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曲没必要超过2分30秒？

“歌曲没必要超过2分30秒。”

这是00后歌手PinkPantheress对于创作的一些心得，在近期的一个访谈中，PinkPantheress说自己在不断尝试之后，觉得“我们不需要重复Verse（主歌）、不需要Bridge（桥段）、不需要一段冗长的outro（结尾）”。

PinkPantheress的这段话在网上不免引发了一些热议，有人认为，“较长的歌曲有可能探索更深层次的情感和主题”，也有人认为，“如果你完全忽略音乐的故事叙述，这是正确的。”

歌曲长短取决于创作者的意愿，但作为一位从TikTok上走红的新人，PinkPantheress的看法似乎也代表了年轻一代的观念。而且，数据也证明了，在流媒体之后，短视频让歌曲变得更短了。

被TikTok改变的一代

国内大众可能不熟悉PinkPantheress，作为目前全球音乐场景里最火的00后歌手之一，年仅23岁的PinkPantheress在Spotify上已经有7首歌曲播放量破亿，其中最火的歌曲《Boy's a Liar Pt. 2》播放量超过8亿。

PinkPantheress从小听K-Pop和emo长大，14岁时曾经是一支emo乐队的主唱，常常翻唱My Chemical Romance、Paramore和Green Day的歌。17岁时，PinkPantheress通过GarageBand学习录制音乐，然后开始在TikTok上发布作品，很快就吸引了大量的粉丝。

有媒体称PinkPantheress的作品是“为TikTok时代准备的流行歌”，而PinkPantheress也确实是被TikTok改变的一代，不说别的，PinkPantheress这个艺名就是为了注册TikTok而取的。

2021年，PinkPantheress的两首歌曲《Break It Off》和《Pain》在TikTok上走红，随后正式开启了自己的音乐事业。过去两年来，PinkPantheress凭借自己出色的表现，获得了行业的认可，今年年初，她入选了福布斯欧洲30岁以下精英榜。

PinkPantheress在2021年发行的Mixtape《To Hell with It》，10首歌里，7首歌不到2分钟，最长的歌曲也才2分33秒。PinkPantheress去年发布的首张录音室专辑《Heaven Knows》，歌曲长了一些，出现了两首超过3分钟的歌曲。

总的说来，PinkPantheress和她的同龄人们，都不喜欢太长的歌曲，Ice Spice、Tyla、JVKE和Lil Mabu这些00后TikTok红人们，歌曲长度很少超过3分钟。

只不过，歌曲变短的趋势，并不是从短视频时代开始的。

从流媒体到短视频，歌曲越来越短

这两年流行的歌曲，很多都不长。

Harry Styles的《As It Was》是2分48秒， SZA的《Kill Bill》只有2分33秒，Nicki Minaj和Ice Spice为电影《芭比》演唱的《Barbie World》只有1分49秒，New Jeans的《New Jeans》只有1分48秒。

New Jeans的EP《Get Up》里最长的歌曲不过2分34秒

这些歌曲无一例外，都创造了数以亿计的播放量，其中，《As It Was》的播放量超过32亿，《Kill Bill》播放量超过18亿。

较短的歌曲在流媒体上被反复播放的可能性更大，因此有流量优势。另外，流媒体的算法机制对短歌更加友好。

神曲《Uptown Funk》的创作者和制作人Mark Ronson曾提醒过音乐人们：“你所有的歌曲都必须在3分15秒以内，因为如果人们没有从头到尾听完，他们就会进入“未听完”的比例，这会让你的Spotify系统评分下降。”

《华尔街邮报》的统计数据显示，从1950年代到1990年代，Billboard Hot100的上榜歌曲长度呈不断延长的趋势，并在1990年代达到4分14秒的峰值，随后歌曲长度开始缩短，从2010年代开始，歌曲有一个明显变短的趋势，这跟流媒体的兴起相吻合。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在2020年也做过一个类似的统计，结果相符。

工程师Michael Tauberg做的数据分析显示，随着流媒体的兴起和普及，Billboard Hot100上榜歌曲的时长明显缩短。

进入2020年代，歌曲变得更短了，普遍认为，这跟短视频有关。

下图是TikTok产品经理Parth Sinha等对Spotify上21.1万首歌的一个数据分析，2020年前后，歌曲时长有一个明显的缩短曲线。

Parth Sinha的报告分析认为，包括艺人和唱片公司在内的整个创意产业都采取了无意识的行动来适应音乐生态系统的变化。

TikTok上很多爆款歌曲都不长，JVKE的《Upside Down》是1分54秒，Ice Spice的《Munich》是1分44秒，Armani White的《BILLIE EILISH.》是1分39秒，Subiibabii的《Zendayuh》只有1分04秒，Lil Yachty的《Poland》，在TikTok上走红的初始版本只有83秒，最终版本也只有1分23秒。

也难怪制作人Plastician会这么说：“多年来，歌曲一直在变得越来越短，但我认为TikTok的影响可能会在未来10年内让流行歌曲的长度减半”。

实际上，现在很多歌曲长度已经减半了。Subiibabii发行的三张专辑，歌曲大都只有一分多钟。

音乐不再关于音符？

年轻人对待音乐的态度确实不一样了。

像PinkPantheress这样认为歌曲没必要长的年轻音乐人比比皆是，年仅20岁的音乐人Wolfacejoeyy说自己把创作短歌看作是一种挑战：“就像，‘好吧，你怎么能制作最短的歌曲，但让它真的很好？”

流量竞争的压力也催促音乐人尽可能快的出歌。同样身为00后的Ice Spice说，当她在房间里录音时，她想的是尽快地制作出一首歌——对于新人来说，他们更在意的是流量上的突围。

观念的变化，显然跟媒介变化有关。在前互联网时代，人们有足够的时间留给音乐，如今生活被碎片化的媒介填塞得密不透风。

“人们感兴趣的时间只有两分钟，然后他们想要切换到下一件事、下一首歌、下一个视频、下一个TikTok。不停地滚动和弹跳。”曾获得格莱美提名的音乐人Erika Nuri Taylor说。

于是，Vibe（气氛）变得更重要了。

在编译并研究了来自Spotify数据库中识别的6000多个流派的排行榜歌曲的五秒片段之后，纽约大学数据科学中心的副教授Pascal Wallisch声称：“我们的研究可以证明，在几秒钟内，人们就可以准确地识别出某些东西的气氛——整体的气氛——以及他们是否喜欢它。”

Pascal Wallisch认为TikTok一代正在利用这一点，并预测歌曲会变得更短：“因为你可能需要30秒，可能更少。音乐不是关于音符，它是关于气氛。”

一首30秒的歌除了气氛还能听出什么？或许对于急需成名的年轻人来说，叙事和结构不重要了，有气氛就够了。

歌词也变得不重要了，欧洲的一组研究人员早前发布了一份论文，论文中称他们在仔细研究了1980年至2020年间创作的大约1.2万首歌曲的歌词后发现，在所有的音乐类型中，歌词都趋向于变得更简单、更重复、更愤怒、更自恋。

该论文的作者指出，像TikTok这样的网站可能助长了这一趋势，这些网站上的歌曲必须在几秒钟内具有感染力才能传播开来。

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在TikTok一代将音乐视为冲量工具的同时，流媒体用户也越来越喜欢听老歌。除了氛围，除了即时满足的感官刺激，人们或许也需要其他，比如情感共鸣。

毕竟，音乐不只是用来冲的，更是用来听的。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音乐产业观察（ID：takoff），作者：壹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