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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有间大学(ID:youjian-university),作者:古咕,编辑:秋裤,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尽管今年高考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但它的热度依然丝毫不减。
正值各大高校的录取季,网络上、街坊邻里铺天盖是诸如“xx学霸700多分稳上清北”、“十五六岁少年提前锁定名校”、“考生录取北大骑马戴红花返乡”的新闻。
全社会似乎在热火朝天地营造一种氛围:考取高分,进入名牌大学,便等同于成功和优秀。
凭借自身努力走向更好的环境,当然无可厚非。但如果这变成了成功的唯一标准,未必会是一件好事。
广东雷州一名考生,一直和家人称自己平时成绩好,高考成绩700多分,被清华大学录取。
听闻孩子金榜题名的好消息,父亲高兴得拉条幅放鞭炮,杀牛邀请全村庆祝。
但这一喜讯随后却被当地教育局证实为乌龙,该考生实际高考分数是两百多分,为了圆谎,让父母开心,年轻人伪造了那张录取通知书。
当大学变成一种虚荣、象征和面子,还有人关心它的里子吗?
一、没有人文空间的大学不伤心
大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大多数的普通学子大概会有一个模糊但明确的目标,通过数年苦读,在至关重要的高考,拿下尽可能高的分,让自己能有尽可能多的筹码,进入排名越靠前、名气越是大的学校。
光考量学校是不是985/211,进没进双一流还不够,要争取到名校的热门专业、王牌专业,才算是圆满地开启了大学梦。
如果有人说,自己择校时是被这所大学的校园氛围、历史与精神所吸引,他可能还会被关心考量得会不会太“虚无”。
人们如此看待大学,也因为社会就是这样考评人才的:学历要够高、专业要够对口社会需求,这样的大学生才更能占据竞争链的顶端。
社会需要的是对口的人才。/unsplash
比如,理科生会被教育最好走计算机的路,要是入了什么天化环材“天坑行业”,只会离高薪越来越远;
文科生则会先被同情一番,你的前途从选择文科那刻起就注定会艰难,何况如果还学了冷门的历史哲学。
年轻人还没进入象牙塔,大学就被描绘成一处充斥着所谓“实用主义”,充满功利与算计的地方。
这与当下高校普遍的教育模式脱不了干系,大学像一处交易市场,它依据社会所需,将不同专业分门别类,再将刚刚结束高中应试的年轻人匆匆填进来;
学生付出时间和分数换来文凭,再拿着文凭、面向真正的市场,开始待价而沽。
从大学一年级开始实行专业教育这一模式,已经在国内高等教育成为一种公认的主流。上世纪50年代,工业化背景下的中国急需技术人才,大学向苏联体制学习,以本科专业化来速造人才,这一模式也逐渐成为我国高校培养人才的传统。
十年寒窗拼来的文凭,能换来一份好工作。/unsplash
新中国成立时,我国大学毛入学率仅有0.26%,70年后,这一数字达到51.6%。显然,今昔大学生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但放眼现实,大多数的高校仍在走多年前的老路。
细致的专业划分能培养专门人才,但将其作用在或许还迷茫于自身兴趣何在的高中毕业生身上,难免会对学生拔苗助长、引人入窄路。
有声音提出,这样的高教模式会限制大学生的想象力、创造力,从而对跨学科领域的创新研究造成损害。
对于这些副作用,国内高教也做出过反思,比如在90年代,部分高校成为“大学生文化素质教育”试点,开始在对学生的素质培养方面下功夫。
1999年,教育部决定建立32个“国家大学生文化素质教育基地”,促使本科教育朝“淡化专业,低年级以通识教育为主,高年级进行宽口径专业发展”的方向改革。
高中毕业生还没想好要学什么,就要填志愿、分专业。/pexels
不过,就像素质教育在中小学阶段呼唤了多年,仍然举步艰难一样,高校的人文改革也行进得不太容易。
与大学生文化素质教育改革一同诞生的,还有一场轰轰烈烈的大学扩招,它带来的学生爆满、师资不足的问题显而易见——日常教学都不一定能安排好,何况去应付创新教学?
同时,以科研成绩论英雄,不仅是我国高校的潮流,更是全世界大学的“共识”。当学校一心忙着搞出研究成果,就不可避免地轻视教学尤其是本科教育,人文空间也自然被挤占。
二、大学真正该教的东西,总是被忽略
乍一听,人文教育容易给人难以具体化的印象,让人疑惑它到底要教些什么,又该怎么教。
与强调专业划分、把大学打造成职业培训机构的教育理念不同,在本科阶段注重推广通识教育,是高校发展人文的一种重要表现。
通识教育,是极重要但又常被忽视的一环。/unsplash
相比数十年前,当下的研究生教育已经不再是稀罕的存在,它也应当肩负起专业人才培养的大任,从而给予本科教育更多的发展通识教育的空间。
自实施文化素质教育和通识教育20多年来,通识课程的身影已经普遍存在于当下的大学里,以必修或选修课的形式存在。
早在2000~2010年阶段,首批进入“985工程”的9所高校的通识课学分比重,大多为总学分的30%~40%,其中上海交通大学通识学分比重达到49.3%,通识与专业教育基本各占半壁江山。
有些通识课是在高校是学生们必修的课程。/unsplash
从比例上看,通识教育似乎越来越具规模;从数量上看,高校们也纷纷建起了数十或上百种五花八门的选修课。
但细看这些通识课程的内容,不少高校将思想道德修养课和政治理论课、外语、计算机、体育、军事(国防教育)等课程纳入必修通识课。
比如,浙江大学将本科课程体系划分为四个部分:通识课程、大类课程、专业课程、实践教学,通识课程包括上述的必修通识课,以及一些和通识选修课、通识核心课等。
实际上,其中的通识必修课的前身,不过是原本的全校公共基础必修课,它在课程内容、价值取向、教学理念方面没有发生根本变化。
只改变课程说法,而不革新其他,大学生们依旧心知肚明——这些课依然是传说中学分高又跨时长、让人忍不住总想水过去的课。
相比之下,选修课的确在知识广度、学习趣味性上要更灵活。比如,清华大学的文化素质课程体系中,包含了历史与文化、语言与文学、艺术与审美、基础社会科学数学与自然科学等课题组。
但同为通识课程,选修所占学分比重比必修要低得多,它也长期处于不太受重视的地位——只靠这些势单力薄的选修课,想真正做好本科阶段的通识教育,还远远不够。
除了在全校范围内推行通识课程,有高校也推行了小规模的“人文实验班/学院”,如北京大学元培学院、中山大学博雅学院、北京理工大学徐特立学院等。
这些学院大多每年仅招收几十或百余学生,在一二年级开展人文、社会科学、自然看象等方向的通识教育,之后再让学生进行专业选择,这样的改革和主流的本科专业一学到底路径有了很大的不同。
比起强调本科通识教育其独立的素质育人的意义,元培计划指向的更是“本科生学什么知识才能适合将来成为研究生的教育”。
也就是说,在育人和知识方面,它更站在了后者一方。
同时,该计划在进行过程中,学生的通识与专业教育也存在矛盾,为了更好地在大三进入专业学习,一些学生被允许在低年级选修专业课程,这难免会挤压通识教育,也与其初衷相左。
而在专业选择上,学生“过分集中于少数热门专业,尤其是经济类专业”,这在很大程度上也与元培多元化人才培养的理念背道而驰了。
三、大学到底是什么
教育家哈钦斯在1936年所著的《美国高等教育》曾提到,“美国的学校从中学到大学,都失去了教育的自主方向。”
例如,中学只为大学考试服务,却不顾当时大多数中学生并无机会上大学;大学本科只为考研究院服务,而不顾大多数学生并不继续入读研究院。
学习,到头来只是为了应付下一次考试?
这样的教育状态,用来形容当下国内的情况也不为过。
哈钦斯任职芝加哥大学校长时,曾实行过四年通识教育的模式,学生前三年修人文科学、社会科学、自然科学各三门及数学一门,最后一年修“整合”课,包括西方文明史和哲学。
如今,学校已将教学调整为通识课程修两年,后两年开展专业教育,但通识课程内容的本质依然没有变——以阅读和讨论经典著作为主。
以人文和社会科学类为例,“概论”课是不会出现在课堂上的,哲学课不以“哲学概论”为教材,而是让学生阅读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康德等的著作。
以文本为中心的课程,比起概论课更能使学生参与其中。/unsplash
高强度的必修课、小班教学为主的课堂模式,都在为它的通识教育准备土壤。
反观我们,与其一味开出更多“新奇”课程,不如真正抓住通识课程的核心,对课程规划、优化师资下功夫,不要只做形式,致使这类教学渐渐被边缘化。
当然,做好通识,使其通过广泛地教人知识,予学生以引导和启发,只是大学为发展人文而努力的其中一步。
大学的人文,存在于校园的各个角落,它可以是一门课、一座图书馆、一场活动,可以被各种事物所承载,然后悄然无声地作用在每一个学生身上。
电影《录取通知》中的一个桥段,偶然地和今年考生伪造清华录取通知书的情节雷同。
高中生巴特比申请了8所大学,均被拒绝,父母因此对他非常失望。
在他爸爸眼里,上大学意味着有关成功的一切;反之,你就是个被社会抛弃的人。
面对家人的压力,巴特比想出了伪造录取通知书的权宜之计。
为了进一步瞒过父母,他和几位伙伴建起了校园网站,甚至还以一栋废弃的两层楼房为基地,自己办起了一所“南方哈蒙理工学院”。
没想到,这所校园官网上写着“谁都能来读大学”的学校,一下吸引了几百名无书可读的高中毕业生。
有学生在“迎新大会”上激动大呼,因为这张录取通知书,父母第一次说出了“他们为我而骄傲”——这也是在场几百名“差生”们共同的遭遇。
这让犹豫的巴特比决定将学校“办”下去。
南哈蒙学院注定不是一所“正常”的大学——没有被制定好的课程,没有高学历的老师,甚至连文凭都发不出,况且,连“创始人”都不懂要如何办学。
于是,巴特比干脆把主动权交回给入校的每个人。
他开始逐个询问学生们,来到大学想学到什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然而这个简单的问题把几百号人都问懵了——尽管已经成人,很多人依旧不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
后来,这里成了一个学生提出和制定课程、学生之间互为老师的地方。
曾经被看作差生、怪咖,不被其他大学接受的年轻人们,渐渐开始发现自己并不差,也不奇怪,甚至很有天分、喜欢学习。
但这所另类学校随即遭到正牌的哈蒙大学的质疑:无设施、无课程、无教员,这不过是个三无学院。
但南哈蒙学院的学生早已有了自己的答案。
所谓传统大学,就是教育的标准答案吗?
如果一个人的创新力和激情反而被学校磨平,这比学校是冒牌可怕多了。
相反地,比起“正统”外界的鄙夷,有身在此大学的学生说,“我在南哈蒙度过了最好的时光。”
大学是什么,答案也许就这么简单。
这也大概是每个学生在收到录取通知书时,内心最大的期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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