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仑VS王石：自律的人比随性的人更优秀吗？

在前三期《共识》节目中，冯叔与老朋友吴晓波、潘石屹、俞敏洪分别讨论了“年轻人真的应该趁早买房吗？”（可点击此处观看视频）、“如何看待办公室恋情、如何看待 996，公司对员工是否应该宽容”（可点击此处观看视频）以及“不生孩子，人生就不完整了吗？”等话题（可点击此处观看视频）。

在新一期节目中，冯叔与老朋友王石就“自律的人比随性的人更优秀吗？”等话题展开了讨论。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冯仑风马牛（ID：fengluntalk），嘉宾：冯仑、王石，题图来自：《共识》节目截图

以下是节目的部分片段：

一、自律的人比随性的人更优秀吗？

王石：我不赞成（这个说法）。不是说自律的人就是比不自律人更优秀，并不是绝对的。优秀，什么标准？比如说，著名诗人李白，做一个大诗人，很成功。但是他很自律吗？“李白斗酒诗百篇”，他喝酒的时候，天王老子都无所谓的，不但不自律，而且狂放不羁。所以说，自律的人就比不自律的人成功？我认为这是不成立的。

冯仑：我可能是受过去的教育的影响，上学，到中央党校，天天都被告诉要自律，自律就很成功。很多党性、纪律性的要求，要严格要求自己，上课要拿本记，然后走到哪要看领导，领导不说话，不能随便乱说，要完成组织上交给的所有事情。所以我一直有个印象，自律是先进性的表现，是很多事情做成功的关键。

王石：自律当然是一般的社会规范的要求，（但是）它不是成功的一个前提，说“你必须这样做”。

冯仑：但是，比如从做企业来说，我觉得这个话也还成立。比如说，你比我自律，你做企业对目标更专注，做事情比我执着。其实做生意当中我一直在跟自己作斗争，就是要聚焦，可是忍不住还是容易被外界的东西吸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还看到很多企业，比如过速地扩张，杠杆非常大，这可能也算是一种不自律。

王石：为什么自律？还是和能力有关系。从某种角度来讲，它是一种对自己能力不够的自我补偿。比如说学校里的学霸，就是不用很好地学习，甚至也不用很遵守纪律，但是学习成绩很好，这才叫学霸，学习不是很用功，但是考试总是得第一。我不是那样的学生，实际上我学习还是非常刻苦的。所以我不觉得是自律就是成功了。

二、我每天都在和自己的拖延症做斗争？

冯仑：我们没有拖延症吧，我不知道你，反正我不认为我有拖延症。

王石：我有一点儿。拖延症，当然有了。你刚才说，觉得我很自律，但往往是很多事拖延着不办，到最后不得不办才去办。

冯仑：我可能还是从小受到的教育比较正面，每次都特别努力，无论是工作，还是工作以外的事，我都想超额地去办，去想办法。前一段时间过 60 岁生日嘛，难免往前倒，倒来倒去，我就想我到底有什么？过去有个说法，叫“碌碌无为，虚度光阴”，这八个字。我又检讨了一下。我发现我这 30 年每天都用闹钟。我想起来这件事以后，我觉得如果我要死，我墓志铭上写非常简单的一句话，叫做“我尽力了”。一想起这个闹钟，我觉得我肯定尽力了。这一辈子，死以前，可以这样说，这辈子不管我做得对还是不对，做得好还是不好，反正我尽力了。人一生很难用结果来评价到底怎么样，但是我觉得尽力很重要。

王石：说到这个“尽力了”，我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理解的。就是很多事情，因为情绪问题，因为为难，因为各种因素，实际上是和拖延一直在搏斗的。搏斗过程当中，就想继续拖延下去。举个非常简单的例子，我 60 岁去哈佛。通知我去了之后，兴奋当中又犹豫，就是因为一个理由，拖了一段时间，就想拖到下一学期。拖到第二学期，也就是 2011 年的春节前。开学是 1 月 12 号，但是春节要到了。我当时就告诉院方，我得过完生日再去，人家说，“你再不来就给你除名了”。没法推了，我就去了。你看，自律不自律和拖不拖，显然你这方面表现得比我好得多。

三、我曾因为坚持自己的原则而得罪他人？

冯仑：坚持原则得罪他人，这事儿经常发生。这个原则可大可小。组织原则、国家政策……还有很多大原则。小原则其实每个人都有，比如你不喝酒。我给你讲一个你得罪了人但你不知道的事。有一次到西安，我不是请了一些当地老板嘛，他们认真地准备了一些酒，你不喝，但是他们也没法来劝你。你知道，一般情况下，咱们都习惯一个一个敬个酒，寒暄一下。结果，他们这餐饭吃完了以后就私下给我说。

王石：说不爽，是吧？

冯仑：说吃得很不爽。我记得我们一起去新疆那次，你说戒酒，然后一直戒到现在。在多数场合可能别人不计较，但是在一些内陆城市，相对来说，可能还是喜欢热闹地喝酒，（这个时候坚持个人的原则）可能就会让大家不舒服。

王石：我觉得这两个例子很有意思。应该说不是一个原则，就是喝酒不喝酒不是原则问题，就是个生活方式，我就不喝了。是不是喝了就怎么样呢，也不会怎么样。这带来一个什么问题呢？你只要喝一次，下次就还得喝。

冯仑：被人看见，说上次都喝。

王石：对。但是显然，咱们这又是一个有酒文化的国度。这方面，我觉得我处理得，就是情商不够。我当时不觉得得罪人了，事后证明把人得罪了。有时候处理得非常生硬。相比之下，我觉得你在这方面，实际上比我处理得好的多。

冯仑：其实所谓“人情世故”，说到底就是不得罪人呗。但是另外一方面，这又会被人认为，有两种，一种叫圆通，一种叫圆滑，圆通是中性偏好，圆滑就是中性偏差。

王石：我就觉得你就做得很圆通。

冯仑：哎哟，谢谢。

王石：圆滑绝对说不上。我觉得在这方面，潜意识里这是不是也是你的一个原则？我是有原则，我是挺“功利计算”的。比如说这个人我愿不愿意帮？我发现我帮他，根本没有效果，我就不愿意费这个时间。我说的“计算”不是说我帮别人，一定要获得什么东西，我就是觉得值不值得。

冯仑：是。所以说坚持原则和在生活当中处理这些事情，是挺难的一个事。每件事情的衡量，最后都跟价值观有关。但有时候，得罪人以后，事后有两种可能。一种就远了，但有一种还令人更尊敬了。因为那个人也在变化。有一些人事后发现你是对的，他其实更尊敬你。

王石：当然也有这种情况，别人把我得罪了，事后证明我的错更大了，道理也一样。

四、人不能让自己活得太舒服？

冯仑：我还是不同意。人得让自己活得舒服，怎么能让自己活得不舒服呢？

王石：太舒服了，就没有斗志了。生活没有压力，哪来的动力呢？一直舒服会有问题。从我来讲，非常同意，不能让自己太舒服。

冯仑：怎么样才是最舒服的状态？我现在想，就是自在。所谓“自在”，第一，不用算时间。你干啥事儿，想几点就几点。如果每天被时间束缚，就觉得这不自在。第二，不算小钱。这个现在做到了。第三，不算是非。是非这个东西，拉长了，就没有是非，越缩短是非越冲突。人的不舒服，来自于内心的是非标准和外部的是非的冲突。因为咱弱小，如果强大，那就“让天下以我的是非为是非”，那就变舒服了。

王石：我是这样，让自己不要太舒服。我发现到现在为止，我到五星级酒店，尤其是超五星级酒店，一到那个大堂我就感到不舒服。我感觉空间太大太夸张，装修得富丽堂皇，就是浪费，我感到不舒服。我是还比较习惯住在商务层，就是一间房。

冯仑：舒服不是夸张地浪费。另外，关于舒服，有一篇特别著名的文章，就叫《论舒适》。当然它是讲西方，现代社会，人与人平等以后才可能有的。比如说“葛优躺”，你“葛优躺”，我这么坐着，这说明我们两个是平等的。如果说不舒服，往往是等级社会。他说，都是坐着的，你是跪着的，肯定彼此都不舒服，但是这带来了秩序和尊严。所以文章就说，人的解放最主要体现在平等，而平等，直观的东西就是舒服，所以舒服成为现代社会的一个普遍现象。

王石：你是从社会学这个角度来说的，我非常同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家的态度让你感到很舒服，或者是你对别人的态度得让人家很舒服，我觉得这都非常重要。

五、我可以控制我的身材？

冯仑：我觉得我还是可以控制的，但是控制得不那么严格。我觉得你肯定是控制得非常好。现在很多人把身材的管理和自律，自我管理，有追求都弄在一起了，所以看到一个人胡吃海塞以后特胖，就觉得这人对自己没要求。

王石：我 1 米 75，当我体重增加到 74 公斤的时候，就感觉到不舒服。肯定有肚子，就睡觉要平躺着，横躺着它肯定坠，感到不舒服，所以想把体重要降下来。

冯仑：我还是想舒服一点，所以我就是折中，也锻炼，也吃，也控制。但什么事都没走极端。我觉得这可能跟性格有关，就是我控制但不严格控制。你是控制，而且准确控制。

王石：这个准确控制，比如说我不喝酒，是从 2005 年开始。实际上真不喝的时候，很想它，但是慢慢地，过了那个阶段之后，闻到酒味就不想闻，觉得是和自己没有关系了。再讲一个例子，到这个年纪，如果要控制自己的体重，保持自己的健康，糖是不能吃的。我是特别喜欢吃冰激凌的。以前吃冰激凌怎么吃？到最后甜点上来了，吃着我这一份，我就看着别人，别人谁说他不吃，我就特别希望人家都不吃，都送我。但现在冰激凌是不能吃了，不但是别人的不能吃，你自己这份也不能吃，这个就非常痛苦。怎么来解决这个问题呢？想象当年吃的美味。

冯仑：通过想象来满足。

王石：通过想象来回忆，看着，不要吃它。

冯仑：所以，控制，叫做自律也好，叫管理自己也好，反正一开始是要和不舒服做斗争，之后就进入到自然舒服，也没有什么特别难的。现在看到身材好的人，我都会想他曾经不舒服过，现在很舒服。所以我鼓励自己现在一点点不舒服，看哪天就变得舒服，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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