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时代：PC巨头们的未来战争

短短一周的时间，PC（个人电脑）市场战火重燃，华为、苹果（AAPL.NASDAQ）、联想集团（00992.HK，下称“联想”）三大巨头接连投下重磅炸弹。

4月11日，华为发布新款MateBook X Pro，该产品首次接入自研的盘古大模型，并与超过100个AI大模型伙伴建立合作关系。

4月15日，苹果M4系列芯片曝光，全新Mac电脑系列或在今年年底前亮相，新款产品将能执行更复杂的AI指令。

4月18日，联想在其创新科技大会上发布包括双面屏Yoga Book 9i元启版在内的多款PC产品，搭载了联想小天AI智能体。

尽管这些产品的侧重点分属生态、芯片、智能应用等不同类别，但它们指向了同一个全新的概念——AI PC（人工智能个人电脑）。

AI PC的定义在硬件方面已经有基本共识——集成CPU（中央处理器）、GPU（图形处理器）和NPU（神经网络处理器），形成混合算力单元。

这一配置能赋予设备强大的本地AI处理能力，推动图像识别、语音识别和自然语言处理等AI应用的执行，提升计算性能和用户体验。

终端厂商争相推出新的产品，实际上是在抢占2024年这一黄金时间。

2019年至2021年，居家办公引发一轮换机高峰，之后PC市场一直处于低迷状态。根据市场研究机构Canalys的报告，全球PC出货量连续七个季度同比下滑，直到去年第四季度出现了转折，今年第一季度，出货量同比上升了3%，达到5720万台，这一增长或许预示着新一轮换机潮即将到来。

传统PC消费市场的换机周期通常为3~5年，AI PC的推出或许能够缩短周期，各大厂商正全力以赴，占有更高的市场份额。

一、硬件就绪、应用趋同、价格飞升

人工智能正迅速渗透到PC硬件领域。PC产业链上游巨头如英伟达（NVDA.NASDAQ）和英特尔（INTC.NASDAQ）已经推出了集成AI加速单元的新一代处理器，这些处理器在提升本地AI处理能力方面迈出了重要一步。

终端厂商华为和联想最新推出的PC产品，均搭载了英特尔最尖端的酷睿Ultra系列处理器，其总体算力高达34 TOPs（Tera Operations Per Second，每秒万亿次运算，处理器运算能力单位），足以在设备端流畅运行200亿参数的AI模型。这在硬件上无疑是一个飞跃。

然而，它们在应用层面的卖点却非常相似。华为和联想都着重展示了其新款PC的AI文档纪要功能。

华为利用其盘古大模型，能够从音视频资料或实时会议中提取关键信息，并实现实时字幕翻译等功能。而联想小天智能体能够归纳文档内容、生成PPT幻灯片，通过手绘快速生成图像。除此之外，这些新款PC还具备AI视频补帧、智能降噪、方言识别等功能。

但是，不少在线应用早就可以提供类似的功能，并且在某些方面表现得更为出色。例如，腾讯会议在2月份推出的AI助手功能，能够实时整理会议纪要，智能梳理讨论要点，并快速定位关键信息。字节跳动旗下的飞书也提供了类似的会议助手功能，包括实时美颜、音频降噪以及方言识别等。

一位互联网公司的算法工程师称：“这种能力通过算法改进或者第三方应用就能达到。如果端侧大模型不能达到更好的效果，那么这些所谓的AI PC的创新性不大。”

根据联想在创新科技大会的展示，即使在云端带宽受限的情况下，PC也能在本地处理信息，从而保护用户的隐私安全。不过，目前联想PC元启版在预售阶段，在直营店正在售卖的产品上，用户还无法体验端侧个人大模型或智能体的功能。

华为则直接给出“AI空间”这一讨巧的应用，汇集了WPS AI、文心一言、讯飞星火、智谱清言等多种软件，实现PPT制作、智能文案生成等功能。这些之前分散在各个软件应用中的能力现在被集中展现，更像是将已有能力打包，提供给用户一个快捷入口，似乎和真正的AI PC还有距离。

随着AI功能的引入，PC的定价也出现了显著上涨。

例如，联想将在5月20日发售的Yoga Book 9i元启版，起售价为17999元，比去年发布的同型号产品上涨了6%。其他搭载AI智能体小天的PC产品价格也普遍超过了一万元。被联想定位为尊贵旗舰的产品Thinkpad X1 Carbon AI 2024的首发价格更是达到了14999元，比去年发布的同型号产品上涨了15%。

华为的MateBook X Pro起售价为11199元，这一价格区间此前一直是苹果公司的主导领域。

目前这些AI PC新增的AI功能还处于免费使用阶段，未来是否会收费还尚未可知。也许会像微软一样对Copilot按年收取订阅费用，或是针对智能体配置、储存要求、算力需求等差异收取定制费用。

目前，AI PC硬件已具备AI加速算力，但终端厂商在发挥算力优势和部署本地大模型方面的动向尚不明确。随着AI技术的不断进步，市场对AI PC的期待持续上升，但软件应用的成熟度和价格因素仍是消费者关注的重点。

民生证券电子行业首席分析师方竞称，对PC而言，硬件是基础，更优质的处理器和更大的内存硬盘能够驱动AI，而最终决定用户体验的，是模型本身的能力。

二、通往AI PC的路上，联想声量大、华为较平衡、苹果很谨慎

在AI PC的探索进程中，联想率先明确提出端侧模型和个人智能体的定义。华为延续一贯的打造生态的策略，强调万物互联和端云协同。苹果显得相对谨慎，强调统一的底层架构和自研芯片。

从三家公司的主营业务变化或许可以看出他们形成不同风格的端倪。

联想自2018财年起稳居全球PC市场销量首位，但其PC业务的营收出现了显著下降。2023财年第三季度，联想营收1118.3亿元，同比仅增长3%，而净利润23.94亿元，同比下滑24%，由个人电脑、平板电脑、智能手机及其他智能设备业务组成的智能设备业务集团，收入同比下降13.7%。

联想销售毛利率亦低于行业竞争对手，2020财年以前不足15%，目前也仅为17%。反观其他PC厂商如惠普（HPQ.NYSE）、戴尔科技（DELL.NYSE），销售毛利率多年来均在20%以上，华为与苹果的销售毛利率保持在40%以上。

究其原因，联想的PC产品策略侧重于占有更大的市场份额，提供更多中低价位产品，这可能导致整体毛利率较低，惠普、戴尔科技等厂商近年来已经专注高毛利的细分市场，如高端商务笔记本电脑或游戏PC。

近年来，以PC为首的终端业务营收下滑，使得联想加大了对服务器及AI服务器、边缘服务器、存储服务器等构成的业务的投入。目前来看，AI俨然已经是联想最为重视的业务之一。2023年6月联想提出未来三年追加投资10亿美元，以加速全球企业的AI部署。

联想持续在AI PC的投入和宣传，不仅直接把旗下PC价格带到15000元以上水平，走上高端化路线，并且为自家的AI服务器带货，拓展B端业务。

对于定价提高的问题，联想集团董事长兼CEO杨元庆在接受经济观察报等媒体采访时表示，在PC上运行的大模型尽管是压缩过的，但是也有70亿参数，对机器的配置要求比较高，可能对定价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相比于联想看重PC和服务器市场，强调端侧大模型能力，华为目前的AI核心依然是智能手机，PC仅作为多端协同的一个入口。

华为认为AI PC的重点之一是多端联动能力，毕竟华为不仅卖PC，也卖手机、穿戴设备、数据云等产品。连接和互通，创造更多新的场景，才能拉动华为终端业务营收整体增长。这一策略拉动2023年华为终端业务销售收入2515亿元，同比增长17.3%。

根据市场调研机构Canalys的数据，2023年中国大陆台式机和笔记本电脑销量中，除华为实现同比11%的两位数增长之外，其他厂商都有不同程度的下滑。

和联想、华为明显不同，苹果从未声称自己的Mac电脑系列叫做AI PC，只是强调M系列芯片和Mac OS软件生态伙伴能够提供强大的AI动力，展示了实时语音转文本、翻译、文本预测、视觉理解等系统原生功能的实力。

最新曝光的M4芯片计划配备一个全新升级的神经引擎，其核心数量将大幅增加，以满足日益增长的人工智能任务需求。M4芯片能具备多大强度的计算量级，还是未知数，但是对其的研发投入已经说明苹果的重视程度。

财报显示，2023年苹果研发投入金额为299.2亿美元，研发投入占营收比例达到7.8%，重新回到2000年代初iPhone推出之前的水平。在业绩说明会上，苹果CEO库克表示，苹果的研发支出“非常有竞争力”，正在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将人工智能集成到其软件平台中，这些功能将在今年晚些时候向客户提供，或许将有望看到在苹果的产品中看到“Apple GPT”。

决定科技企业成败的往往是研发投入。2023年全球研发投入百强企业中，苹果位列第四，华为紧随其后位列第五。华为的研发费用为1647亿元，研发投入占营收比例达到23.4%，十年累计投入的研发费用超过11100亿元。

相比之下，联想的研发投入不到苹果和华为的十分之一，去年研发费用为153亿元，研发投入占营收比例仅为3.4%。

联想集团智能设备（IDG）总裁Luca Rossi在接受经济观察报采访时表示，预计在今年下半年到2025年期间，将看到更多先进的芯片解决方案出现，以更低的能耗提升AI处理能力。

AI PC更剧烈的质变究竟会先出现在哪里呢？或许从英伟达、英特尔、AMD和高通等企业最新动态能够发现，PC有转向采用Arm架构的趋势。

三、X86和Arm架构之争再起，或将重构PC生态

AI PC首先强调的是处理器的AI运算能力。

参考微软的定义，运行Windows操作系统的AI PC都必须具备本地运行Copilot的能力以及搭载性能达到40 TOPs的NPU。

目前基于X86架构的英特尔Ultra处理器算力最高为34 TOPs，而基于Arm架构的高通骁龙X Elite平台算力可达到45 TOPs，为AI PC带来更强的动力。

X86和Arm是PC处理器的两大核心架构，可以类比为汽车中的内燃机与电池组。

X86架构自1978年诞生以来，以其高性能成为PC和服务器的首选，“Wintel”联盟（Windows+Intel/AMD）主导了PC市场。而ARM架构则凭借节能、低功耗、方便跨设备流转的特性，在移动、VR/MR和IoT设备中占主导地位。

PC厂商中唯一一家采用该架构的企业是苹果。

2020年，苹果拿掉了最后一颗英特尔芯片，摆脱十年来对英特尔的依赖。自2020年11月，苹果发布的Mac电脑产品都搭载自研的M系列芯片，目前芯片已经发布第三代。苹果的电脑产品不仅显示出强大的性能，而且展现了应用生态优势。

以苹果今年3月发布的MacBook Air为例，搭载最新的M3芯片，性能显著提升，较M1芯片机型快达60%，与搭载顶级英特尔芯片的旧款相比，速度提升更是高达13倍，续航最长可达18小时。

随着AI对PC芯片算力的需求提升，功耗问题也开始凸显。由英特尔主导的X86架构个人PC市场，正迎来一批新的竞争对手，或许会彻底颠覆PC从硬件到应用生态的格局。

去年以来，英伟达、英特尔、高通（QCOM.NASDAQ）、AMD（AMD.NASDAQ）等公司相继宣布投入Arm PC处理器，预期最早在2025年推出。微软联合高通也在主动拥抱Windows on Arm，计划发布Windows 12，集成内置Arm芯片，更好支持多种AI功能。

作为移动端（基于Arm架构）最大的芯片供应商之一，高通在2023年10月率先推出Arm架构的PC芯片X Elite，支持在终端侧运行超过130亿参数的生成式AI模型。戴尔科技、宏碁、联想等PC厂商将于2024年夏季发布大量高通骁龙X Elite的新产品。

市场研究机构Counterpoint的数据显示，2022年全球PC市场英特尔和AMD共占80%，Arm的份额占12.8%。预计2027年Arm架构份额将翻倍至25.3%，X86份额降至74.4%，其中归属英特尔的份额下降至60%，但领先优势仍明显。

根据IDC和联想共同发布的首份《AI PC产业（中国）白皮书》，AI PC发展是一个动态的概念，目前还处于AI Ready（就绪）阶段，主要表现为芯片计算架构的升级，具备基本的本地混合AI算力。

在AI On阶段，AI PC则具有完整的核心特征，提供划时代的AI创新体验。能够基于更丰富的AI应用生态提供通用场景下的个人AI助理服务，以及在边缘私域环境下的个人大模型微调服务。

Windows on Arm既能享受Arm架构处理器带来的低功耗和长续航优势，又能延续X86 PC用户的软件使用习惯，或许，未来的AI PC会沿着这条道路发展。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经济观察报 （ID：eeo-com-cn），作者：周悦、钱玉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