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罩猎人》与故事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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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品 | 虎嗅年轻组

作者 | 长江公寓

题图来自《口罩猎人》

黑色的轿车，坐在副驾驶的保镖Agun随手掏出一把枪。

镜头一转，土耳其首都伊斯坦布尔的香格里拉酒店里，一个男人低声地对另一个男人说，“乌克兰那边已经说好，明天就可以运出来”。

不要误会，这并不是《国土安全》最终季的情节，也不是毒枭和下游的接头现场。这是口罩商人林栋的日常。

这里有一切戏剧化的元素。

新冠病毒像是一枚鱼雷，从深海出发击中了世界的多个地点。随后，这场瘟疫席卷全球。而一个不想浪费危机、手持着千万量级现金的30岁买家林栋投身其中。他和他的购销团队不足10人，却可以撬动上亿美金级别的交易。

林栋游走在沙特、伊朗、土耳其各地，穿梭于军火商、正规供应商、黄牛、骗子之间。他唯一确定的就是，这一切都不确定。

这是纪录片《口罩猎人》讲述的故事，该片是由花总 @花总丢了金箍棒（以下简称花总）拍摄，全片8集，每集8分钟～10分钟，导演剪辑版时长为60分钟。在纪录片上线当天就引发了大量关注。

剧变

所有事情都处在迅疾的变化中。

原材料的价格在变化。一个新病毒袭卷而来，全球感染人数突破320万的当下，口罩（无纺布、熔喷布）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已经成为了和军火一个级别的战备物资。而这个产业的利润已经超过了毒品，达到100%～300%的利润率。

图片来自《口罩猎人》

盈亏的平衡在变化。

林栋囤积在伊朗德黑兰仓库的口罩，被扣留了一个星期，就在这段时间中国口罩市场的短缺就已经缓解，口罩价格走低。168个小时的等待，对商人林栋来说，意味着上千万的亏损。

供需双方的力量对比也在不断变化。

 一口咬定要1200万定金的强势本地熔喷布供应商，在土耳其疫情爆发、限制口罩出口之后，也不得不着急催促林栋快速买走货物。

诚信的价格也随之改变。

到处都有骗子。林栋的随行翻译Wake说：整个伊斯坦布尔都知道中国买家林栋的名字。在辗转了几个交易地点之后，林栋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一个货仓。在申报单上写的“熔喷布”是用来应付检查编造出来的，而实际上，对方的库房里只有普通无纺布。所谓神秘交易在对方的“开诚布公”下流产了。

林栋听完笑着说，“那我们去吃BBQ吧”。他好像已经习惯了。

也有些坑不易察觉。林栋的线人在复听录音的时候发现，一个即将签约的工厂同时拿了4个～5个买家的钱，需要的供货量显然远远超出了他的出货能力。

“你收了这么多人的钱，到时候你怎么供货？”录音里，工厂的人问。

 

“随便供吧。”对方答。

这是所有口罩买家面对的日常。大买家碰到大骗子，小买家也遇到“小猫腻”。

一个口罩买家在微博上透露，200万口罩在海关过磅时发现与申报的重量有明显差异。他追问供货方，对方先推说是更换轻质纸箱的原因。直到最后才坦白，是市场上30克标准的无纺布不好找，用了25克的替代。

生气也没有用，买家要不就违约赔钱，否则就硬着头皮交付不合规的口罩。

“我违约率不高，40%。”林栋笑着说出这个可怕的数字。

图片来自《口罩猎人》

故事捕手

在纪录片上线后，有人发现充满赌性的林栋大起大落的经历。

他23岁开始创业，曾经入选过2017福布斯中国医疗健康和科技领域30 Under 30榜单。林栋名下有7家公司，包括深圳市思瑞健康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思瑞网络信息有限公司。

但另一面，这些公司几乎都面临诉讼风险，2019年年底，林栋被列入了失信被执行人名单，成为限制高消费人员。

而花总决定拍摄这个故事，正是发现了林栋身上的冲突感。

林栋和这个故事几乎是“撞”到花总面前来的。彼时，他正在伊斯坦布尔准备到中亚拍摄其他题材的纪录片，但在一个中餐馆吃饭的时候，收到了一个粉丝留言，问是否可以见面。他同意了，而那个粉丝就是Wake——林栋的随行翻译。在提出拍摄需求之后，林栋竟一口答应。

在《新京报》的采访中，花总说，自己想过记录更宏大的命题——口罩整个国际产业链的运转方式，但最后，还是林栋这个人更吸引他。“林栋代表了很典型的一部分人。”花总说。

他的每次拍摄都希望提出一些有价值的尖锐命题。比如“你觉得自己是在发国难财吗？”“你有没有低买高卖、囤积居奇、扰乱市场秩序？”

上一次他提出这样的命题，是拍摄视频《杯子的秘密》。2018年11月，在他偷拍国际酒店客房卫生视频之后，他成为了众矢之的。几乎所有人看完视频的转发语都是——“完了，他又要被封杀了。”事实的走向也印证了这一点。他的个人信息快速在各大酒店之间扩散，他的每一次入住，都会被特殊对待。

面对风波，似乎是花总的常态。他鉴表、揭露“世奢会”（对方甚至因为找到他的父母）、扒皮酒店卫生乱象。

而这一次，他再次在疫情的涌流中捕捉到了一朵可贵的浪花。

在跟拍林栋讨债的过程中，坐在老板椅上的土耳其人警惕地问：这个拍摄的人也是你们团队的吗？

面对这个不怎么友善的提问，镜头背后的手依然稳稳地握着机器。

“真正吸引我的是去游历、捕捉、记录。是在各种情况下人的状态。”花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