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孝感孝昌的防疫观察：82万武汉人进入孝感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记者（ID：njuxjz），南大学子家乡防疫纪实，南大新传“未来编辑部”出品，视频为作者拍摄的城管广播画面，作者：张健康（化名）

在这里，我和其他人一样，只是一个见证者。我的生活已经成了这一事件的一部分。我住在这里，和所有的一切在一起。——S.A.Alexievich

2020大年初一，外面下着毛毛雨，孝昌县城三个城管拖着一个音响，游走在居民小区，劝说居民新年不要走亲访友、尽量不要出门、出门要佩戴口罩。

事实上，这是自1月20日武汉确诊病例突增以来，我第一次在社区看到关于新型肺炎病毒的宣传。

我21号就购买了口罩和消毒水，为防疫做准备。但是大多数本地人对此都不以为意，23号武汉“封城”，街上还有不绝于耳的叫卖声，超市内拥簇着年货采购大军，戴口罩的人不足50%。

1月24号，孝感市首次发布确诊病例22例（数据来自《孝感日报》），当夜24时关闭对外铁路交通和市内公共交通。在疫情前期，全市只有市疾控中心、市中心医院两家医疗机构具备检测资质，每日样品检测量不足400份。市里第一次确诊病例比我预想的少得多，但考虑到孝感与武汉密切的人员往来，我觉得本地应该还有大量患者未被确诊。

孝感位于武汉8+1城市圈西北部，孝汉大道、硚孝高速、汉孝城际铁路三条城际快速干道构建了孝感与武汉中心城区的半小时生活圈（参考来源《湖北日报》）。根据百度迁徙平台数据，自1月1日至1月26日，孝感市接收了武汉市16.47%的迁出人口（数据来自百度地图慧眼平台），占全国第二。

图源百度迁徙平台

武汉市长周先旺1月26日在新闻发布会上说，春节期间有近500万人离开了武汉，按照百度平台的迁徙比例，约82万进入孝感，占孝感迁入人口的46.7%（数据来自百度地图慧眼平台）。孝感市政府公布数据显示，2018年孝感市常住人口为492万人。不考虑孝感市迁出人口，武汉迁入人口约占整个孝感市人口的12.3%，即每8-9人中就有一个“武汉人”。

小区内鄂A车辆随处可见/图源作者

自1月28号以来，孝感市几乎每天新增确诊人数超过百人。截至2月4日，该市确诊人数1120人，死亡17人，疫情危急程度在全国仅次于武汉和黄冈。

数据来自孝感日报

为了应对病情，市内多家医疗机构参照北京小汤山医院模式建设专门医院。

1月30日20时，孝感市第一人民医院隔离病区正式开始投入使用，该院18名医护人员与重庆援鄂医疗队10名医护人员进入隔离病区工作。隔离病区位于该院东城院区，由教学楼改造而成，内设100余张床位。

1月31日，孝感市中心医院东南院区治疗点经过3天的紧张改造正式收治新型肺炎病人，共有床位375个，重庆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和重庆第六人民医院30名医务人员进驻，同时孝感市中心医院、湖北航天医院共计72名医护人员组建三组医疗队，轮流进驻该院区。

与此同时，孝感市辖区下各县市也在积极改建原有医院，应城市、云梦县、大悟县，通过征用已有医院，设立4家“小汤山”模式医院，拥有床位990个。安陆市传染病医院正在争分夺秒的建设过程中，预计2月5日投入使用，拥有床位500个。

同样是1月28日，孝感地区开始放晴。寂静了三天的小区开始出现小孩玩闹的声音，有人隔着楼道大声讲玩笑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我要出门”的躁动。

但这躁动很快就被压制。《孝感市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防控指挥部（7号令）》要求1月26号0时起孝感市辖区内所有高速出入口封闭，全市县域之间国道省道封闭；10号令要求自1月28日0时起，全省行政村（社区）、自然村之间交通实施隔断；12号令要求1月30日0时起，城市主要通行道路实行物理隔离。

被关闭的集贸市场/图源作者

30号一大早，我又听到了锣声。大喇叭里传出声音，宣布第二天将限制所有机动车及自行车上路，各小区限制人员出入。我戴好口罩去家附近的超市采购生活用品。这是我五天来第一次出门。室外健身器材上堆放着各家偷偷晒出来的被褥，一个老太太坐在自家车库门口微眯着眼，不愿辜负冬日暖阳。

小区对面路口被铁丝网封闭，店铺大门紧闭/图源作者

出了小区，对面路口的路障把我吓了一跳，路边还有正在巡逻的工作人员，三四个行人一刻不敢多留。我在家里一直想象没有人的街道会是怎样？亲自走过一趟，才能体会到好似穿越回抗战时期的紧张感。

趁着巡逻的人走开，我走到一家便民超市门口，敲了敲玻璃门，询问是否还售货。店主问我住在哪，收到回答后走上前，朝街两头望了望，小心翼翼地开了条门缝。“我能进来吗？”“你就在那儿吧，要什么我帮你拿出来。”我站在门外买到了东西，匆匆回了家，洗过手，喷了喷消毒剂。

店主的过分谨慎让我疑惑。3天后我终于明白事情的严重性。2月2日，由于“仟果园水果商店”违反县4号令，仍在开门营业，该店老板被行政拘留5日。不仅如此，聚众赌博行为也遭受到了严重打击。2月1日至2日，孝昌县各乡镇就有23人因相约赌博或打麻将受到行政拘留或治安罚款。

路边的防疫标语/图源作者

从疫情爆发开始，我几乎每天都会收到附近村子或是居民小区出现确诊病人的消息。2月3日，我所在小区也出现一例，病人家离我的位置不超过50米。随之而来的，是孝昌县5号令。自2月3号起，县乡居民受到了严格管控，每户家庭每三天可指派一名家庭成员到指定购物点上街采购生活物资，其他人员除特殊情况不得外出。居委会开始组织集中采购、分发生活物资，各家都抢着给物业经理发消息。锣声又开始响起，小区内也出现了整日值守的人。父母关上了向南的窗户，朝我说着：“你可不能再出门了。”

2019年我有八个月没有回过家。回到家看到疫情信息后，我就开始监督家人做好防护措施。封闭在家，有时候会感觉烦闷无聊，但换一个角度，不出门可以陪伴家人，也是一种休息。

我甚至感恩这种状态。在重疫区，平常人的休息是很多一线工作者的不休息换来的。在孝感安陆，水寨村黄汉明书记自1月23号起坚持每天走村串户，宣传疫情防疫工作，2月1日因过度疲劳引发慢阻肺牺牲。在孝感孝南区，曾在孝感市疾控中心任职的刘凯主动请缨，除夕夜孤身从北京回到孝感，加入疫情防控组，连续工作38小时。在孝感应城，116名退休医生放弃假期，回归疫情防控一线。还有不知名与不知数的医护人员、民警、基层干部、环卫工人……他们是这场疫战中最美的逆行者。

环卫工人成了街上唯一的行人/图源作者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记者（ID：njuxjz），南大学子家乡防疫纪实，南大新传“未来编辑部”出品，作者：张健康（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