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概股18年，第四次穿越资本市场

本文转自微信公众号：科技考拉，作者杨舒芳。

“香港交易所现在想让阿里巴巴同时在香港也上一下，这个事情应该是能落地的。”一切接近香港二级市场的人士向我们透露。实际上，今年年初的香港浙商联合会成立仪式上，香港特别行政区行政长官林郑月娥就曾表达过对阿里的渴望之情。

中国互联网的第四次上市潮仍在继续。美股市场和港股市场竞争激烈，如同二线城市们一度火热的“抢人大战”。错失阿里4年后，港交所终于在今年推出“同股不同权”方案，很快就迎来了小米、映客、美团、比特大陆等“新经济”公司。

没有哪个资本市场愿意错过下一代巨头，也没有哪个公司愿意错过难得的窗口期。一面是美股牛市到顶的恐慌性预言和形势不佳的港股大盘，一面是不断递交的招股书和声音洪亮的铜锣声。

在这样难得一见的盛事图景里，我们采访了乐信、B站这两家分别在金融和新文化领域具有代表性的公司，以及和资本市场连接紧密的互联网券商老虎证券，试图去一窥这波上市潮里的焦虑和平静、挣扎和努力。

没错，这是一个关于穿越资本市场的故事。

穿越中概股18年

A股之外的市场最开始在国内被人熟知，大约还要归功给段永平炒网易的神话。在不少美股大V眼中，段永平的地位近乎于中国的巴菲特。

2001年，时任网易CEO黎景辉、CFO何海文、资深副总裁关国光先后离开，网易和香港有线宽频的收购案告吹，再加上一时轰动的“假账风波”，网易股价跌到1美元以下，并一度被纳斯达克停牌。

危机之下，丁磊宣布辞去网易董事长和CEO的职位，改任首席架构设计师。他甚至一心想把网易卖了，再做一个新公司，好在被步步高集团董事长段永平所劝阻。就在这段丁磊的至暗时刻，段永平入手了大量网易股票，外界盛传他后来回报超百倍。

被停牌时，网易其实刚上市1年。2000年，新浪、网易、搜狐先后登陆纳斯达克，几乎是中国互联网的第一张对外名片。回过头看，千禧年不仅是新生儿的降生大年，也是中国互联网正式与美国资本市场接轨的时间，意义重大。

百度在2005年上市后，PC互联网已经初具规模。到了2010年左右，人人、优酷、当当、土豆、世纪佳缘、奇虎360、唯品会等公司先后赴美，掀起了一波上市潮。

到了2013年，新的窗口期来临，兰亭集势、58同城、去哪儿、500彩票网等垂直小巨头先后上市。2014年，阿里和京东在半年内先后上市，紧跟着的是微博、猎豹移动、聚美优品、途牛、智联招聘、迅雷、陌陌等公司。

互联网券商老虎证券就诞生于第三次上市潮的时间里。

在网易工作了7年的巫天华，对段永平炒网易的故事耳熟能详，并且付诸实践，在美股上赚到了人生第一桶金。作为当时的美股大V，巫天华还在美股社区上开过一个关于期权的付费课程。2014年，他离开网易，创办了老虎证券。

有意思的是，老虎证券的其中一个天使投资人李剑威，就是巫天华在美股社区上认识的“学生”。巫天华开始创业时，李剑威已经去真格基金做了合伙人，真格先后参与了老虎证券的天使轮、B轮和B+轮融资。

第四次海外上市潮爆发于2017年下半年。实际上，如果没有一度让众多公司们兴奋的战略新兴板，这一轮上市潮很可能会来得更早一些。

2017年共有24只中概股赴美上市。其中除了搜狗等科技公司外，扎堆的互金公司格外显眼——趣店、拍拍贷、简普科技、乐信、信儿富、和信贷。热潮延续到2018年，B站、爱奇艺、拼多多等先后赴美，小米、美团、比特大陆等公司则选择了刚刚开放“同股不同权”的香港市场。

新一轮上市潮的来临，让巫天华决定做点什么。2017年下半年，老虎证券推出美股打新业务，做的第一个案子是搜狗。作为国内投资者接触到的第一个中概股打新标的，搜狗受到了极大欢迎。尽管当时参与打新的流程还比较复杂，老虎证券仍然收到了数百万美元的认购订单。

从新浪、网易、搜狐上市的2000年到现在，中概股正式走入国人的视野，已经有18年时间。相比几年前，移动互联网的到来也使得一线公司阵营早已换了人间。正在奔赴资本市场的新贵们，像是在给中国互联网的成年祭送上贺礼。

穿越政策困境

和大多数公司创业维艰的故事不同，乐信最艰辛的时刻戏剧性地集中在了上市前的1个多月。乐信CEO肖文杰在纳斯达克敲钟时，只有一个感受——累。“只想赶紧敲完赶紧回来，实在太累了。”

上市第二天，肖文杰就返回了深圳，在飞机上睡得昏天黑地，却还是没能让身体彻底休息过来，到家后结结实实的生了场病。

乐信在纳斯达克挂牌的时间是12月21日，星期四。再往后是周末和圣诞节，中间只隔了周五一个交易日。“一天都不能晚。晚一天，所有人都放假了”，回忆起当时的紧张，肖文杰记忆犹新。

这个上市时间毫无疑问地刷新了纳斯达克的纪录。但按照乐信第一次递交的招股书，挂牌时间应该在12月8日，整个进度并没有这么紧张。

触发危情的是突然发布的监管新规。12月1日晚间，《关于规范整顿“现金贷”业务的通知》正式下发，现金贷行业一时风声鹤唳。尽管主营分期购物的乐信做的并不是现金贷业务，也不是此次整顿的真正目标，但要让大洋彼岸的美国市场打消顾虑，显然没那么容易。

肖文杰决定推迟上市。

他开始在香港和深圳来回跑，一边与投行反复沟通，一边回公司开会，“三周的时间，每天七八个会。”政策变动带来的难度远超他的想象，几乎没有人相信乐信还能顺利上市。甚至部分投行都开始放弃，很多人已经在着手安排休假。

乐信所面临的，不仅是最为严厉的一次新政，还有同业股价的压力——趣店、和信贷、拍拍贷、融360等为它创下了一个极为不利的局面：先是密集登陆美股，紧接着股价暴跌，趣店更是几近腰斩。新政的条款细致而琐碎，根据投行和律师重新梳理检查的结果，乐信需要一条条去做修改。“一天晚上跟CFO曾岩和资本市场的同事在香港，拿着投行列的单子，excel上一条一条，都是很小的字。下一周我们必须完成的工作有几百条”，这是他们那段时间的工作常态。

此外，肖文杰还有一项重要的工作，向美国投资机构路演。那几天，他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工作节奏紧张得惊人——上市前一天的凌晨4点钟，他们才结束旧金山的路演，到达纽约的酒店；来不及休息，当天又在纽约见了7家机构。

好在努力没有白费。在最不利的大环境中，乐信依然在路演中获得不少一线国际基金的订单，其中包括老虎基金和Franklin等知名基金。

巫天华告诉我们，乐信可以顺利上市，在业内是十分惊人的。当时不少互金类的案子都遭遇了灭顶之灾，在盘上拖了一年多，最后也没有上成。很多美国已经不见人了，路演的时候都不出现。有些成功上市的公司，订单构成也特别可怜，几乎全是来自大陆和中资机构的“亲友”订单。

乐信的确是幸运的。事实证明，政策的影响力之久，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2018年6月27日，也就是乐信上市半年后，优信二手车登陆纳斯达克。尽管最后募资额已经从最初的4亿美元下调至2.25亿美元，依然在上市首日遭遇破发。

核心原因在于，二手车交易本身不是高频业务，目前可见的主要盈利方式只有汽车金融维度，通过金融变现才有可能覆盖高昂的获客成本。但对于这些类金融公司，美国资本市场仍然充满担忧。

穿越次元壁

相比肖文杰的疲惫，B站董事长陈睿在敲钟时呈现出了另一种状态，平静。你甚至会感觉，那些在B站上市直播中发送着“bilibili干杯”的用户，都要比在上市现场的陈睿本人更激动一些。

在正式接手b站之前，陈睿的最后一个身份是猎豹移动联合创始人。和很多创业者一样，他同时也会投一些个人天使——实际上，陈睿就是B站的天使投资人。这给B站的发展带来了不少便利，启明创投合伙人甘剑平甚至在对二次元文化并不十分了解的情况下，“盲投”了B站。

2017年9月，B站开始筹备上市。2018年3月29日，B站正式登陆纳斯达克，整个上市筹备期仅仅用了半年左右。

相比隔壁A站的反复卖身、艰难求生，B站这个曾经的后花园反而一路稳健，并且顺利在次元文化和商业运作间找到了平衡之道。很大程度上，这要归功于陈睿的加入。

2014年，猎豹移动IPO之后，陈睿选择退出并正式加入B站担任董事长，然后B站才开始正式尝试商业化运作。在此之前，B站更像是一个兴趣社团，没有行政、没有人力、没有财务，就连在上海张江的公司，也是2014年后才正式注册的。

由于做的是押注未来的生意，B站被很多资本所看好。

IDG资本是B站最早的机构投资人。2013年6月，当时还是投资经理的童晨接触到B站和创始人9bishi，就在IDG内部牵头做了90后研究，结果发现二次元人群日益庞大。他们下了一个推论，认为这部分用户的品位将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主导互联网大潮的方向，甚至跨越次元壁，走向更广泛的人群。

B站上市前，童晨已经是IDG资本VC团队任董事总经理，IDG仍持有B站7.6%的股权，是第五大股东。

但美国投资机构对B站并非没有疑问。对于这种美国互联网之外的商业模式，他们并没有十分清晰的定位。

路演时候的两个问题让陈睿印象深刻。有投资人疑惑，B站的收入结构中游戏占比较大，是否应该被看作一家游戏公司； 另外一种观点则质疑，B站是个动漫网站，将面临受众规模和增速天花板的问题。

陈睿告诉他们，B站商业化的思路是基于用户群需求，提供他们喜欢的娱乐产品，包括游戏，广告，直播等。B站不是一家游戏公司，只是在产品选择上没有将品类作为边界，而是采取了按照需求定制产品的商业模式。至于游戏的收入占比高，是因为业务上线已有两三年时间，具备更高的成熟度和收入水平。

同时，经过9年的发展，B站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动漫网站，而是一个基于兴趣和爱好的泛娱乐文化平台。2018年二季度的数据显示，按照视频播放量排序，B站前五大分区分别是娱乐、生活、游戏、动画、科技。

华人投资者则对B站展示出了更高的认可度。老虎证券的数据显示，在认购环节，他们共接到1054.4842万美金的订单。

经历过金山和猎豹移动上市后，陈睿对做公司和上市都已经非常淡然。但他也承认，即使如此，创业的状态也还是“每天不断的肯定自己、否定自己，在焦虑或自嗨的状态中度过。每天睡觉之前都觉得公司第二天要倒闭了，早上起来又开始想要改变世界”。

穿越中国资本

陈睿或许没有想到，不管B站有没有改变世界，B站的上市已经悄悄改变了国内的投资市场。

巫天华告诉我们，类似B站、小米等比较有特色的公司上市，不只会丰富交易的选择机会，他们自身拥有的粉丝也会带动更多人来开始关注投资市场，比如小米的米粉群体和B站的90后二次元群体。

他透露，老虎证券今年的用户增速已经超过去年的2倍。这当中，除去老虎证券自身的增长因素外，IPO浪潮所带来的机会也不可忽视。

事实上，一个越来越明确的趋势是，无论在参与度还是影响力上，华人投资者和资本都在展现出更加重要的作用。这一点，在小米IPO的案例上表现得格外明显。

巫天华向我们展示了一组数据。小米打新过程中，通过老虎证券认购小米的人数占到全球公开认购总人数的8%，共递交认购金额约20亿港币。另外，在小米上市首日破发的情况下，一些国际大行都处于净卖出的状态，老虎证券的净买入量则一直排在前三四位。在当时，华人投资者给了小米股价很大的支撑。

我们也得到了另外几家明星公司的打新数据。拼多多打新中，来自老虎证券的认购金额为1.8亿美金，用户中签人数比例26%。美团上市时，尽管港股大盘环境较差，老虎证券提交的认购金额仍有约3亿港币。

实际上，“美股打新”这件事情，在过去是很少看到散户身影的。由于配售机制的不同，相对于A股和港股的普惠式打新，美股打新要传统的多。

通常只有在两种情况下，投资者能够以发行价认购新股——通过上市公司的高管拿到亲友股，或者是为私人银行高净值客户提供的资产配置。大多数投资者都只能在正式开盘后，以盘中价格购买股票。

巫天华想要改变这种局面。至少在中概股的发售中，华人投资者也可以有机会参与认购。按照美股的规则，上市公司具有很大的选择权，因此他需要团队去一家家和上市公司谈判。

他很清楚，自己的筹码就是不断增加的华人投资者数量和金额。对中概股们来说，这还有另一层意义——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也是这些上市公司的产品用户。相比只看数据和对标的美国投资者，用户显然更容易买账。

老虎证券的社区IPO直播也是一些上市公司在意的事情。美团上市时，老虎证券和腾讯新闻、凤凰财经等合作的直播，同时在线人数最高合计达百万。“我们跟一般的财经媒体不一样，这里的用户都是有子弹的，是离交易最近的社区”，巫天华说。

另外，我们发现，活跃在老虎证券打新阵容里的并不只是散户，基金们也已经注意到这个渠道。巫天华透露，以拼多多为例，排在第一位的基金，资金量级应该比后面所有的认购金额加起来还要更大一些。

中概股18年，上市公司们上演第四次集体穿越资本市场。与此同时，华人投资者和资本们，也在穿越资本市场。

本文转自微信公众号：科技考拉，作者杨舒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