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云背后的城中村改造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真叫卢俊（ID: zhenjiaolujun0426）。头图来自：东方IC

4月4号，娄烨导演的《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如约上映，上头派我去看了场电影，包场那种。

说起娄烨，印象中更多的是和文艺片捆绑的一个导演，从《苏州河》到《颐和园》再到《春风沉醉的夜晚》，娄烨像是在透过电影探寻人性的某种“真”。

4月4号，娄烨导演尘封2年半的巨作《风中有朵雨做的云》来了，依旧文艺清新范儿的片名，讲述的却是一个如此真是残酷的故事。

讲述了“城建委主任突然坠楼身亡，背后有当地地产商的影子，年轻的警察坚持调查却遭遇了陷害、革职和追杀，不得不开始逃亡……”的故事。

这整个故事，横跨了整整30年。

在这场围绕着拆迁展开的戏中，娄烨融合了权、钱、情、色等元素，描绘了人性在大起大落中的怀疑，破坏，崩溃，歇斯底里...

混沌胶着的黑暗中反复刻画着人性的复杂，善恶以及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肮脏与龌龊...他及其用力的在用个人风格浓烈的影像，细微的捕捉着中国城市在变迁中的状态。

被广泛吐槽的娄烨系手持拍摄手法太晃，坐第七排的我，倒是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大家不必恐慌。

以下涉及剧透，请谨慎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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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方说这是一部悬疑片，我却觉得它更像是改革开放版的《金瓶梅》x 《玉观音》x 《白夜行》。

故事从1989年开始，宋佳饰演的林慧与秦昊饰演的地产大亨姜紫成和张颂文饰演的拆迁办主任唐弈杰之间畸形的三角关系串起了电影的整个故事线。

作为唐奕杰的妻子，姜紫成的情人，小诺的母亲，连阿云的好友，杨佳栋的调查对象，林惠是改革开放初期最常见的南下淘金客，也是那个时代被称之为“外来妹”的一批女性。

如果说拆迁是引发这个故事的爆点，那我觉得林惠是串起这个故事的连接点。

以林慧为中心蔓延开的这个关系网，近看是一段让人惊心动魄的横跨21年的情欲纠缠往事，拉远来看则更像是千禧年前后中国城中村改造所引发的利益冲突。

影片以一场情欲戏开头，然后画风一转，航拍机影像中的高楼大厦环绕间，是一片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城中村，随意在废墟上撑起的晾衣杆，近到可以相连起来的屋顶，逼仄的街道……

虽然影片没有交代具体背景城市是哪里，这次的主题，是由“城中村改造”引发的一些列关于关于人性，以及金钱和利益冲突的思考。

广东作为中国的沿海城市，一直是国家开发和转型的重点，而广州作为广东的首府，重要性和表率性自是不言而喻的。

娄烨此次背景的选择，可谓正对他要记录这个时代的初衷，冼村的历史和变迁，正是一个时代记录的缩影。

2. 城中村是发展也是救赎

城中村，顾名思义，城市里的农村，是改革开放和城市化的产物。它是一个独立于城市的小社会。

1978年，中国有320个城市，2016年，这一数字是657。城市建成区面积由3.6万平方公里扩大到5.43万平方公里。城市的快速膨胀，需要通过征收周边乡村的耕地来获得扩展空间，而这部分被征收的空间，就逐渐形成了后来我们所说的“城中村”。

探其根本，就是农村耕地被收走后，剩下的宅基地被城市包围后形成的城市中的农村聚落。

当然，这里有必要提一下中国土地的城乡二元体制：即中国的城市土地均为国有，而所有农村土地归属于村集体；简单来说，城中村的所有者和管理者是村集体和村民。

至于全国到底有多少个城中村，至今仍没有完整统计数据。但是绝大部分城中村，集中在东部地区。

中国现有城中村区域分布：

数据来源：住房和城乡建设部、中研普华

拿广州来说，据不完全统计，包含上社、棠下、车陂、东圃、林安、天河、杨箕、冼村、猎德、员村、石牌等在内，全市城市规划发展区内一共有139个中心村，这些村落中聚集着大部分外来人口和新移民。

城中村一般常位于新城的中心，因此这里的租户可以用相对廉价的生活成本租住到一个市中心的住所。这样的位置优势确保了这些城市新移民们能大大降低每天的通勤时间和费用成本，城中村也成了新移民融入城市的踏板。

城中村从物价、公共服务到住房供给的成本都很低，对于大量保障城市每日运转的底层低收入人群来说，是一个相对合理的廉价生存空间。

说到底，城市的建设依赖于这部分基数很大的底层人民，而作为这部分人的安顿之所，他们离不开城中村；换句话说，城市的发展，离不开城中村。

3. 城中村改造所牵扯的利益

影片中第一场冲突戏，唐主任站在废旧石头瓦砾堆叠起来的小山坡上，拿着大喇叭倾尽全力的和暴动的村民说着“我也是出生在这里，我小学初中都在这里读的，我阿婆住在春风街33号……拆迁是为了更好的发展，我们必须要送给下一代一个更好的环境……”

因为城中村一般都位于城市最核心的地段，所以开发推动需要的资金量同样是很大的，而有利益的地方就会有冲突。

就像娄烨在电影里面的设定：村子里贫苦的村民，住着花园洋房的拆迁主任唐奕杰以及花天酒地的开发商姜紫成相互勾结，又相互牵制；利益是彼此追逐的共同点，而林惠，是二人的冲突来源。

而真实的城中村改造，牵扯到的资金量也同样是巨大的。

比如2002年北京城8区共332个城中村拆改，涉及总占地面积17平方公里，人口逾百万；时任首都社会经济发展研究所副所长的辛向阳当时预测：政府若要完成对332个“城中村”的拆迁改造，需470亿元资金。

据住房和城乡建设部、中研普华的统计，中国城中村改造市场规模从2015-2018上半年，连续4年超1万亿元，2016年更突破2万亿关口。金额之大，让人乍舌。

注：该数据含棚户区部分。

4. 城中村改造，全国都在发生

城中村无处不在，而城中村拆迁改造，在全国的每个角落，都在发生。

2008年到2012年，昆明市对主城区的336个城中村进行改造，涉及总建筑面积4000多万平方米，相当于昆明主城区7～8年的商品房建筑面积。

2016年11月，杭州全面启动城中村改造五年攻坚行动。计划中，从2016年起的五年内，总共要完成246个城中村改造。

2017年12月，珠海市政府公布大批城中村改造公告，包含湾仔、南屏、银坑、翠微、夏湾、婆石等外来人口的聚集区；另外包括海湾、北山、沥溪、广生、关闸、联安、上冲、造贝等在内的27个自然村也列入了改造计划。

2018年1月，深圳市规土委发布《深圳市城中村（旧村）总体规划（2018-2025）》，针对深圳市现状城中村的居住用地划定了综合整治分区范围，计划将福田、南山、罗湖75%的城中村纳入综合整治。

城中村改造一刻不停的在国家每个城市开展，据统计，2008年~2016年，全国城中村、棚户区改造累计开工3287万套。通过城中村改造，约950万农民住进了配套完善的安置房小区。

5. 发展的背后，道义与规矩的冲突

我曾经想过，为什么电影一定要用城中村改造作为切入口，如果仅仅为了电影需要制造矛盾冲突，其实其他社会事件都可以。后来我给自己的答案是，第一城中村改造是社会发展必须要经历的时刻，第二也是很重要的一点，事件发生背后有着道义和规矩的冲突。

其实我们想着事件三方，不论是地方城市还是开发商还是居民，其实每个人都没有错，但是当他们因为这一件事聚集在一起，矛盾就产生了，每个人的诉求如果没办法解决，就会产生冲突。

当然这样的冲突很多时候都发生在过去，如今城市的发展越来越规范，规则的制定也更加饱满和人性化，更重要的是当我们看着曾经的城中村改造的样板如今越来越好的时候，冲突三方的各位，也慢慢试着不纠结当下，而是去看到更好的未来。

娄烨导演记录的，或许是城市发展的某一个时刻，当然更多的是，那个时候各种人性和情感。

正如电影里的四角恋一样，一定比我们现实中想象的激烈，而电影里记录的城中村改造，也比现实发生的更加残忍。这是电影需要，这是冲突制造。

而对于观影者的我们，看到这些人事和情感，唯一要做的应该是珍惜现在，并且看到未来。

ps：据说票房不好，但是还蛮值得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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