“听周鸿祎演讲”“称自己打不过就加入”等三连招公关话术等来试图挽回。

只是，这些招数有没有用且要两论，毕竟，他做的不是面向普罗大众的生意，普通用户是否买账没那么重要。“圈内人”的看法，才更关键。

与程前相同的知识博主，几乎面临着相同的危机。在程前翻车之前，另一位与程前定位相似的人物翻车，还是刘润，知名商业咨询顾问、短视频网红。因为在演讲中说错了关键的数据而被人质疑他的专业水平。

在此之前，短视频平台中风靡一时的知识类网红都多少曾翻过车，巫师财经曾被锤洗稿，安森垚曾被质疑科普错误知识，半佛仙人被质疑水平低下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这某种程度上可能来源于短视频特殊的媒介形态：制作难度较文字更大、制作周期更长，与此同时还要保持周更甚至日更，还要应对许多突发的热点新闻，这让知识类网红困在流量和算法之中，铤而走险者选择了“看起来更容易的路”，就随时有可能翻车。

另一方面，知识类创作者或者出于巩固自己人设的目的，又或者为了蹭更多的热点，又或者为了接到更多行业的商单，往往会涉足不仅仅一个领域。知识类创作者每天讲着知识，如程前这样的采访型创作者还每天对话不同的创作者，很难不陷入自己什么都懂的错觉当中。

一旦创作者本身相信自己真的无所不能，那藏拙则几乎不可能。程前觉得自己既代表年轻人，又看不起周鸿祎，自然也就不觉得自己有“拙”的部分，反而人设崩塌。

一个作为对比的场景是，1月10号，包括周鸿祎、冯仑在内的众多企业家集体前往东方甄选学习网红经济，董宇辉被俞敏洪拉出来分享。

这一次，看起来和程前一样，在直播中同样制造金句和鸡汤的董宇辉却表现得相当谦逊，他把东方甄选的成功归结于俞敏洪的选择与坚持，将自己的火归功于“好心人的为爱发电”，对前辈企业家的态度则是“你们都比我懂商业”。

看起来，周鸿祎说得没错，程前并不能代表年轻人。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刺猬公社 （ID：ciweigongshe），作者：陈首丞，编辑：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