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ursquare错在哪儿了？

到底错在哪了

君以此兴，必以此亡。从《左传·宣公十二年》“君以此始，必以此终”演化而来，由于带有强烈的兴衰气质，传播度反而比原装的原句更广，这和我们今天要讲的原装走入陌路，而改装者反而兴旺发达有相似之处。

10月底Techcrunch报道，Foursquare创始人丹尼斯·克劳利向媒体表示公司旗下核心产品“Foursquare City Guide”将于12月15停止运营，运营重心转向副线产品签到应用Swarm，这是从原来的City Guide衍生出来，专注于提供签到打卡并分享的产品。

国内2010年左右接触过互联网的人估计不少都知道美国的Foursquare，特别是其打开app漫游城市这一新奇功能，这在当时几乎算是个创举。

由于掌握了新的技术，Foursquare赢得了迈出第一步的先机，率先在位置共享领域赢得成功的第一步。这一技术又为一大批新应用的崛起做好了铺垫，基于地理位置的应用甚至直接或间接催生了上市充公司的出现。

但位置共享弄潮儿Foursquare却没有在这个领域内再进一步，既没有像创始人想象的那样成为一款成功的位置社交网络产品，也没有在企业级位置数据采集和应用上获得商业成功。从2009年创立到2024年其核心应用停止运营，不禁让人百思不得其解，Foursquare到底错在哪了？

近乎完美的开端

2009年Foursquare由Dennis Crowley 和 Naveen Selvadurai 创立，并在美国科技盛会SXSW （西南偏南大会）上推出，独特的视角和体验立即在大会上吸引大量关注，位置分享概念掀起一阵旋风，人们惊喜的发现，原来智能手机还可以定位好友！Foursquare率先在热门的意识中植入位置社交的概念。

Foursquare City Guide上线以后，新鲜的玩法马上在人群中爆炸性传播开来，为了获得签到徽章奖励，用户争先恐后。一大批同样主打签到和地理位置信息的应用涌现出来。例如国内的街旁网、基于LBS概念催生的新应用如大众点评和陌陌，当然这都是后话。

签到玩法带来冲击

Foursquare一开始只是个简单的地理位置签到的功能。这些点不是基于经纬度呈现，而是基于一个有名字的位置，无论是旅行景点、餐厅、办公室，甚至你自己的家。“签到”让用户向世界宣布，自己曾经“到此一游”。用户获得了满足感，而Foursquare则同时获得了用户位置信息和城市商业信息这两个珍贵的数据。

很显然，这样的数据多多益善，为了鼓励用户多多签到，Foursquare创造性的上线了虚拟头像。在某个场所签到次数最多的人，会获得“市长”（ Mayer ）的头衔，这个玩法让Foursquare迅速成为了都市潮人的新宠。很多人以拥有Mayer头衔为傲。国内的街旁网的小螃蟹当时几乎成了身份的标签。

2012 年，克劳利对 Foursquare 功能进行完善，除了签到功能，更加强调作为工具应用的目的地搜索和发现功能。

位置社交这股新概念旋风，让早期核心产品Foursquare City Guide在短期内积累了大量的用户。2009年创立之后不到1年的时间累计用户就达到了100万，截止2011年6月累计用户达到1000万。从其他公开报道数据来看，2013 年用户达到 3000 万。Foursquare在2009年就拿到了第一笔融资 135 万美元。次年6月份拿到B轮2000万美元融资，几乎和其用户增长同步。

用户的大量位置信息给Foursquare提供了宝贵的城市商业信息数据，这些珍贵的UGC信息是城市商家梦寐以求的人流量信息和用户偏好。同时，一个城市内数据信息又汇集成一份 city guide宝典。

从创立的2009年到2013年，Foursquare似乎风光无限，用户快速增长，城市信息不断丰富，一轮又一轮的融资拿到手软。2011年拿到C轮5000万美元的时候，公司的估值就已经达到6亿美元。

冲破瓶颈

2013年Foursquare遭遇增长瓶颈，在3000 万用户这个量级上停留很久，2013年每天签到的次数只有 500 万次。这背后就是当时被人们忽视的“用户需求”，尽管签到玩法新颖，但除个别狂热分子外，人们不太可能为了获得一个虚拟身份而四处奔走。而即使是到了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也需要想起签到才会打开app，毕竟Foursquare也不能未经允许自动为用户签到。

为了维持产品的用户量增长，Foursquare尝试从用户体验切入突破。首先是围绕签到功能进行产品升级改造，其次通过收并购完善城市位置信息应用上下游为今后围绕地理位置信息的应用生态体系做基础。

通过对用户的观察创始人克劳利发现，用户使用Foursquare场景主要来自2个，其一定位和跟踪好友位置，第二探索发现城市中有趣的地方。加之克劳利最初的社交梦，Foursquare似乎顺势而为的将原应用中社交的部分独立出来，打造成一款纯社交应用。

2014 年 5 月 Foursquare City Guide 最终分拆成两款独立APP，一款主打“签到”位置共享的社交网络产品Swarm”，旧的产品Foursquare进行升级改造，定位为本地生活发现与探索，调整Yelp的本地生活搜索地位，正如他们的新slogan“The all-new Foursquare， learns what you like， and leads you to places you'll love.”，这就是全新的Foursquare 8.0。

拆分独立后的Swarm早期收获了很高的关注度，第三方数据显示，6月至7月份，Swarm独立移动用户数量增长了198%，从71.7万增加到210万。从7月至8月又增长36%，从210万增加到290万。

但仅一个月以后Swarm就出现用户增长乏力，随之商店排行榜下降。在遭遇了app崩溃一系列问题之后，Swarm似乎再难以恢复上线之初的火热。而原生的Foursquare City Guide依然不温不火。

随着用户增长乏力，新的位置信息增量不足，造成这种困境的原因之一就是隐私保护，不少用户对Foursquare 关闭了地理定位。为了鼓励用户重新打开，2021 年 8 月，Foursquare优化了原来的Panel产品打造成全新的Rewards重新推出。用户打开定位开关后即有机会赚取积分，但随着美国隐私保护政策越来越严格，Rewards在2023年5月份停用。

有可能是用户增长未达预期，2016年创始人Dennis Crowley辞职，Jeff Glueck继任新CEO，管理层的变化带来了公司战略方向的调整。

Foursquare开始有意识的建立以地理信息为核心的应用生态和广告系统。分别在2019年从Snap手中收购了基于位置的数据分析和市场测量工具Placed，2021年收购地理空间数据统一、丰富、可视化和分析的下一代平台Unfolded（后来演变为Foursquare Studio）。

运营重心转到了面向商户、大型企业以及开发者， 此时Foursquare更像是地理空间数据技术服务商，或者信息提供商。

2022年推出了企业级应用地理空间数据可视化的技术规范—Hex Tiles（由Unfolded开发），借助Hex Tiles各种地理空间数据可以轻松整合，并进行探索性分析，大大加速了企业决策过程。

Hex Tiles也可以视作一种强大的地理空间数据可视化工具，它通过六边形网格提供了一种新颖且高效的方式来展示和分析地理数据，为企业基于地理信息创建自己的应用提供了通用标准。

2023 年 5 月，该公司推出了 Foursquare Graph，这是一种利用图形技术和H3网格系统组织地理空间数据集的新方法，通过将Foursquare的专有数据集索引到H3网格并将它们用明确定义的关系连接起来，Foursquare及其客户可以快速轻松地连接不同的地理空间数据集，解锁支持特定、独特业务需求的强大洞察。

很显然上述2个技术方法和工具是面向企业用户，通过提供统一的标准和工具，打通了地理空间数据的应用关卡。当然企业使用Foursquare工具和技术，数据也一定程度要和Foursquare共享，成为广告系统的生产资料。

数据金矿是否能转化成收入

有了数据金矿，自然就会想通过挖掘金矿来赚钱。Foursquare未来探索的商业模式几乎都离不开多年来积累的用户数据。

由于最先引入和应用了基于地理位置分享的概念，用户快速增长，以及早期良好的用户体验，Foursquare最早积累甚至让谷歌和微软艳羡的大量基于地理位置的用户数据和现实中城市信息，如商店、公园、餐厅、聚会等有价值的信息，在所有人眼里Foursquare拥有了数据金矿，仿佛下一步就是收入疯涨和IPO。

Foursquare的收入模式非常多元化，早期公司的收入来源主要有三大部分。

首先，其积累大量城市位置信息可以成为其他应用的基石，早期苹果地图和微信地图就使用了FSQ的数据。企业订阅访问Foursquare强大的数据分析工具和API，以深入了解市场洞察和消费者行为分析。

其次，Foursquare提供基于位置的广告投放，实现精准定位用户，使得广告投放更具性价比。

再次，Foursquare与技术提供商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和数据许可协议获得收入。

Foursquare的商业野心很大，但可惜由于管理层的动荡，以及战略的不稳定性，公司在用户增长和商业化两个层面都进展不顺。

公司收入数据公开信息较少，2019年公司营收只有1.5亿美元，主要来自广告业务。此后几乎再无公开收入数据披露，公司的主要收入来源为广告。面向企业的地理空间工具和技术对于收入的贡献甚微。科技媒体对此报道不多，个人推测核心原因是战略方向不坚定，既要又要。

Foursquare的技术优势过于显著且单一，即地理空间数据整合能力以及海量数据。

移动互联网的商业模式可选项不多，广告是最为普遍的一种。Foursquare自己的收入来源也证明了这一点。

公司管理层动荡后，重心显然已经偏离了这一商业模式。Meta和Google已经将在线广告行业定义好了，简单说即精准投放。

这就需要一整套数据和工具系统来配合，最最基本的套件即用户画像、内容标签、广告库存管理，竞价体系等。

这项商业模式的基本套件，和Foursquare的基本能力范围有很大鸿沟，有了海量数据可以做到广告精准加载和展现，另一方面需要知道广告需要展示给谁，这更需要对用户进行精准画像和偏好分析，这是广告精准投放的基本技术基础之一，可惜的是Foursquare在这些领域毫无建树（至少很少这个方面的公开新闻）。

守着一座金矿，但手头却没有一件趁手的工具，这也算是时代的遗憾吧。

动荡的管理层

Foursquare到底有无机会

Foursquare将商业模式定位为广告并没有什么问题，用户获取手段也没有什么问题，最根本的问题在于——不够专注，并没有集中在做好签到和城市本地搜索这件事。基于本地信息的推荐和搜索是存在商业化机会的，这点Yelp的成功就是最好的证明。

说到Yelp，尽管普遍认为其定位为“大众点评”产品，但我认为他就是Foursquare的竞争对手，根本原因是两者具有共同的使用场景——当用户来到一个城市想要搜索周边商家信息时，这两款产品都可以提供相同的服务。当用户想找周围的美食商家时，这两款产品又可以使用。

诸如此类，两者有太多重叠的使用场景，尽管不是商业模式相同从而构成竞争，但争取的C端用户却有很大的重合度，不少用户在社媒发帖时总是无意间对比了这2个产品的功能也能说明两者的竞争关系。

而Yelp在“做点评”这件事上做得更好，Yelp的核心功能是提供详细的商家信息。和Yelp相比，Foursquare截止到2024年仍然只在“探索城市”，帮助用户发现城市中的宝藏店铺和热门社区。同样的，Yelp的收入来源也是广告，并且在2012年成功上市，从最新披露的2024年二季度财报来看，营收3.57亿美元，净利润3800万美元。

Yelp在做好了广告这个业务外，还通过收购扩展了外卖服务。

通则变，变则久。没有走出最原始的业务模式，在一个狭窄的时代矗立潮头，但面对新时代的敌人故步自封。自家的优势也被对手取代，等到醒悟时，已经没有还手之力。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散装西游，作者：小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