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企退市第一股，ST长油背后的故事与反思-虎嗅网

11日，据上交所网站消息，上交所发布了关于终止中国长江航运集团南京油运股份有限公司(*ST长油)股票上市交易的公告。

公告称，中国长江航运集团南京油运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公司”)2010年、2011年和2012年三年连续亏损，公司股票(证券简称为“*ST长油”，证券代码“600087”)自2013年5月14日起暂停上市。2014年3月22日，公司披露的2013年年度报告显示，2013年度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为-59.22亿元，2013年末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资产为-20.97亿元。信永中和会计师事务所对该公司2013年度财务报表出具了无法表示意见的审计报告。

是否虚假陈述尚需调查

根据*ST长油2011年3月发布的年报，2010年，“面对经营、管理、发展的重重压力”，*ST长油“认真分析形势、积极采取对策”，实现净利润883万元。

2012年4月，长航油运发布了《前期会计差错更正公告》。长航油运称，对2010年年报中的与两艘油轮相关的账务处理进行了调整，同时对出现差错的“燃料成本和跨期收入”也进行了追溯调整。

经过上述追溯调整，长航油运2010年的业绩，由原来的盈利883万元变为亏损1859万元。

此次调整直接牵扯到*ST长油的退市。如果当时没有追溯调整，那即便后来连亏三年，目前长油“充其量也只是暂停上市”。

据一位会计学教授介绍，当所用的会计规则变更或者相关的国家政策调整时，上市公司可以追溯调整此前的业绩,但因为使用的会计规则应具有一贯性，所以上市公司发生追溯调整的现象，比较少见。

3月31日，一位股民对上交所官员表示，有的股民2011年前后买进长航油运的股票，是在看到2010年盈利的前提下，

^{“如果2010年的年报最初就是显示业绩亏损，那我相信，很多人都不会选择长油”}

证券律师王智斌称，ST长油追溯调整业绩，涉嫌“误导性陈述”。

王智斌的观点是，股民在业绩追溯调整前买入*ST长油，并不知道“前面还有个坑”，*ST长油突然调整业绩，对一些投资者来说不公平。误导性陈述，是虚假陈述的一种，至于*ST长油到底是否构成虚假陈述，最终需要证监会的调查认定。

*ST长油的股民还提出另一个质疑。2011年，长航油运进行了定向增发，募集资金15.5亿元。假设2010年长油的业绩显示为亏损，那2011年就不能完成增发。一位股民认为，长油“涉嫌骗取增发”。

但一位证券分析人士称，上市公司的定向增发与业绩并不挂钩，只要参与认购的机构和个人，认为募资的项目有前途，愿意掏钱就行。

此外，2011年6月，长航油运向全体股东每10股分红0.1元，每10股送0.9股，合计分配股利1.6亿元。股民的疑问是，在2012年初追溯调整2010年业绩亏损的情况下，已经完成的分红怎么办?但事实上这部分分红无法追回。

一边亏钱一边巨资扩运力

在亏损年度的年报里，长航油运为自己亏损陈述的原因“大同小异”。

比如，2011年，长航油运称，运力供给严重过剩，市场竞争不断加剧，市场运价持续低迷，面临极其困难的外部环境。类似的话，也出现在了2013年的年报中

^{“航运市场低迷是导致营业收入未达到计划目标的主要原因”}

但数据显示，主营业务同样是油品运输的招商轮船，在2013年之前一直保持着盈利。

市场的不景气，通过毛利率可以窥见一斑。年报显示，业绩大涨七成的2008年，长航油运运输综合毛利率逾20%，其中石油运输的营业利润率在24.76%;到了2013年，运输业的毛利率已变为-8.2%，而油品运输的毛利率已降至-10.69%。

在如此低迷的环境下，长航油运的运力规模却成倍增长。2013年，*ST长油的运力规模达到86艘、789万载重吨。而2008年初登陆资本市场时，长航油运的运力规模为58艘、182万载重吨。也就是说，五年间，油运市场江河日下的大背景下，长航油运的运力增加了近4倍。

^{“一边喊着市场不好亏钱，一边却又掏出巨资扩大运力。管理层的经营逻辑，我们实在是搞不懂。”}

股民质疑“恶意退市”

大规模的计提，也是导致*ST长油业绩难看的一大原因。2013年，*ST长油对部分船舶计提资产减值，对长期期租VLCC计提预计负债。其中，新加坡子公司对长期期租合同确认了21亿元的预计损失，对VLCC船舶资产计提减值准备22.8亿元。一位股民打算把如此计提作为指控*ST长油涉嫌“恶意退市”的证据。

^{“计提这么多，一下使股民原本对公司扭亏的希望破灭了。”}

对*ST长油2013年的财务报表，会计师事务所出示了无法表示意见的审计报告。

^{“由于无法获取充分、适当的审计证据，我们无法确定该事项对长航油运财务报表的影响是否恰当。”}

这里的事项，指的是新加坡子公司对长期期租合同确认的21亿元的预计损失。此外，会计师事务所还称，*ST长油未来应对计划的可行性缺乏证据支撑。实际上，早在2013年4月，会计师事务所就曾对新加坡子公司出示过“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

长期以来，新加坡子公司都向外国供应商支付着高额的租船费。其自身的亏损则从2010年的7959万元，扩大到2013年的28亿元。

连续四年亏损即将摘牌

根据*ST长油披露的2013年年报显示，报告期内，公司实现营业收入为73.07亿元，同比2012年增长10.22%;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为-59.22亿元，较2012年同期的-12.39亿元亏损幅度扩大。

事实上，因2010年、2011年和2012年连续三年亏损，*ST长油自去年4月22日以来已被上海证券交易所暂停上市近一年时间。

2010年，公司亏损1859.47万元;2011年，公司亏损7.54亿元;2012年，公司亏损12.39亿元;再加上2013年亏损的59.21亿元，公司在这四年中亏损合计达到79.33亿元，而其之前连续盈利的13年合计净利润不过23.77亿元，等于是上市17年还巨亏55.56亿元。

根据上交所的退市规则，被暂停上市后，公司最近一个会计年度的净利润为负值，将会退市。3月30日，*ST长油发布公告称，预计4月23日前，公司股票将进入退市整理期，为期30个交易日，其后，公司股票将从上交所摘牌。

据了解，*ST长油将在上交所对公司股票作出终止上市的决定之日后的5个交易日届满的下一个交易日起，进入退市整理期，并在风险警示板交易30个交易日后终止上市。此后，公司股票将转入全国中小企业股份转让系统(“新三板”)挂牌。

对于这个新规定，业内人士表示：

^{“设置退市整理期的目的，是为了释放风险，建立投资者退出机制。在退市整理期交易阶段，一定要客观、谨慎地作出投资判断”}

公开数据显示，截至2013年末，*ST长油的股东总数为14.9385万户，在2013年年报披露日前五个交易日末股东总数为14.9442万户。

可是，面对即将进入退市整理期的*ST长油，公司的部分股东表示无法接受这一结果。虽然公司控股股东南京长江油运公司承诺，在公司股票进入退市整理期交易期间，不减持所持有的公司股票。但这个承诺并未获得公司小股东的认同。

有投资者担心，30天的退市整理期内，*ST长油的股票将会遭到投资者的抛售，一旦连续跌停，公司的股票很可能会一文不值。

重回A股市场难关重重

事实上，*ST长油曾表示要尽早实现公司盈利和净资产为正，为重新上市创造条件。但信永中和会计师事务所对公司给出的“非标”意见却让人望而却步。

其表示，截至2013年12月31日，*ST长油净资产为-20.03亿元，流动负债高于流动资产58.03亿元。这些情况表明存在可能导致对长航油运公司持续经营能力产生重大疑虑的重大不确定性。公司资产负债率近115%，如果无法解决的话，公司重回A股的希望很小。

根据退市制度，上市公司股票终止上市后，达到规定的重新上市条件的，可以申请重新上市。

*ST长油原本是上海交易所的上市公司，根据上海交易所公布的“退市公司重新上市实施办法”显示，退市公司自其股票进入场外交易市场转让之日起的一个完整会计年度届满后，可以向本所提出重新上市申请。

对于公司是否准备重返A股市场，公司证券部门人士表示，满足条件就可以重新上市。当记者追问公司是否有所动作时，该人士则表示让记者“听消息”。

央企光环吸引14.9万投资者

凭借央企、油运等光环，截至2014年初，*ST长油已吸引到14.9万名投资者。

3月31日上午，20多人聚集在位于浦东新区的上海证券大厦门前。他们以打横幅等方式，希望上海证券交易所“保护中小投资者”。他们之中，有原大学经济学教授，有国企的退休员工，也有打工者。3月31日，他们则有着共同的身份——*ST长油的投资者。

*ST长油的全称是，中国长江航运集团南京油运有限公司。其母公司中国外运长航集团属于国家大型央企。公开资料显示，*ST长油的主营业务为，经营全球航线的原油、成品油的运输。

廖亦冰，他此前曾在一所大学教了5年的经济学，推崇巴菲特的“价值投资”。他认为：

^{“当时买长油的股票，主要是看中它的央企身份和高成长性。它的主营业务是运油，这并不是一般民企能涉足的行业。”}

上海的投资者崔伟(化名)也持有类似的看法。2010年，崔伟曾在上海世博会的园区内工作。借此参观了石油馆的崔伟，被石油的广泛用途所震惊。

^{“原来我们吃穿住行都离不开石油，石油就是我们国家的血液”}

此后，崔伟开始青睐石油股。选择运力居前的*ST长油作为投资标的之前，崔伟特地跑到南京考察了一番，

^{“长油的办公大楼非常气派，在南京可谓路人皆知，看得出是家有实力的大公司”}

王云华(化名)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投资了*ST长油。王云华说，她原本是天津港的职工。买进长油之前，她按照以往的工作经验推算出，*ST长油的人力和运输成本，要比国内其他船企更低一些。更重要的是，新能源没有替代石油之前，*ST长油的业务，就永远有市场。

王云华分析认为，以她进入时1.8元/股的股价看，*ST长油已完全没有泡沫，

^{“要知道，它当时的每股净资产也有1元多”}

最终，三人均往*ST长油里“下了血本”——廖亦冰斥资百万买了100多万股，为此他还卖掉了自己在上海的房产;崔伟则重仓了30多万股的*ST长油;王云华买*ST长油的40多万资金，则来自银行贷款。

如今，14.9万名*ST长油的散户，不得不为自己的投资前景感到忐忑。

根据退市规则，未来*ST长油会经历为期30个交易日的退市整理期，其后会退至全国中小企业股份转让系统(“新三板”)挂牌。

^{“30个交易日的退市整理期，会是血流成河。届时几乎所有的股民，都会抛售持有的*ST长油，连续十几个交易日封死跌停，也不是没可能。”}

现在1.6元/股的*ST长油，将来股价多少，没人能够乐观。有人猜测，可能是0.8元;也有人说，会到0.5元以下;更有人悲观地说，也许只有几分钱。

^{“也许未来，我们手中的股票，将一钱不值。”}

退市制度是垃圾股的坟墓

英大证券首席经济学家李大霄表示，长油退市会给市场带来很大的震动，退市制度往后会比较严格，市场生态将发生转变。以前有很多投机的公司，会面临很大风险。不过李大霄认为，借壳重组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退市制度会日趋严格，进退的数目将趋于相等。以前是进大于退，以后估计会逐渐收窄，不过现在远没有达到平衡的可能性。”}

作为首家退市的央企，蓝筹股的走向也受到颇多关注。李大霄认为，往后蓝筹股会逐渐稳定，以前“垃圾上天，蓝筹落地”的情况会得到遏制。退市制度会使垃圾股的风险剧增，垃圾股会逐渐回归应有的价值，持股人会付出很重的代价。目前我国的蓝筹股是跟国际接轨的，垃圾股接轨旅程还没开始，可能就从长油开始。

总的来说，这条消息对垃圾股来说是利空，但对蓝筹股也谈不上利好。蓝筹股的双向价值回归开始了，绩差股也逐渐回归应有的价位。从长期来看，完善退市还是一个利好。

最后，李大霄提醒投资者，以后应尽量远离垃圾题材，尤其是低风险承受能力者。股民必须改进投资观念，才能更好地适应市场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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