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一年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中国经营报（ID：chinabusinessjournal），作者：陈婷、曹学平，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再有20多天，一年前那场只进行了13天就戛然而止的春运，将在“九省通衢”的武汉，重新人潮汹涌。2020年除夕前夜，这座千万人口的大都市，宣布“封城”，让无数人归家的脚步，因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停顿。

比整座城市更早进入“休眠”状态的，是自2020年1月1日起实行休市的华南海鲜批发市场。直至后来武汉解除“封城”，距其仅1公里的汉口火车站重现往日人流如潮之际，华南海鲜批发市场依然没有重启的信号。

2020年12月25日，《中国经营报》记者重回华南海鲜批发市场发现，原先临街的两排档口早已被淡蓝色的围栏围起，摆上一盆盆绿植。据市场旁一家杂货店老板说，原先显眼的市场招牌早已被拆除。

曾在华南海鲜批发市场打工的新冠肺炎康复患者胡小兰（化名）告诉记者，其所在的商户目前也已搬至汉口北批发市场，但曾经患病的经历并没有使她丢了原先的工作。现在的她，依旧每天忙碌。另一新冠肺炎康复患者钟军（化名）则在其姐姐的帮助下承包了一个熟食小档口。从打工者到老板的角色转换，钟军对记者表示，“自己还不太适应。”

如今临近年尾，住在华南海鲜批发市场旁的武汉居民在自家阳台纷纷晒起腊货，而在高峰时段，途径市场的武汉二环线交通依旧拥堵如初。曾在“抗疫”一线连续奋战超过20天的武汉医生张伟（化名）告诉记者，犹记得武汉“重启”那天，自己下班路上出现了久违的堵车，内心却感到莫名的畅快。

回归正常

患病前，胡小兰和钟军都是华南海鲜批发市场的一名打工者。2019年末，胡小兰和钟军分别出现感冒、发烧等症状，后来被确诊为新冠肺炎，并开始了与病毒长达数月的搏斗。

2019年12月21日，胡小兰开始出现咳嗽、感冒及低烧症状。起初，胡小兰不以为意，只在社区诊所进行打针治疗。四天之后，仍未见好转，便于2019年12月24日到湖北省中西医结合医院（湖北省新华医院）住院，并进行了肺部CT等检查，后转院至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同济医院（以下简称“同济医院”）。

在同济医院接受治疗期间，胡小兰的丈夫张志山（化名）全程陪护。2019年12月29日晚上，先前在一天之内会出现两次高烧（早晚各一次）的胡小兰终于没有出现发烧，在张志山眼里，这是胡小兰病情好转的迹象。只是次日，有医务人员询问胡小兰和张志山在哪儿上班，其称是华南海鲜批发市场。2019年12月31日，胡小兰就被转至另一间病房单独隔离，下午4时左右便送至武汉市金银潭医院。

大约一个月后，胡小兰病愈出院，后逐步回归正常生活。就在2020年11月，胡小兰接到武汉市金银潭医院的电话，要求她不定期进行复查，近次复查的结果良好。

记者于2020年12月23日见到胡小兰和张志山时，他们刚一起下班到家。胡小兰的患病经历并没有过多改变她原本的工作状态，却改变了张志山的生活轨迹。

张志山告诉记者，以前自己生性爱自由，工作也选择自己开着车跑货运。现在，为了能更好地照顾妻子，他在妻子的工作单位打零工，每天在固定地点工作约10个小时，与妻子一同上下班。

问及支撑自己在妻子患病期间的信念，张志山对记者说：“我们两个农村的孩子能够组成一个家庭很不容易，以我当时的条件，她还愿意嫁给我已经很满足了。那时我只想着一定要陪在她身边，希望她尽快好起来。”而胡小兰说，患病时自己记挂的是即将高考的孩子，为了孩子，她一定要坚持治疗，奋力求生。

胡小兰告诉记者，如今孩子已顺利上了大学，原本计划在2020年春节期间带孩子出门旅游，因疫情的发生和自己患病只能取消，现在只希望自己能尽快完成孩子的心愿。

与胡小兰不同的是，钟军康复后并未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就连相同性质的工作其如今也坦言“吃不消”。

钟军先前在华南海鲜批发市场一家经营海鲜冻品的档口打工，每天凌晨4点钟上班，傍晚5点下班，主要工作是搬运冻品。

2019年12月17日，钟军开始出现发烧症状，在家里“挺了8天”之后，因持续高烧约40摄氏度住进了武汉市第六医院。病情较重的他随后戴着呼吸机被送到了武汉市金银潭医院。直至2020年2月中旬，钟军才顺利出院。

2020年12月23日，记者在钟军姐姐钟琪（化名）家中见到钟军。现在的他需两或三个月到医院进行一次复查。复查的项目包括血常规、肝肾功能、血脂、糖化血红蛋白、尿常规和潜血，以及6分钟步行试验。

钟琪告诉记者，现在武汉市金银潭医院管理严格，非患者无法进入。记者联系的一名武汉市金银潭医院医生亦对记者表示，医院近期收治境外新冠肺炎患者，目前属于红区管理，工作压力也较大。

而就在采访当天，钟琪从负责给钟军复查的医生处得知，医院正推出一个“氢氧气雾化机”临床试验招募项目，若经过相关检查符合使用条件，钟军可免费使用该仪器三个月时间帮助身体恢复。听到此消息，钟琪表示希望能尽快接到通知，带弟弟到医院检查相关指标是否符合。

提及现在的工作，钟军对记者表示，事实上，刚出院时他随即又找了水果批发市场搬运工的工作，但身体吃不消。钟军则说，比起过往的打工者身份，现在自己需要考虑的东西要比以前多得多，还在逐步适应中。

值得一提的是，在钟军的熟食店区域，钟军说周遭一同做生意的商户均得知他曾患病，但钟军从未遭到异样的眼光。

没有“逃兵”

从停摆到复苏，武汉已走过一年时间。如今的武汉，各行各业都在进行复工复产，医院也不例外。

2020年12月24日晚7点，记者见到张伟时，其刚完成一台手术。他的脸上写满疲惫，但说起话来仍似连珠炮一般，语气中透着从容与耿直。

提及过往的“抗疫”时光，张伟却低头不语，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都过去了。”

喜欢在微信朋友圈记录工作点滴的张伟，在2020年1月23日前发布的内容均是其所在科室的日常工作和普及相关医疗知识。

2020年1月23日，张伟所在的医院发出动员令，号召广大医护人员以科室为单位报名加入一线战斗。

在张伟所在的科室，他带头报名。与此同时，他向同事发出号令：“兄弟们，上啊！不能一起扛枪，也要一起上个无硝烟的战场。”微信群中的接龙报名瞬间满员。

次日，张伟所在的医院被确定为武汉市定点收治医院之一，其门诊大楼、住院楼均被改造成传染病房，院内所有的内科医生全部上一线，外科医生作为第二批上阵力量也已动员完毕。

白衣执甲，负重逆行。自2020年1月27日开始，张伟和其他47名医务人员进驻并接管了医院的发热二区病房，一头扎进紧张的救治工作。张伟说：“面对陌生的疾病和患者，恐惧伴随着莫名的勇气，唯一熟悉的是使命感。”

只不过，张伟所面对的患者并非总是陌生人。就在接管发热病房不久，张伟所在科室的一位护士感染了新冠病毒，彼时接到电话的张伟只听见那端无助的哭声。张伟说：“待情绪稳定下来后，她非常自觉，很快从医院职工集中居住的酒店中撤出来，向组织上报情况。”这一次，使张伟对医务人员所面临的感染风险有了直接的认识。

时间来到2020年2月9日，这一天，张伟所负责的发热二区病房有两位患者出院。至此，该区已累计有10位患者达到出院标准。张伟表示，在病房中，有恢复状态良好或即将出院的患者以自己的亲身经历给新来的病友做思想工作，效果比医生的开导来得更好。“在那一刻，感觉病房一扫阴霾，阳光普照。”张伟说。

自此，张伟在“抗疫”一线连续奋战22天，直至2020年2月17日轮岗休息。用张伟的话说，“我终于被逼下岗了。”之后，张伟担起了接待外省区市驰援武汉医疗队的任务。张伟说，其一共接待了约20支外省区市医疗队。

2020年3月18日，湖北新增确诊病例0例（武汉0例），新增疑似病例0例（武汉0例），现有疑似病例0例（武汉0例）。其中，武汉新增确诊病例是首次实现“零报告”。

自武汉解除“封城”以来，张伟发布在微信朋友圈的内容又重新回到对日常工作点滴的记录上。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中国经营报（ID：chinabusinessjournal），作者：陈婷、曹学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