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越南投资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亚布力中国企业家论坛（ID：cefco2012），作者： 汉斯，题图来自东方IC

越南是近年来东盟十国中经济增长最快的国家，凭借越共政府在国内推出的一系列改革开放措施，以及利用中美贸易战为其创造的有利外部环境，越南目前正成为众多跨国公司眼中的香饽饽。这其中，也包括大量中国资金对越南的追逐。

据越南《人民报》的报道，仅仅2019年的前5个月，来自中国(不含港、澳、台)的投资资金就已达20.2亿美元，占越南同期吸引外资的12%，几乎接近2018年全年中资企业对越投资水平，增长速度惊人。

图1 2008年-2019年前5个月中国企业对越南直接投资变化情况

（资源来源：亚布力研究中心根据商务部网站与越通社数据整理）

从新增资金规模看，中国目前正超越韩国、日本和新加坡，成为越南最大的外资来源国。不过，与中国高涨的对越投资热情不协调的是，近几个月以来越南在中国南海的一系列行为，再次挑起中越之间的纷争，使中越关系的不确定性加大，给中国赴越企业的投资前景蒙上一层阴影。

南海纷争再起

8月27日，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耿爽在例行记者会上表示，美国国防部26日指责中国干预越南油气开发活动，是对中国的无端指责，完全罔顾事实。在国内主流媒体报道耿爽的发言之后，中方一向“低调”处理的中越南海纷争再次引起关注。

事实上，早在两个多月以前，中越双方围绕海洋权益的纷争就开始激化，并发展成持续的对峙，引起越南国内舆论的关注。

2019年6月，在越南政府总理阮春福对俄罗斯进行正式访问之后，根据俄越双方合作开发南海油气资源的协议，俄罗斯石油公司租赁的日本Hakuryu-5钻井平台开始在06-01号油气区块作业，越南派出两艘船只进行辅助。06-1号区块位于万安滩附近的南昆山盆地，而南昆山盆地的06-1包括05-3等区块都位于中国的海疆线范围内。

图 2  日本Hakuryu-5钻井平台

6月中旬，中国海警船对越南在中国南海九段线内圈定的06-01号油气区块进行巡逻。同时，中国也派出“海洋地质八号”抵达南沙群岛，对日积礁附近的日积-03和日积-27区块进行石油和天然气勘探。

针对中国海警船的正常巡逻特别是中国石油勘探船“海洋地质八号”的正常活动，越南认为侵犯了其专属经济区以及大陆架，并于7月4日派出公务船开始持续骚扰中国勘探船，双方由此形成对峙局面。

7月25日，越南政府称，已经向中国发送了数条信息，要求中国的勘测船离开其专属经济区水域。在此后的东盟外长会上，越南外交部负责人重申了越南此前的要求。在提出抗议的同时，越南宣布把Hakuryu-5钻井平台在万安滩的作业时间从7月30日延长到9月15日。

8月15日，据媒体报道，在短暂的驶离之后，“海洋地质八号”再次回到作业区域进行正常作业。越南继续宣称中国船只“侵犯”了越南领海，并通过外交途径向中国提出抗议，纷争持续。

图3 中国海洋地质八号

低燃点的越南“反华”情绪

越南民众对中国有比较深的误解，据李响《越南历史上的“抗华”情结》引述的资料，越南经常把中国封建王朝时期与越南的关系写成侵略与被侵略的关系。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越南政府出版社出版的《越南古代史》宣称“越南历史就是一部中国侵略史”，给越南人在幼年时期埋下“反华”的种子。

过去的十多年来，越南多次发生“反华”游行，其中2014年的游行最终演变为对中资企业及人员的大规模打砸抢事件。此后的2015年、2016年和2017年，即使是在越南政府主动控制“反华”游行事件的背景下，也发生了数起针对中国的游行示威。2018年6月，越南多地发生大规模的“反华”示威游行，部分地区游行失控演变为对警方的暴力对抗。

事实上，越南民众针对中国的游行近十多年来从没有停止过，加上越南政府及其他力量的引导与利用，越南民众的“反华”情绪可能因为中越间的任何小纷争而引燃并面临失控。

这次中越始于6月的纷争，也使越南的“反华”情绪再次积累。南海纷争开始时，越南最初只是不点名地隔空向中国喊话。到7月19日，越南外交部公开宣称中国船只“侵犯”了越南主权，要求中方停止勘测，将所有船只撤回，并发表申明称“构成对越南海域的侵犯和违反《国际法》”。

与此同时，越南的主流媒体开始报道中越双方船只的对峙，越通社、越南人民报等媒体对此进行了报道，越通社还在其网站“东海”专栏对双方对峙进行专题报道。

而越南民间，也开始对中越船只的对峙发出声音，对华不满情绪随着对峙的持续而不断累积。在7月29日，越南渔业协会发表声明，要求“越南政府更强烈地抗议中国的活动……并要求中国立即从越南海域撤出‘海洋地质八号’”，越南渔业协会将这则声明发布在了其官方网站上，并将声明送到越南外交部、国防部和其他政府机构，越南的一些官员、学术机构研究人员也借助出席国际各种公开活动的机会表达对南海的立场与对中国的“抗议”。

在政府作用、媒体渲染及国际力量影响下，越南民众的“反华”情绪未来是否会被引燃并爆发类似2014年5月的大规模打砸中资企业事业，目前还是一个未知数。

越来越不平静的南海

根据资料记载，中国是最早发现、命名南沙群岛，最早并持续对南沙群岛行使主权管辖的国家。在20世纪后半期，随着各国石油资源需求的增加以及渔业发展的需要，越南、菲律宾以及印度尼西亚等国开始申索南海的主权，并占领中国南海的岛礁。近年来，美国、澳大利亚等国也以南海争端为借口插手南海事务，以谋取政治、经济和战略利益。而俄罗斯也长期以来和越南合作，在南海开发油气资源，获取巨额利益。

早在1981年，原苏联就与越南合作在南海开发油气资源。苏联解体以后，尤其是进入新世纪以后，俄罗斯与越南持续进行能源合作，修建输油管道、开发油气田、建造冶炼工厂。

以引发本次纷争的06-1区块开采为例，这一行动就是以前俄罗斯与越南签订的在万安滩附近南昆山盆地开发油井的合作内容的一部分，俄越拟开发的油井区块在中国的海疆线范围内。此前，西班牙石油公司因为中国的抗议放弃了与越南在争议区域的开发合作。俄罗斯石油公司也曾因中国的反对暂停项目的推进。2019年5月20日-23日，越南政府总理阮春福对俄罗斯进行正式访问，双方决定推进在油气资源领域的进一步合作，此后，俄越06-1油气区块开采启动。可以确定，在南海闷声发财的俄罗斯与越南的油气开采合作不会停止。

美国在2009年7月提出了“重返亚太”战略，因此利用美国牵制中国成为越南的重要外交考量。此后，美国频频在南海问题上发声，派遣航母到南海巡航，与相关国家举行联合军演。美国总统特朗普上台以后，用“印太战略”取代了“亚太战略”，更深入介入亚洲太平洋事务。对于本次中越南海纷争，美国国会议员卢比奥等通过各种途径和形式对中国进行指责。8月26日，美国国防部发表声明，指控中国以胁迫方式，干预越南在南海地区开采石油和天然气。9月2日，美国首次参加与东盟在泰国湾的联合军演。

近年来，澳大利亚也在南海问题上积极发声，对南海问题格外关注，对中国屡加指责。除这三国之外，西方其他国家的一些政客也对南海问题表达关切，而西方媒体也热衷于对南海问题的报道。8月29日，越南外交部网站刊登了一则英、法、德关于南海问题的联合声明，三国呼吁南海周边国家采取措施缓解紧张局势……

这一切，使得原本属中国及东南亚部分国家间的争议成为国际焦点，南海问题变得复杂，南海不再平静，各种不确定性增加。

达摩克利斯之剑，在越中资企业应未雨绸缪

如前所述，包括南沙群岛在内的南海广大海域长期以来属于中国，对中国有极为重要的战略利益。仅以石油资源为例，中国国土资源部的数据显示，中国南海石油资源储量约在230~300亿吨，天然气约16万亿立方米，堪称第二个波斯湾，占中国油气总资源的三分之一，相当于全球的12%。而万安滩等三大盆地的石油储量，接近200亿吨，是世界上尚待开发的大型油气区域之一，对中国能源安全具有极为重要的战略意义。

对于越南，抛开地缘及军事安全等因素，仅从经济角度看，南海丰富的油气资源与天然的地理优势就使越南无法割舍，而越南为了实现“东进、扩展东海领土”的目的也不遗余力。越南此前在南昆山盆地开发油田及其他油田的开发计划也不可能放弃。而迟迟难产推进缓慢的《南海行为准则》未来可以发挥多大的作用还不得而知。

因此可以肯定，中越双方都不可能放弃在南海的利益。长期看，这将导致双方的小摩擦与纷争彼伏此起。这些摩擦会不会加剧？什么时候加剧？民间情绪是否会失控？是否会再度爆发针对中资企业的打砸事件？是否会影响越中关系？是否会影响中资企业的运营？中资企业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投资策略？如何应对由此引发的不确定性？如何规避可能的风险？

所有这些问题，均值得中国在越企业考量，值得准备在越南长期发展的中资企业认真思索。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亚布力中国企业家论坛（ID：cefco2012），作者： 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