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姐》，请为善良而疲惫的女性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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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内容涉及轻微剧透。

同学对她穿着出位的指责，镜头里的安然只有一个倔强的小小背影。穿着一件没钮扣的红衬衫，挺着脖子一动不动。

图片来自《红衣少女》

“你穿什么不好非要穿裙子！”穿着红裙子的另一个安然同样一言不发。巴掌落在她身上，也渐渐落在挡在她身前的妈妈身上。安然终于大喊“我不是瘸子”。

两个安然，都爱红色、一样倔强勇敢、面对个人意志和现实的冲撞，也都在努力发出自己的光芒。

第一幕出自1985年陆小雅拍摄的电影《红衣少女》，改编自铁凝短篇小说《没有钮扣的红衬衫》。《红衣少女》里小妹安然与《我的姐姐》中的姐姐安然的命运，跨越36年的时光形成了微妙的互文。

在这本1984年出版的小说里，铁凝说：

“人要是真的能按照自己的意志走自己的路，那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啊。”

《我的姐姐》就在讲述艰难而平均的故事。电影里，父母突然车祸离世的安然，面对要不要抚养小自己近20岁弟弟的难题。

电影外，《我的姐姐》同样境遇尴尬。在专业影评人口中，这部电影恐怕因为调用了过多套路和情绪，而显得不够文艺；普通观众却又因为结尾不够“爽”而感到愤怒，甚至上升到对主创三观的批评。很多豆瓣网友更因此而怒打一星。

电影内外，照见了夹缝中的姐姐，更让我们看到夹缝中的女性创作者。

《我的姐姐》，请为善良而疲惫的女性投票｜虎扯电台（点击此处收听）

 vol. 143

嘉宾：影评人、“大时代之女”公号主理人柏小莲

主播：芳菲、渣渣郡

录制：渣渣郡

剪辑：七六三

很少有一部女性题材电影，能引发女性观众如此强烈的共情和表达欲。根据猫眼专业版的数据，《我的姐姐》超过81%的观众都是女性。柏小莲坐在影厅里发现“女性观众不哭的时候，就在讨论情节；如果没有讨论（情节），那就肯定在哭。”

毫无疑问，主创选择了当下最能切中女性焦虑和恐惧的议题。

这部电影当然有缺点。结尾显得冗长，同时要求安然签署一份再也不见弟弟的协议，养父母缺乏核心动机。

“害怕亲生父母把孩子认回去很合理。但这个姐姐显然要去北京读书，有光明的前途，这个孩子（安子恒）18岁前的财产处置权也归养父母所有。那么为什么要斩断这样的姐姐与弟弟的联系呢？”柏小莲说。

但相比缺点，更重要的是，这部电影以微弱声音提出了尖锐的问题。

离开电影院，很多观众记得安然以平淡口吻说起“被表哥当沙包练拳，被姑父看洗澡”的境遇。但作为男性，更让渣渣郡难忘的是街道人员随口对安然爸爸说的那句“上环”通知。

对很多年轻人来说，“上环”可能已经是陌生的词汇。但在30年前，这几乎是每个女性都要面对的疼痛。

维基百科给“上环”的定义是这样的——是置于子宫内的避孕装置，也称为子宫环、节育环、避孕环。由医生在月经期间放入子宫，在有效期限内可提供避孕效果。

1982年～1983年，国家计划生育委员会提出“一胎上环，二胎绝育”口号，创造了1983年一年放置宫内节育器1776万例的记录。虽然此后政策略有放松，但“一胎上环”的原则在许多地区延续至今。

同样，来自上世纪80年代末的一项全国生育节育抽样调查显示，87%的节育措施都用在妇女身上，而放置宫内节育器（俗称“上环”）的比例达到41.4%。

三十年过去，当年“上环”的女性陆续进入绝经期。有研究表明，绝经超过两年者，节育环的取出困难率达到43.9%。若节育环发生“嵌顿”，取出时还有可能出现大出血等情况。

在墓地前，弟弟安子恒轻声提问“为什么他们没有早点生我”。这个追问足以让人意识到，每个个体都在承受时代变革的后坐力。

这正是渣渣郡认为这部电影的可贵之处——唤起一种时代记忆。

事实上，《我的姐姐》所触碰到的议题与曹保平早年执导的《狗十三》类似。看似倔强实则脆弱的少女，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中，以残酷的方式被迫长大。

但相比于看完《狗十三》片尾处女主角李玩夹起一块黑乎乎的狗肉所带来的恐惧，女性创作者用更温情的目光投向同性。

《我的姐姐》中最重要的一场戏发生在朱媛媛饰演的姑妈与安然之间。姑妈眼含热泪盯着少了底座的套娃，说着自己被拦腰斩断的梦想、无私奉献的一生。

安然听完，深深地向姑妈鞠了一躬。“按照普通国产片的德性，她应该去拥抱姑妈。但最终安然没有。这是一个女性看到前辈的悲剧，感谢这个家庭给她的爱和伤害，同时确定自己绝不重蹈覆辙的关键瞬间。”柏小莲说。

见过编剧游晓颖本人的，用“又善良又疲惫”这样的词来形容她。“善良而疲惫”的更是《我的姐姐》里的姑妈，是安然，是挡在安然和暴怒父亲中间的妈妈，是我们身边每一位女性。

如果消费是为理想中的世界投票，希望我们能为这些“又善良又疲惫”的女性创作者，投上自己的一票。

在铁凝《没有钮扣的红衬衫》里，编辑部老马送给姐姐安静一首诗：

谁要是快乐就能笑，谁要是做就能成功，谁要是寻找就能得到。

也将它送给每一位在寻找的女性。

本期电台中提及的影片及小说

《送我上青云》，滕丛丛导演

《春潮》，杨荔钠导演

《你好，李焕英》，贾玲导演

《杀死比尔》，昆汀·塔伦蒂诺导演

《刺客聂隐娘》，侯孝贤导演

《红衣少女》，陆小雅导演

《狗十三》，曹保平导演

《没有纽扣的红衬衫》，铁凝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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