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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熊猫和朋友们(ID:xmcazs),作者:董瑞彦,编辑:小韩666,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有这样一群特殊的80后,她们要在工作中八面玲珑果断干练,要照顾孩子吃喝拉撒上各种辅导班,她们还有患癌的父母需要求医问药,也许还有貌合神离的夫妻关系。
她们处于各种社会角色的夹缝之中,时刻要权衡各种利弊,协调各方关系。多数是独生子女的她们,18岁就考学远走高飞,与上一代的沟通交流往往并不好,而抗癌的过程给了她们与父母一次重新认识彼此的机会。
于是我打算做一个专辑《那些陪父母抗癌的80后们》。
第一期是董瑞彦陪父亲治疗胃癌的故事,四期胃癌,通过术前放化疗获得了病理完全缓解。董瑞彦并不是那种对治疗信息研究的特别深的病人家属,但是她通过一个女儿对父亲的关心和疏导,通过规范的治疗,在疫情肆虐的时期,取得了非常好的结果。
治疗概况
母亲去世
去年5月,妈妈走得突然,我一下子懵了,直到今天,我自己还在用漫长的时间来一点一点消化。
河北乡下后事规矩繁琐,有很多事忙,处理后事花了一个月时间。周围也很多人来安慰,陪你聊聊,排解一下。
后事结束,对于别人,事情就翻篇了。唯独我跟老爸,以后的每个夜晚,都会默默的舔舐伤口,好多事情只有我们俩相互理解,相互安慰。
老爸确诊
彻底处理清楚家里各种事情后,邀请老爸来京。6月28日,来京第一件事,带他做了每年的常规体检。因为怕失去,所以更加珍惜,体检套餐选择了一个非常全面的检查。
查完我感觉就像往年一样,过些日子从APP上下载个电子版的体检报告,找个认识的医生给他简单看看就没事了。
一天下午,我正在开会时,接到体检中心电话,告诉我三项肿瘤标志物指标严重超高。让我抓紧带他到医院复查。
老家一直流传一个说法:一旦家里有老人走了,一般三年没有好运气。
经历了抽血再次复查,内科B超,终于还是到了老爸最不愿意做的胃镜检查,排在前面的人,做完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但大夫都给张单子告诉家属,没事哈,有点胃炎什么的。
老爸查完一点不难受,但遇到了电视上无数次出现过的镜头:医生让老爸先出去,单独告诉我:情况不太好,看上去像是癌,具体结果等病理报告。
一时之间,无助、慌乱甚至气愤,这种情绪一直到拿到病理结果:是最坏的一种:印戒细胞癌;一直到做完增强CT,告诉已经有腹膜后淋巴结转移,不能直接手术。
当时真的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感觉老天故意,把所有所有不幸都一股脑抛给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比别人都有健康意识,年年给父母体检。查到肿标高了,老爸都没有一点点感觉,我都非常谨慎地带他去医院确认。
年年做体检为了筛查早癌,结果一查出来就晚期,还不能直接手术?人家那些常年不体检,胃疼的一把一把吃药都不管用的,去查出来也直接手术了啊。凭什么老爸竟然是这个结果?
漫漫治疗路
去正式住院前,我都没想好怎么告诉他,包括去肿瘤医院,我都想办法糊弄过去了。但是要开始化疗了,必须对他有个交待。
我告诉他,病理里还是发现了少量癌细胞,非常少,所以你才会没感觉,那是第一次跟他沟通这个病。
我在办住院手续时,排在我前面的人填的表格不全,被负责办手续的小伙子打发出来重新填表,我正好插空上前,没想到他说,“你这个更不全,你第一次来吧?”我一下子有点懵。“难道还要常来常往么?” “当然了,这病哪有一两次就治好的?”我这时才慢慢接受现实。
之后的一年是我跟老爸学习和调整的一年。刚确诊时,我跟老公说,“老爸对着这病没有太上心。”老公说:“病在谁身上,谁肯定就想的比较多,只是不想让你看出来。”
一下子搞的我挺沉重的,之后一段时间,因为在暑假,老公带孩子去单位。我怕家里就老爸自己会胡思乱想,我就带他上班。让他在楼下咖啡馆等我,我去公司处理事情,然后下班带他一起回家。
我在家的时候尽量陪他聊天,聊天的内容主要有两个,一个是老爸当兵时的事,一个是村里的事。这一年中,很多故事,我听了不下5遍。每次听还要饶有兴趣地跟他互动。
他做3次联合化疗后,医生评估觉得效果不明显,决定做25次放疗,同时继续口服替吉奥。
老爸在放疗期间生活基本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除了嫌老得去医院,让他一直不能回老家比较郁闷以外,没有表现出任何对疾病的恐惧或者过分的担忧。
我自己在心里暗暗佩服他180遍,后来老公说,孩子姥爷真挺厉害,心态也好,身体素质也好,这样治疗还能吃能睡,还能长肉。
开始放疗后,医院给安排在晚上9点左右,下午他先随便吃点东西,然后空腹几个小时自己坐公交车去治疗,回来差不多10点了。
我陪了两次他就不让了,说自己完全可以,我就在家除了管孩子外,给他做吃的,记得放疗做到10多次的时候,他状态越来越好,回来能吃三个大包子,一大碗米粥。看着他把饭一口口吃下去,心里真是特别有成就感。
其实生活中我是一个特别不会处理情绪的人,一段时间老怀疑自己有病,去医院做各种检查,甚至多次半夜去看急诊。被医生告知没有任何问题打发回家,后来去做心理测评,说有中度焦虑和轻度抑郁。
寻求过医生帮助,建议我跑步或者听音乐缓解,尽量先自己调理。挂了医院心理科的号,还没等到就诊,家里开始出事就没去成,后来陪老爸看病的这一年,从他身上一点点观察学习,逐渐把自己的毛病治好了,也可能是老爸的事情让我转移了注意力吧。
老爸一生见过很多生死离别,经历了爷爷早逝、弟弟小时候生病手术。什么事情自己独当一面,他说:有病就治,治不好就死,没什么大不了的,别太痛苦就行了。
除了这些以外,我发现老爸会有很多感兴趣的事情,不管新闻事件还是家长里短,都特别认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病人,这些事就跟自己没关系了。他一直在村里担任村干部,有时找他需要整理什么资料之类的活,可以一直弄到半夜。在他看来,自己做自己能做的,看病自己又不懂,医生说怎么弄就怎么弄就行了。
病友群里有个说法:说特别没有知识的人,和特别有知识的人,都是心态比较好的人。就是一些学了点知识又不太懂的,心理负担会很重。我觉得我就属于后面这种,莫非老爸是因为不懂才不怕?那我又让自己回不到无知的状态,又专业不了,莫非一直要在这个情绪里焦灼?
好在这一年,我陪老爸治身体的病,老爸帮我医心里的病,我学着他转移自己注意力,学着他把问题想开。告诉自己,妈妈如果看到我们俩现在的状态,应该会为我们高兴和骄傲的。
手术结果惊喜
做完25次放疗之后1个月复查,发现肿瘤非但没有缩小,而且还长大了一点。我非常着急,赶紧联系肿瘤医院熟悉的医生,医生说目前受疫情影响,手术全部暂停了,不然可以考虑腹腔探查一下看看里面的情况。
我无法接受治了大半年却没有效果,就自作主张去联系其他可以手术的医院和医生。跟老爸商量的时候,他倒很痛快,开就开吧。
2020年3月18日,老爸进行了胃部切除和大范围的淋巴结清扫手术,手术很成功,术后恢复也不错。更令人惊喜的是,切下的病理组织中没有发现癌细胞。所有的癌细胞都被术前的放化疗杀灭。
拿到老爸手术后完全缓解的病理,突然一下子哭的非常委屈,我觉得自己以前可能真的极端了,老天还是怜悯我的,给了我一段结婚生子后和父亲相互陪伴的时光,并且能够一直持续陪伴下去……
后记
从技术上说,作为印戒细胞癌,董瑞彦老爸的术前化疗方案并不是很完美,一线化疗可以采用更积极的奥沙利铂+紫杉醇+替吉奥的转化方案。
但是没有想到一个普通双药化疗方案,加上后续的放疗,引发了患者自身强大的免疫反应,把肿瘤细胞全数杀灭,达到了病理完全缓解的惊人效果。
而治疗过程中,董瑞彦跟老爸获得一次久违的长期陪伴的时光,一个治好了四期胃癌,另一个治好了困扰已久的焦虑和抑郁。
人的成长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生命不息,成长不止。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熊猫和朋友们(ID:xmcazs),作者:董瑞彦(河北农村出生的80后,做过13年高中老师,后来京定居。),编辑:小韩6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