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源不足：民办高校的冬天来了？

近日，一位网友在社交媒体上透露，自己原来所在的某所民办本科高校因生源不足，在裁减了一大半的员工之后，选择了继续裁员，目前已经开始约谈赔偿事宜。

某民办本科高校，裁减员工

该帖的评论区下，有人表示认同：“我们也是，已经动作很大了”。而类似的帖子并不止一个。

此外，南京一民办转公办学院关停的消息，同样在10月初得到了当地教育局的回应，“该学院已获批自今年7月起停止办学”。

某民转公学院已于2024年7月起停办

随着生育率下降的阴云越发低垂，民办高校的寒冬，似乎也正随之到来。

大量缺额，招生遇冷

因入学率持续走低带来的财政压力，在全球范围内，多所高校深陷裁员危机。

以美国为例，俄勒冈健康与科学大学、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爱默生学院、新罕布什尔大学、皇后学院、扬斯敦州立大学等10余所高校，都在近年相继提出或实施了不同规模的裁员计划。

英国大学与学院联盟（UCU）统计的数据则显示，已有 50 多所英国大学和学院进行裁员或削减开支。伦敦玛丽女王大学、利物浦大学、利兹大学、莱斯特大学、布莱顿大学、牛津布鲁克斯大学等高校均难以幸免。

多所英国高校遭遇生源和财政危机

环球同此凉热，作为全球高等教育体系的一个组成部分，国内民办院校同样受到了生源减少的冲击。

据台媒统计，因少子化严重，2018至2022学年，我国台湾省已有6所私立大专校院停办。今年8月，台湾明道大学、台湾环球科技大学、台湾大同技术学院、台湾东方设计大学4所私立高校同步退场，更被台湾私校工会称是“教育史上首见”。

台湾4所高校同步退场

另据中国新闻周刊今年8月的一则报道，在广东、湖南、广西等地，多所民办本科高校出现了大量招生缺额的情况。其中粤西某学院的缺额人数达两千多人，创下了近年来的新高。而即使大幅度降分，第三次征集之后，部分民办本科在广西的招生，仍然存在较大缺额。

报道还提到，湖南一所民办本科院校的招生老师在采访中透露，“最近几年一直都有招生招不满的现象，但是今年情况变严重了。”“往年可以招到计划数的七八成，但目前学校招生的缺额还有一半多。”

此外，公开资料显示，上海某民办本科高校在本地区的招生过程中，首次投档时遭遇了“无人报考”的情况，直至第二次志愿征集时才成功接收到投档。

部分业内人士预测，如果按照目前民办高校的招生遭冷的情况，未来越来越多民办高校可能难以为继。

依赖学费，困境凸显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民办高校眼下的困境，或许早有端倪。

在我国，大多数民办高校的运营模式基本为“以学养学”，学费占学校收入的比例可达70%至80%。其他资金来源如政府资助、社会捐赠、学校自身的产业开发、提供社会服务产品等，都难以成为主流。

依赖学费的发展模式，导致了民办高校费用高昂的“传统”。据青塔收集，多所民办本科高校的普通专业（不含艺术类专业），每学年的学费大约在3万元上下，甚至有高校达到了近15万一学年，而公立大学每年的学费通常在几千元。

这种依赖也暴露了民办高校的财务运作风险：一旦其生源市场萎缩，学杂费收入下降，将直接威胁到学校的正常运行和后续生存。

而近年来，随着就业形势的变化，在家长和学生眼中，民办本科的吸引力也在逐渐下降——付出了高昂的学费之后，民办高校毕业生在求职时却仍可能遭遇一些隐形的“歧视”；早在2006-2007年，就有数所民办学校被曝就业率造假，因学籍、学历、收费问题引发的社会性事件时有发生。

作为替代选项，费用更低的公办大专逐渐受到一些分数介于本科线上下的考生青睐。据湖南一所公办大专院校的老师透露，“今年学校在扩招，情况比较好，普通高考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来自中职院校的单独招生。”“虽然是专科，但我们学生的就业，特别是一些实操性强的专业，远远好于不少民办本科。现在越来越多家长意识到，有些本科毕业，就业真不一定比专科好。”

与渐显冷清的民办本科招生相对的，还有近年来蓬勃发展的“职业本科”。根据全国普通高校名单，截至2024年6月20日，我国共有53所职业/职业技术大学，包含30所公办、23所民办；有18所职业本科都在今年获批设立，其中17所为公办。

这些得以升格为本科的大专院校，本身就在领域内占据“龙头地位”，部分王牌专业实操性强，就业率相当可观，加上公办费用低的优势，不再受掣于原来“专科”的头衔后，招生热度也将逐步上升。

全国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2023年，职业本科招生8.99万人，比上年增加1.36万人，同比增长17.82%；这一比率在2022年更高达84.39%。

警钟敲响，未雨绸缪

尽管招生缺额、裁员眼下仍然仅是部分民办高校需要面对的难题，但警钟无疑已经敲响。

此前，云南某高职院校招生负责人便曾坦言，2012年前后该校已经开始持续出现生源危机。即便是“发动全校几乎所有教职工，费尽力气”，新生报到率也不足50%。然而这个数字已经相当高了，这位负责人透露，部分院校的报到率最多是在30%左右，最低的甚至在20%左右。

随着出生人口基数的下降，生源危机即将愈演愈烈：2023年，我国全年出生人口902万人，继2022年首次贴破千万大关之后再创新低。

与此同时，2023年，全国幼儿园经历了近年最大倒闭风波，较上年减少14808所，；关闭的幼儿园中，民办幼儿园约占四分之三，共减少11013所；在园幼儿数量已连续三年出现下降。

如今幼儿园正在经历的关停潮，在“多米诺骨牌效应”下，最终会在10余年后蔓延至大学，届时或将有170多所高校面临倒闭危机。

不少教育专家表示，随着考生人数的逐渐减少，首先面临洗牌的就是民办高校，尤其是民办二专院校。

21世纪研究院院长熊丙奇则认为，这波“淘汰潮”下，首当其冲的是大量大专院校，未来可能逐步蔓延到部分普通本科院校。

而无论民办或公办、本科或专科，随着高校竞争愈发激烈，提质增效都已成为当务之急。

近年来，多所专科院校通过整合资源、提升办学实力，全力谋求升格；

山西师范大学现代文理学院、湖南师范大学树达学院等独立学院，成功转设公办院校；

吉林外国语大学、无锡太湖学院、四川传媒学院等民办高校，相继入选国家一流本科专业建设点；浙江树人学院、宁波财经学院、信阳学院等民办高校，则获得了一定数量的事业编制，为学校吸引、留存高层次人才提供保障；

宁波财经学院公开招聘事业编人员

以西湖大学为代表，一批由社会力量举办、高起点、小而精、研究型的新兴高校，冲击着民办高校“低层次”办学的固有印象…

众多省市也迈出了控制高校规模的第一步。黑龙江、山东、山西等省份在“十四五”高等学校设置规划中明确，原则上不再增设/支持申报设置新的高等学校；赣州工业信息职业学院、韶关健康职业学院、揭阳卫生健康职业学院等多所“新大学”建设均被叫停。

而为了从专业设置上促进高校自我革新，在功能、类型上进行分化，2023年4月，教育部等五部门也已提出到2025年优化调整高校20%左右学科专业布点，淘汰不适应经济社会发展的学科专业。

对于扑面而来的寒气，各方都已严阵以待。或许，唯有未雨绸缪，才能在风暴袭来时冲破云层，迎来希望的曙光。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青塔，作者：数据洞见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