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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宅总有理(zmrben115),作者: 宅少,原文标题《你得不到的人,都叫梁伟文,你放不下的爱,都叫李宗盛》,题图来自:东方IC
“谁没有一些刻骨铭心事,谁能预计后果?”
——词人·黄霑
逝于2004年11月24日
出自作品:《笑看风云》
01.
1984年,高晓松初三,同桌是个姑娘。两人都是学霸,关系日渐亲密。正要发生懵懂感情,不幸被班上女生给举报了。
班主任为了扼杀早恋,赶紧给高晓松换了座位。那时节,大紧的脸皮不像后来那么厚,被周围人一起哄,和女孩儿一样臊得慌,整整一学期,都躲着对方眼神走。
直到期末前的一次模拟考。数学卷最后一题,特别难。高晓松回教室对答案,都说没做出来。走到讲台前,一帮人围在那儿。有人在黑板上演算那道题。高晓松赶忙上去问:
“这题的答案,是173吗?”
演算题目的同学随口答应:“是173。”
高晓松脸一扬,正好和女孩儿目光撞上。
从那个眼神开始,大紧坠入了单相思。每天夜里转辗反侧,脑子里全是女孩儿的一颦一笑。心里沉沉地想,完了,我爱上她了。听说女孩儿爸妈在将台路当老师,他就常骑车去那一带转悠,一转两个小时。每次都带着巨大的惆怅回家。直到毕业、上高中,遇到新姑娘,这份怅然若失,才画上句号。
数年后,大紧成了清华无线电系的天之骄子。一天他同寝室一哥们儿求他,能不能带我去女生宿舍转转啊。清华女生少,高晓松看同学已经被馋得不行了,就说好吧,我带你介绍我一高中同学认识。说着带去另一个系的女生宿舍敲门,没想到,高中同学不在,前来开门的,是当年那个同桌。
高晓松带着同学进屋,跟姑娘面对面而坐,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词来。忽然就问:“对了,你还记得咱们当年最后一次模拟考那道题吗?还记得那道题的答案是多少吗?”
姑娘笑了笑,对高晓松说:“是173。”
那一刻,暮色四合,静坐无言,岁月里的小惆怅,纷至沓来。这种校园时代的伤感,久久萦绕在大紧胸怀,挥之难去。以至于他玩儿起摇滚后,总要写点骚柔小调。据说其中一首,是拿德国某民谣的壳子套的。那首歌在1994年的大学生晚会上被老狼唱红。
名字就叫《同桌的你》。
无论是《同桌的你》,还是《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抑或《恋恋风尘》,都是大紧经历校园时代后心头留下的喃喃回响。是岁月的惆怅,爱恋的絮语。从文学创作角度而言,高老师的故事也印证了一个道理:
一个创作者,一生中的集大成代表作,永远和生命中的那根刺脱不开关系。
02.
有人说,梁伟文是看到《红楼梦》的“梦”字,将其上下拆开,所以取名“林夕”,纯属误传。要说笔名源起,倒是能扯到黄霑身上。
黄霑这个风流渣男,半生与林燕妮痴缠。而林燕妮有个弟弟,填《千千阙歌》的那位林振强,正是梁伟文的偶像。为向偶像致敬,于是取了“林”姓,恰好手边有本《红楼梦》,看“梦”很有意境,这才叫林夕。
1991年,黄霑与林燕妮分手,痛不欲生。也就是这年的金像奖,罗大佑给梅艳芳写的《似是故人来》,摘取最佳电影插曲。《似》的填词人,就是已然改名的梁伟文。同年,达明一派解散,黄耀明签约罗大佑的音乐梦工厂。正给罗打工的林夕,遇到了生命中的刺。
一代才女林燕妮有篇很有名的散文,叫做《一见杨过误终身》。对于林夕而言,这句话要改成“一见小明误终身”才对。
没有黄耀明,就没有日后的金句。
入行前,林夕一直在港大当助教。说来有趣,他高中念书也不怎么认真,不料文科天赋过人,稀里糊涂上了港大,成了黄老邪的学弟。当时的梁伟文,俨然一个朋克青年,天天顶着一头古怪发型。等到1985年发表处女作《曾经》,罗大佑正巧到香港发展,他这才辞去教职,专心研究填词。
1991年,林夕不但凭《似》在金像奖上出风头,还拿到十大中文金曲最佳填词。之前的词作,多少还受罗大佑影响,个人风格还没有那么明显。在《似》之后,他的凄绝、艳丽,杀人于无形,就慢慢上路了。
光是词风独特还不够,一个好的填词人,相当于半个产品经理。要学会为歌手量体裁衣。林夕正是个中翘楚。张亚东给王菲做完专辑后,对他赞不绝口,说他能迅速拿捏住一个歌手的气质,写出最能表达个性的作品。
王菲自不用说,既然号称“没有名份的夫妻”,默契度可见一斑。王菲唱林夕的词,基本都不怎么看,也不怎么深究,进棚就唱。一首《约定》,两个小时就完工。而张国荣曾打电话问他,有没有看过《虚假凤凰》,里面有句“I am what I am”,想拿它做首句写歌。林夕说没问题。哥哥笑道,我还没说要写什么呢。林夕也笑道,你不是想出柜嘛!我还不懂你?
这就有了那首经典的《我》。
但因量体裁衣,林夕写给许多歌手的作品,不少都是行货。比如什么给潘玮柏的《不得不爱》,给莫文蔚《洗澡时唱的歌》,给卫兰的《街灯晚餐》,都要贴合歌手的情绪、气质。他甚至还给古巨基写过一首《啦啦》,通篇从头啦到尾,读完后我基本上只有一个念头:
钱真好骗。
这些词,没有林夕本人的故事。
只有一两首作品,他忍不住藏进了黄耀明。放在第一的,就是林忆莲的《至少还有你》,那句“你掌心的痣,我总记得在哪里”,说的就是黄耀明。而在给何韵诗的《忘》里,林夕深情写道,“黄是你的姓,红是你爱的,就当做常识”。林夕仿佛小心翼翼的怀春少女,将对情人的爱慕,字句缱绻地嵌入歌中。
曾有人问他,如果创作是一块饼,把饼分给歌手们,谁能占多少。林夕想了想说,黄耀明不能分,因为他是“饼”的起源。当年,叱咤殿堂推举十大词人,自选代表作,林夕拿了一首《春光乍泄》,评委们都很不解。最后作品交上去,果然没有拿到头奖。林夕却不在乎。
后来出《林夕字传》,放在第一首的,就是这首《春光》。最后一曲,又由黄耀明《下一站天国》压阵。徒弟林若宁解释说:
“都是因为明哥。《春光》是明哥的复出之作,他觉得有纪念价值。”
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自始至终,黄耀明也只将林夕视为好友,没想建立恋人关系。他想和他在一起,他却不愿和他在一起。
得不到这份爱,令林夕有着锥心之痛。
03.
这痛到底有多深?多少年过去了,林夕依然无法忘怀他和黄耀明去东京的那次旅行。1993年冬天,他和黄去东京看U2的演唱会。传了又传的段子里,林夕邀黄耀明在二丁目见面。等了他足足三个小时,黄耀明都没来。
听着咖啡厅里的音乐,只剩满心孤凄。
回港后,林夕填《再见二丁目》。整首歌表露心迹,自我安慰。歌送到杨千嬅手中,唱到林夕沉默。自此,就把最好的词给了她:
“自从唱完《再见二丁目》,便知道她是我想要的那个人。我的亲身经历,都写给了千嬅,听她的唱片就像在听自己的故事。”
东京一行,大概让林夕深悟了爱而不得的痛楚。很多作品和随笔中,都没少提。
在《花絮》一文中,提及当初看演唱会时黄给自己讲U2《Until the end of the world》歌词一事,他说:“我从来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但与黄耀明录音的几十个夜晚却随时可以写成几百字以至几万字,不等。”
《Until…》这首歌里,有句词问,“我向你伸出手是救赎还是毁灭?”。这话仿佛说的是两人关系。黄的出现,成为林夕的缪斯,也让他痛不欲生。本来他就有抑郁症,最痛苦的时候,得不到爱的人,无法开解自己的心,真有冲动溺死在浴缸里。
后来读了佛,林夕力求破执。那时,正好天后跟窦唯婚变。他在创作上转向,试图替人解脱苦海,立马写了首《百年孤寂》:
背影是真的,人是假的,没什么执着。
一百年前,你不是你,我不是我。
悲哀是真的,泪是假的,本来没因果。
一百年后,没有你,也没有我。
林夕慢慢觉得,无法拥有一个人,你就只能开解自己的心。多年后,他把这体悟放到《富士山下》里,还告诉大家:
“爱一个人,就像爱富士山,你没办法拥有富士山,爱情也是这样,看过就够了。”
在《富》中,林夕依然忘不了1993年的东京,一句“忘掉我跟你恩怨,樱花开了几转,东京之旅一早比一世遥远”,暗露心迹。
陈奕迅唱这首歌时,东京之旅,已经过去了整整13年。这13年里,对一个人爱而不得的苦楚,让林夕下笔时,字字如刀,句句泣血,一次次地剖析着那些“无法被爱者”的内心。其中狠而又绝的,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男不听《七友》和女不听《钟无艳》了。
《七友》里那句“谁人曾照顾过我的感受,待我温柔吻过我伤口,能得到的安慰是失恋者得救后很感激忠诚的狗”,不知让多少备胎沉默。《钟无艳》里那句“被你一贯的赞许,却不配爱下去,在你悲伤一刻必须解慰找到我乐趣,我甘于当副车,也是快乐着唏嘘”,又不知让多少想爱而不能爱的女生落泪。
林夕自己也说,够深情,何怕没金句。对于滚滚红尘中男男女女失爱的处境,他有成上千万种写法。而这成千上万种写法,大多是同一底色。借陈世镶先生评点金大侠《天龙八部》的那句话来说就是:
“无人不冤,有情皆孽。”
在《K歌之王》里,他写“我以为要是唱得用心良苦,你总会对我多点在乎”,在《兄妹》里,写“我所要的她不给,好像小偷一样卑微”,在《明年今日》里,写“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竟花光所有运气”,哪怕是劝人放手的《人来人往》,也刺痛人地来一句:闭起双眼你最挂念谁,眼睛张开身边竟是谁。
这一切,大概都是黄耀明所赐。
而这根刺,到头来也无非像他自己在粤语版《滚滚红尘》里写的:
“或者这就是荣幸,令今生不爱我的人,子子孙孙流传着他与隐秘的我相爱的传闻。”
04.
如果说林夕的底色是“得不到”,那么李宗盛的底色,就是“放不下”。如果说林夕侧重写的,是对一个人的执迷,那么李宗盛最擅长拿捏的,就是一段感情结束后,在蜿蜒岁月里震荡、回响,是咀嚼后的无奈。
早在30岁时,李宗盛还没进滚石。在他老爹的瓦斯行上,好基友张培仁天天来打游戏,他就拿吉他弹琴、写歌。写完,唱给张培仁听,唱到潸然泪下。他给张艾嘉做完专辑后,拿到一个发片机会。那是他人生中第一张专辑,《生命中的精灵》。专辑里的歌,全是为了纪念一段逝去的感情。
感情的对象,是个圈外女生。据说后来去了洛杉矶,老李还派好友去打过招呼。当年写《生命》的时候,“放不下”这一元素,还没那么明显。说到底,这个女生只是他人生中的一根小刺,一咽就咽下去了。
真正的刺,是林忆莲。
上世纪70年代,老李还不是老李,只是明新工专的一个学渣。在当时风起云涌的台湾民歌运动中,李宗盛也不过是个小角色。倒是他当时的女友郑怡,名声比较响亮。巧的是,郑怡的专辑本来是侯德健来做,侯连夜跑回大陆,李宗盛一下子逮住机会,就这么入了行。
写出《生命》后,更是拉开了一个新时代。在感情世界里,一个人小小的期待,小小的幻灭,全都被李宗盛的笔捕捉到位。凭这出色的洞察力,当初的学渣李阿宗,很快就成了滚石黄金时代的头牌制作人。
和林夕一样,李宗盛也是个杰出的产品经理。为歌手量体裁衣,完全是宗师级的。早年陈淑桦走玉女路线,他一看,玉女这么多,哪缺你一个。让陈淑桦剪了头发,一首《梦醒时分》发过去,立马火了。赵传长得那么丑,他就利用丑这个特点,给写一首《我是一只小小鸟》,一夜间红遍大江南北。
最能体现老李笔力的,自然还是《漂洋过海来看你》和《领悟》。
前者是金智娟的故事,后者是辛晓琪的心伤。跟金聊完隐秘情事后,老李吃着牛肉面,在餐馆里就写好了歌词。金智娟进棚,唱到第二句就嚎啕大哭。他一句“我们的爱若是错误,愿你我没有白白受苦”,也是把辛晓琪写得泪流满面。老李用字,不像林夕似刀泣血,只用平实的话语,戳破人心。
关于老李的文学师承,多年以来,始终是个谜。他不像黄霑、林夕,是港大中文系毕业的。一个考高中都困难的人,居然能用最简单的汉字组合,一句句看透你的心,除了用“天才”来形容,实在找不出第二个词。
如此出类拔萃的天才,如此深刻的情感洞察力,帮别人写歌,已是入木三分,那写起自己的心事,又会是什么样子?
1992年,林忆莲的出现,给李宗盛日后写自己的故事提供了契机。
那时,林忆莲还没大火。有人将她推荐给老李。老李刚把陈淑桦做成百万唱片,没往心里去。林忆莲转投飞碟,结果一炮而红。身为滚石的顶梁柱,老李好胜心极强,一定要把林忆莲挖过来。于是写了那首《当爱已成往事》。
老李给林小姐打包票:“这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你唱一定火。我只有一个条件,就是到我们滚石来,我会让你的事业更上一个台阶。”
结果这首歌,最后成了他为自己写的。
05.
1994年,李宗盛开了一场“暂别演唱会”,说是工作太累,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在那场演唱会上,林忆莲作为助演嘉宾,跟他一起演唱《当爱已成往事》。
介绍林小姐出场时,老李喜笑颜开,高兴得手都不知该往哪儿往。
后来有人猜测,老李暂别滚石,不是工作压力大,是要处理感情纠葛。在原配和林小姐之间,要想清楚到底跟谁在一起。
1989年,做完陈淑桦的《梦醒时分》后,李宗盛奠定了自己在业内难以撼动的大哥位置。与此同时,滚石希望他做出更优秀的作品。一张接一张地创造销量传奇。做《梦醒》时,李宗盛差不多10个月没回家。他和原配的朱卫茵的感情,渐渐变得寡淡起来。
迟迟不来的灵感,久遇不见的优秀歌手,都很让老李头痛。正巧这时,林忆莲来了。两人从创作到录音,再到包装,一路相伴,老李发现:这个女人,才是自己的缪斯。
当时很多人劝朱卫茵,说老李跟林小姐走得很近,别出什么差错。朱十分大度,完全没当回事。丈夫和林忆莲台上唱歌,她还去捧场。可没想到,李宗盛说是去加拿大休整事业,却是为捋清心中头绪。当时林忆莲也被流言所困,万分伤神。老李到底挡不住诱惑,在林的门外冻了一夜,最终选了林小姐。
回台湾后,写下那首《为你我受冷风吹》。
半年后,李宗盛和朱卫茵离婚。对此,朱卫茵倒无有怨恨。两人间的感情,早就出现危机。朱接受采访也说,离婚是各打50大板,不是某一个人的错。后来朱卫茵出书,李宗盛还写了一篇序,用了《领悟》里那句歌词。
1998年,老李和林忆莲奉子成婚。身为行业里最优秀的两人,情投意合下,应该是佳作连连。可林忆莲和朱卫茵不同,并不安于相夫教子。两个艺术家,各有各的性格,又都富有创作野心,激情消磨后,没有火花,只有摩擦。
这一回,老李又用上了那句词。
2004年,在《十面埋伏》的首映礼上唱完《爱的代价》,李宗盛发布离婚声明:
“我们的爱若是错误,愿你我没有白白受苦。SANDY,祝你幸福,找到你要的、你认为值得的。”
随后那些年,老李离开了滚石,创立吉他品牌,隐退江湖。唱片偶尔也做一些,可再也没能创造当年在滚石创造的辉煌。只是组组乐队、开开演唱会。也就在这期间,他终于把人生往事,写成了《给自己的歌》:
是不能原谅,却无法阻挡,
爱意在夜里翻墙。
是空空荡荡,却嗡嗡作响,
谁在你心里放冷枪。
旧爱的誓言像极了一个巴掌,
每当你记起一句,就挨一个耳光。
后来开演唱会,唱到《爱的代价》,李宗盛几度哽咽。再后来唱《当爱已成往事》时,也是唱到接不上气息。与朱卫茵分手后,他还能坦然作序。和林忆莲道别后,却总是回避同台。没人知道,那六年的婚姻,两人经受了怎样的起起伏伏。但从一次次的哽咽中,可见老李心里,没那么容易就断了过去。
老李前半生,给那么多歌手写了那么多歌,动人有之,戏谑有之,哀婉有之,但真要论字字诛心,还是这首写给他自己的歌。
30岁时,他写《生命中的精灵》,用了一整张专辑的力气,也比不上这首歌的分量。老李把历经岁月消磨、体悟恋情来去却又依然难以放下的心迹,描摹得锥心刺骨。只有跟老李一样的人,才能从中听见岁月的唏嘘。
一首《给自己的歌》,暴露了老李的软肋。
林忆莲这根刺,到头来就像他歌里写的:
“忘了痛或许可以,忘了你却太不容易。”
06.
1994年,老狼唱《同桌的你》那台晚会上,一个叫卢庚戌的清华学子,与人合唱了一首《成长》。不久后,他组了个组合,叫“水木年华”。最早的水木年华里,不但有李健,还有个叫姚勇的。他是王小波的外甥。
姚勇立志要玩儿摇滚后,王小波劝他好好读书,不然将来没钱,会很痛苦。
姚勇说:“我不怕,痛苦是艺术的源泉。”
王小波教育他说:“你看看巩俐演秋菊,秋菊很痛苦,但巩俐却不痛苦,歌星唱《黄土高坡》,自己不住窑洞,反而珠光宝气。可见别人的痛苦,才是你艺术的源泉,而你要是痛苦,只能成为别人艺术的源泉。”
姚勇听了很受用,好好念书后,帮马化腾抄出一个《QQ炫舞》,赚了一大笔钱。
王小波劝他外甥,只是为了站对当舅舅的立场。以他的艺术成就来说,他当然知道痛苦于艺术的作用,否则也写不出《黄金时代》。不信你去读他的《我在荒岛上迎接黎明》,就知道这小子有多痛苦。而对创作者来说,此般魔咒,终身难以打破。只有体验过那份锥心的痛楚,才能写下打动人的金句。
如果没有从黄耀明身上体验过得不到的悲痛,林夕哪有那么多凄绝艳丽的段落,让听者的心,在悲伤中沉浸,又在悲伤中疗愈。如果没有从林忆莲身上体验到放不下的拉扯,老李哪儿来那一句“想得却不可得,你奈人生何”,让上了年岁的男人们在KTV里或沉默或顿挫,找到属于自己的隐秘诉说?
他俩各自的刺,横亘在各自的岁月里,扎出道道痕迹,经那妙笔镌刻,就替那些想表达而不知从何表达的人,说出了寂寞心事。
每个人生命里,都有想得却得不到的人,他想说的,林夕都帮他写了;也都有想放却放不下的往事,他甘苦的回味,老李都替他说了。
高中时代,我有一位好友,苦恋过一个女孩儿十年,QQ头像、手机壁纸、电脑桌面,全是和那女孩儿有关的东西,读大学时,攒下过厚厚一叠去女孩儿读书城市的火车票。多少年里,他的手机铃声,一直是《富士山下》,QQ空间的背景音乐,一直是《七友》。
一想到这件事,我就觉得世上有千千万万听歌的人,在林夕和李宗盛的歌词里,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句子,那真是一种忧伤的幸福。
黄老邪在《笑看风云》里写:
“谁没有一些刻骨铭心事,谁能预计后果。”
被生命中那根刺刺痛的林夕和老李,最后能把苦海里的爱恨,编织成安抚那么多伤心人的解药,不知他俩当初预计到没有。
反正对于一个创作者而言,能把个人的生命经验,用来疗慰一颗颗孤独的心灵,帮他们消化爱情的刺,真应了老李那句词:
“让人轻轻地唱着,淡淡地记着,就算终于忘了,也值了。”
本文部分参考资料:
[1]《花絮》,林夕
[2]《林夕字传》,同上
[3]《晓年鉴》,高晓松
[4]《一路星光·李宗盛》,音乐传奇
[5]《听说·青年李宗盛》,马世芳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宅总有理(zmrben115),作者: 宅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