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温血动物（ID：staywarmblood），作者：哈雷哈雷，头图来源：《夏洛特烦恼》

一

上周陪朋友去4S店修车，有生之年头一次出入这么高档的场所。

走进大门，举目望去，全是奔驰。

我不禁感慨：“阿拉上海人只开奔驰的吗？”

朋友说：“这是奔驰4S店。”

我老脸一红。

光是头顶“梅赛德斯”几个大字就让我肃然起敬。

作为一个穷小子，这世界上一切我买不起的东西都会让我肃然起敬。

前几年在街上碰到有人遛萨摩耶或哈士奇那样的巨型犬，我内心第一个念头甚至是：“这种狗应该很贵吧？”并不由得对这些价格昂贵的犬种产生夹杂着尊敬的复杂感情。

我问朋友：“4S店为什么叫4S店？4S到底是啥意思？”

朋友沉吟了半天，说他也不知道。

于是我们试图猜想这4S分别代表哪四个英文单词的缩写。

他四级，我六级，我俩加一块十级的词汇量。

可惜毕业五年，英文早就生疏了。

脑海里能想到的S开头的英文单词寥寥无几。

“shit”，我们同时发出了感慨。

遥想六年前，在大学管理学的课上，教授也曾鞭策我们博闻强识，中西贯通。

那门课教的是什么我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唯一印象深刻的是学习了一堆英文缩写命名的理论模型，诸如五力模型，PEST模型之类的，听起来就让人肃然起敬。

这一类管理学模型和专业名词最大的特点就是听起来很洋气，一旦毕业后你就会很快忘掉PEST每一个字母所代表的含义。

由于我们的大学课程充斥着这样的内容，所以我们也会在工作一年后，意识到自己大学除了一堆名词什么都没学到。

尽管那时候意气风发的我们，自认为学了管理学，以后总能管理点什么东西；并坚定地认为，只要精通五力模型，以后就能成为公司高管，以后就能开上4S店的奔驰。

显然，我们对于未来的想法过于乐观了。

我说：“行了行了，甭管它几个S了，今天我踏入这扇门，他们就得改名5S店了。”

说这话的时候，我站在4S店门口，上身穿着29元一件的破旧背心，下身一双穿了六年的人字拖。时常走着走着就只剩“人”没有“拖”的那种。

我知道我看起来有点Silly B，所以加上我应该算得上是“5S”了。

朋友拍着我的肩膀，摇头大笑。

当然懂得自嘲，是作为穷小子的我为数不多的优点。

二

上了二楼，发现有钱人的生活真的没法想象。

休息区有免费的电影院、按摩椅、游戏厅、钢琴室、台球厅、书房和画廊，还有一架自动演奏的钢琴摆在大厅中央，黑白键上下跳动，演奏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

光这一个休息区的豪华程度就超过了我们六线城市最高端的大保健。

连卫生间马桶的一次性垫纸都是电动更换的，按下某个按钮，上面一圈纸就像回转寿司一样嗞嗞嗞地旋转替换成新的，令我感到震惊，并肃然起敬。

有钱人的快乐你根本想象不到，当然，没钱人的快乐你也想象不到，因为没钱的人大都不快乐，这是我在见完世面后的一点感想，并对那个马桶至今念念不忘。

等我们路过咖啡厅的时候，服务员上前微笑招手问：“先生，请问您需不需要咖啡？”

我眼里闪过一丝惶恐。

像我们这种在市井摸爬滚打的人，通常会掌握一些基本的生存技巧：对过分礼貌并主动跟你微笑的人都要保持警惕的心理，因为他们大部分都是想从你口袋里掏钱。

瞟了一眼没看到价目表，更加断定一杯美式的价格起码是50块人民币起步。

我点头微笑，摇头，摆手说：“谢谢，不需要。”

朋友说：“没事喝点吧，车估计得修一下午了。”

于是我上前点单，然后掏出手机，准备扫码付款。

我问服务员，“扫哪？”

服务员微笑说，“我们这边的咖啡是免费的哦。”

我沉默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又被这个有钱人的世界羞辱了。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下，再一次表现出了自己土鳖的一面。

我脚趾微抓人字拖，老脸又微微一红。

我低头说：“哦，没事......那啥......我是想关注一下你们的公众号。”

三

捧着咖啡，我俩坐在打完折后一万六一张的按摩椅上。一旁销售大姐热情地为朋友调换各种按摩的档位。

“只要一万六，真的是居家必备，非常实惠。”

她的重音狠狠落在“只要”二字上，刺伤了我脆弱的自尊。

同样是购买居家必备的产品，朋友买的是一万六一张的沙发。而我能消费得起的只有老干妈。

销售大姐再次问我要不要买，因为做完活动非常便宜，“只要一万六。”

上一次我见到如此视金钱如粪土的人，是三年前在理发店。

当时给我剪头的总监问我要不要办卡。

“充一万送一万的黑金卡。”他说。

我说不用了。

他说：“那给你办充五千送三千的铂金卡吧，只要五千而已，又不要多少钱嘛。”

我盯着他手上的假劳力士，心里盘算他一个月能挣几万，并想如果超过一万二的话，那我想问问他，如果我在23岁转行理发业的话，在职业生涯这方面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毕竟总监们都很喜欢在职业生涯方面为别人提供建议。

四

综上，有钱人的世界带给人的羞辱是有限的，有时候还会让人心神向往。

至少那个马桶很给我想要努力工作挣钱的动力。

有时候在这样的场合，我常常会感到无所适从，由于经常因为没见过世面而碰壁，所以后来尽量谨慎地面对每一样没见过的事物。

刚工作那会儿，因为要跟领导出去吃饭，还特意在手机上搜“西餐怎么握刀叉”，“吃西餐要穿西装吗？”，“点全熟的牛排很土吗？”，“自助餐没吃完会扣押金吗？”这样的问题。

这样的无所适从倒也并没有给人很坏的影响。

后来逐渐能付得起一顿牛排的钱了，坐在西餐厅的时候也不会坐立难安了。

相反，喜欢在物质层面羞辱穷人的，既不是有钱人，也不是这个物质的世界，大都是差不多的穷人。

倘若你仔细想想的话，你在物质方面受到的刺激大都来源于同龄人。

对一个没有自信心的人来说，关于有钱没钱的讽刺通常很具有震慑力。

我也曾被托尼老师一句“五千块钱而已”冲昏过头脑，一怒之下充了三千块钱。

大部分的年轻人都一样，我们通常会在办完理发卡之后误认为，自己已经在这个大城市已经扎稳了脚跟。

很快那家五环路上的理发店就倒闭了，里面的钱至今没能追回。

五

喝完第三杯咖啡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车也差不多检查完毕了。

我总算是搞懂了，那4个S里至少有一个S指的是Slow。

维修经理打电话过来，说是变速箱要换，某某配件也要换。算下来差不多维修加上工时费是四万块。

朋友脸色稍微有点发黑，不知道是不是咖啡太苦了。

我不禁也感慨没钱的生活有没钱的好处。

我平时开的那辆小破车的价格还没一年的车位费贵。

如果维修费超过三千，我会毫不犹豫选择花三百块钱把车拉到扬子江旁边扔进去。

车修好后，天色已晚，我们行驶在拥挤的街道上。

朋友跟我讲他之前住五星级酒店发生的一件事。

当时他想喝一罐无糖可乐，却被服务员告知餐台上摆的无糖可乐，仅提供给预定了行政酒廊的顾客。

朋友一怒之下打电话投诉。

当晚，经理把红酒，果盘，蛋糕以及可乐送到房间，并亲自道歉。

朋友说，这大概就是有钱的好处吧。

并且他喜欢喝无糖可乐这一点，已经被酒店特意备注了，后来每次他入住那家酒店的时候，冰箱里放着的可乐都是无糖的。

我沉默了。

我心想，酒店的备注上写的大概是“事儿妈”吧。

所以你问我，这个世界上的快乐是不是花钱就能买得到？

我会回答你：“大部分情况下，是的。”并且奉劝你好好挣钱，祝你日后发财。

当然，如果你像我一样没钱且快乐，那也不失为一件幸运的事情。

因为一旦体验了太多有钱人的快乐，人的阈值就会变得越来越高，这个世界上值得开心的事情就变得更少了，相应的，值得烦恼的事却并不会变少。

譬如不会因为喝了三杯免费的咖啡而感到心满意足，但是还是会在看到四万的账单时脸黑。

在半路上，朋友对着电话破口大骂，额头青筋凸起，像是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不快乐的人。

——因为刚修好的车又坏了。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温血动物（ID：staywarmblood），作者：哈雷哈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