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为啥全是备胎

红楼世界最大的误会是：贾宝玉的母亲王夫人，是金玉良缘的铁杆支持者。

其实，想说服王夫人放弃金玉良缘，真的很容易。上回书里，我提过一个假设：无论是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在“宝二奶奶”这个职位上都只是备胎。

理由说穿了也不值什么：在贾府的规划里，宝玉的未来，需要一个活的岳父。

这个理由，足以让贾母对是否成全黛玉和宝玉犹豫再三；这个理由，也足以让王夫人放弃与薛家联姻的想法——比起提携妹妹一家，儿子的前途明显更更更重要。

一、家族衰退，从婚姻向下兼容开始

一个有趣的观察：红楼四大家族男性角色，部分五行缺德，大部分五行缺岳父。

• 确定没有：贾赦，贾政，贾敬，贾珍，贾琏，薛蟠；

  
  

• 曾经有过：贾蓉；贾珠；孙绍祖；

  
  

• 还没获得：贾宝玉，贾蔷，贾芸，贾环，贾兰；

  
  

• 暂时拥有（但没什么用）：薛蝌。

对比一下金庸宇宙里的岳父群，贫富差距不要太明显：郭靖有黄药师，胡斐有苗人凤，令狐冲有任我行，虚竹是西夏的驸马，袁承志是金蛇郎君的技艺传承人……虽然大男主剧本里爱情就像一种战利品。但是从现实角度看，人情社会里，婚姻真是最高效率的资源整合方式。

在三次元的世界里，曾经有一位结过四次婚的成功人士，前三次婚姻里，每一次的背景都是一位靠谱的岳父，第一位是帮过他读书的乡绅，第二位是在政界呼风唤雨的大佬，第三位是世界闻名的超级首富。等他结第四次婚的时候，本人的光芒已经盖过了所有前岳父。

所以当我们回到《红楼梦》，不难得出一个结论：贾府的衰退，从三代目四代目们找对象降级开始。宁府爵位继承人的婚姻都在向下兼容，荣府爵位继承人虽然娶的是大家族女儿，但王熙凤明显也是个父母缺位的苦孩子。而且，资源内循环的结果，就是盘子越做越小。

看全盛时期强强联合的《护官符》体系：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军功世家，高官显爵）。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人口红利，历史底蕴）。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外贸专营，皇家钱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金融巨子，皇家钱袋）。有人负责用权力保护钱，有人负责用钱来巩固授权，大家一起用人丁兴旺来保证资源传承。

在主线剧情时间里，一切都变了。贾府空有爵位缺实职。王家交出外贸专心做官。史家在学习过穷日子。薛家合族分崩离析，生意被架空，不知是多少人眼红待宰的肥羊。孙绍祖为什么放开手虐待贾迎春？一方面是看透了贾府的能量衰减，更重要的私心恐怕是急着换个岳父。

在这种情况下，全村的希望贾宝玉，怎么可能结一个普通的婚？

对宝黛悲剧耿耿于怀的红迷，往往会把责任归于那些守旧的长辈，其实终结爱情的东西，是下沉时代没有选择的机会。贾府对于贾宝玉婚姻的态度，可能并不是在三个现成姑娘面前选择困难，而是在“选一个知根知底的好孩子”和“选一个能托付儿子的好岳家”之间举棋不定。

二、本来，林姑娘是最合适的人选

在很多人的印象里，林黛玉就是一个贫寒的孤女，其实按照红楼梦原文，这是一个错觉：林家是世袭侯爵，出身非常显贵，只是到黛玉之父林如海这一代已经没落了。但是林如海也是正经科举探花出身，当过兰台大夫和巡盐御史这样的肥差——类似于曹雪芹祖上的江宁织造，是一顶一的肥差。所以有专家说林黛玉是个既富且贵的女同学，配贾宝玉都算下嫁。

真实的历史上，有一对夫妻的故事，就像是木石姻缘的理想模板。巧得很，故事的主角之一，也是一位林姑娘。

林姑娘的父亲是位大学问家，更是朝廷重臣。在父亲的主持下，她10岁时就与寄居林家读书的表兄订婚。林姑娘十八九岁左右，表兄中举，两人顺理成章完婚。唯一的遗憾，是父亲被问罪流放，但没过多久就被起复，官声更胜昔时。

林姑娘相夫教子的平淡人生，在35岁左右迎来了高光时刻。时逢乱世，敌军压境，身为知府的丈夫出城筹饷未归，孤城人心惶惶，官吏军民走且尽，林姑娘想起一位父亲带过的旧部恰在邻境带兵。于是写了封血书，动之以情且晓之以理。那位旧部接了血书，冒着被上司斥责的风险火速来援——不管战略合不合理，未奉军令擅自离境是要背责任的。

清末《点石斋画报》上的林普晴“刺血请援”报道

本来远水救不了近渴。但史书中写，大雨骤降，援军乘船半日就到，而敌军听探子汇报说前方已是空城，就没急着行军先避雨去了。等兵临城下时，城头已遍布旌旗。

在林姑娘的人生中还有一件奇事：她50多岁去世的日子，刚巧是她的生日。一位名士给她写的挽联是这样的：为名臣女，为名臣妻，江右佐元戎，锦伞夫人分伟绩；于中秋生，于中秋死，天边圆皓魄，霓裳仙子证前身——绛珠仙子与姽婳将军在这里合体了。

脑洞一下，如果林如海长命百岁，木石姻缘必定板上钉钉。

贾政管儿子管到绝望的时候，灵光一闪，把熊孩子送到林姑父家去念书，老太太绝不会有异议——传说林则徐看中沈葆桢，就缘于沈家老爹要进京考试，把儿子扔到林家半年多，舅舅跟外甥看月亮谈文学，聊洋务说志向，越看越顺眼。

晚清名臣沈葆桢没有在广信殉城，靠妻子林普晴一封血书“摇”来救兵，从此一战成名，必须有岳父林则徐的余荫——林姑娘血书中提到“先宫保文忠公，奉诏出师，中道赍志，至今以为心痛”，可能比起利弊分析更能打动那位同乡名将。

林姑娘夫妇被困之时，林则徐早已故世，但一则林文忠公以英雄名臣传扬后世，连曾国藩左宗棠都视为高山仰止的爱豆，人虽不在，精神还活着；二则林历任封疆大吏多年，门生旧部故交遍天下，都是人情社会里随取随用的社交货币。

三、维护什么关系，对你最重要

通过婚姻获得资源的行为，在今天已经是一种ZZ不正确。你看，在《大江大河》这样的国民电视剧里，宋运辉的崛起必须是靠自身能力，绝不能靠任何岳父；杨巡则必然不能去做豪门的赘婿，最好跟底层奋斗者合并同类项。

其实，不必执着于“岳父”这个词。对于现代人来说，最大的进步在于：获得上行资源的方式已经越来越多。每个人的背后都是各种圈层的叠加：通过求学建立的导师或同学圈；通过工作、换岗位、换公司、创业等反复横跳建立起的各种同事圈；通过学术、兴趣、运动等团体建立起来的同道圈；通过做自媒体建立起的粉丝圈……所以，永远不要害怕换工作，所有的改变，都同时意味着链接到新关系的机会。

但是，圈层越多，意味着关系维护的成本也在无限拔高，不想内耗就得做减法。

过年前后，有个热搜词叫做“断亲”，用来形容亲戚之间走动减少，甚至不再走动的现象。

做社交减法的时候首先“大义灭亲”，从理论上挖掘，可以讲出各种包含陌生人社会、原子化生存之类的大词宏论，但用大白话说，就是一个残酷的现实：亲缘关系对于在大城市发展的人越来越“没用”，有限的社交精力要用在更有用的关系维护上——打工人不会忘记给大客户的孩子送生日祝福，但可能不会记得某个亲戚有几个孩子。

对此，不需要价值判断，只有甘苦自知。

你是什么人，适合走什么路，一个最简单的判断标准是：你愿意花时间、精力、情绪等各种成本都维护哪一个圈层的关系？在哪一群人里，你觉得最舒适最快乐？

贾宝玉心里只有女孩子们，绝不愿意去维护职场社交，所以他最后的保底只剩金玉良缘；宝钗姐姐把所有的智力精神都花在了维护亲缘关系上，所以她能够出闺成大礼。而林妹妹只愿意维护121的核心关系，所以得到了我们的心。很公平。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BOSS直聘 （ID：bosszhipin），作者：贾嘉，编辑：白话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