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对人类来说，是另一头灰犀牛吗？

科技宛若一头笨重的灰犀牛，正向人类奔跑而来，在带来便利的同时，也带来无数挑战。过往的幻想化为现实，科技发展所带来的变化已然在影像、音乐与书籍中留下太多隐喻，我们又该如何面对赛博时代带来的社会变化。

在《赛博人类》第二季中，我们从普通人可观可感的技术视角出发，针对赛博时代中所面临的科技问题进行讨论，从整体上去勾勒赛博社会中“人的繁衍与社群关系”的变化，并耐心记录这些变化。

在《1024赛博电台：人类漫游》直播中，我们延续 《赛博人类》第二季所探讨的议题，从影、音、书三个角度，探讨赛博时代中科技对于人类生活方式的影响。

人类与科技的关系在现代重新建构，下一头灰犀牛已经出现，我们该如何应对科技这头“灰犀牛”所带来的伤害呢？

在本次直播中，我们特别邀请《灰犀牛2：个人、组织如何与风险共舞》的作者米歇尔·渥克参与讨论，分享她对人类与科技、虚拟世界的风险看法，从她的想法中，试图解析这头灰犀牛的全貌。

科技是另外一头灰犀牛吗？

虎嗅：你认为科技对人类来说，是另一头灰犀牛吗？

米歇尔·渥克：是的，新技术对人类来说无疑是一头灰犀牛。“灰犀牛”到底什么样子，取决于你看问题的角度。我们每个人都会从不同的角度来看待“科技灰犀牛”，无论是道德、安全还是社会问题、经济问题、对新技能和教育的需求。有些方面我们甚至还不知道，但是随着技术的发展，那些方面会变得更加清晰。

虎嗅：应该怎么看待科技这头“灰犀牛”？

米歇尔·渥克：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因为我总是被问到，这是一头灰犀牛吗？那是一头灰犀牛吗？我觉得当人们自己去理解的时候，这个概念本身就更有用了。所以我从政策出发去回答，特别是社会和经济问题之间的相互作用角度。比如，我会从社会经济影响的角度来看待科技，它将如何改变未来的工作，它如何已然改变了利润和收入的分配以及人们的劳动成果。这将对未来产生巨大影响，特别是随着人口的减少，我们需要做的工作越来越少。但是，我们依然还可以找到一种方法，利用科技来抵消人口变化带来的负面影响。从根本上说是社会问题，特别是在人口方面。

虎嗅：我们发现你在两部《灰犀牛》书中给出了很多案例，从中我们似乎得出了一个结论，就是灰犀牛无处不在。我们实际上很难阻止整个进程是吗?

米歇尔·渥克：我希望人们从这两本书中学到的重要一点是：风险管理不仅仅是关于风险本身，更关乎我们如何应对。在一头灰犀牛朝你扑来和你如何应对之间有一个重要的反馈回路。因此，如果你反应足够迅速，则实际上改变了威胁的性质。它可能会减慢它的速度，它可能会让它朝不同的方向运动。

在个人层面上，这是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无论是当你坚守原则的时候，还是当你的朋友不尊重界限的时候，你需要放下一段即便你非常珍惜友谊。所以有时候，正确的反应或许是让事情被践踏，尽管这可能很痛苦。

虎嗅：我们应该更积极地对待世界，对待我们正在做的事情。当我们谈论技术发展时，就像人工智能所导致的失业问题，实际上它与人工智能的发展密切相关。你认为有什么方法可以阻止这个过程的消极部分发生吗?

米歇尔·渥克：我认为有了科技，我们可以做很多事情。很久以前，我在印度班加罗尔发现了一个8年级的学生，她有网瘾问题，她对移动设备上瘾，而且她知道这个问题有多严重。她在她的高中开始了这个项目，一名国会议员参与其中，随后她在联合国做了演讲主要关于“数码上瘾就像一头灰犀牛”。我的意思是，在电脑和手机上安装了应用程序，在一天的某一段时间内屏蔽社交媒体，还对何时关闭手机设定了规则。所以我们每个人都必须创建一些习惯来摆脱这些影响，或至少能够对抗这些负面影响我们的注意力，所以数码设备就是其中之一。

另一个是在社交媒体上，当人们变得非常恶毒，发表非常可怕的评论时。比如有很多“霸凌”行为，点击“拉黑”按钮。所以培养好的习惯可以让你继续和朋友保持联系，获得你需要的信息，并试着屏蔽不好的一面。

我认为对于科技公司本身来说，这些问题是他们商业模式的灰犀牛。他们需要考虑如何积极主动，在很多情况下，当这些公司变得如此庞大时，你就失去了一些规模经济。当公司太大，太官僚，很难改变它的文化，很难做出灵活的决定。所以对于很多这样的公司和他们的股东来说，如果他们分拆成更小的部分，股东们会喜欢的，因为当你分拆的时候，股价通常会上涨。然后这些新的小公司将有机会从一个更小的基础再次增长。

几周前，Facebook在美国宕机6个小时，Instagram和Whatsapp也宕机了。我的第一个想法是，为什么这三个超大用户量的App都在同一台服务器上?它们应该是独立开，这样其中一个就不会把其他的也拉下水了。

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比喻，当这些公司变得如此之大时，就会出现一些适得其反的事情，对公司来说也不是好事。因此，拆分为更小的部分，让每一个小的部分发展，真正专注于自己的优势和目的，可能会对技术公司有利。所以，监管的决策者实际上是尽责地考虑到了公司扩张中的“灰犀牛”事件。

监管机构、企业、用户以及整个社会之间确实需要进行沟通对话，因为我们已经从科技中获得了如此多的好处。当然，需要用一种趋利避害的手段，尽可能保留好处，尽量小心翼翼地减少意外后果和副作用。

元宇宙的未来？

虎嗅：也有其他人真的担心虚拟现实技术的发展实际上也会对社会，对所有人产生不同的影响。你对未来生活在虚拟世界中的人有什么看法?或者你怎么看待元宇宙，元宇宙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米歇尔·渥克：当然，它是很有吸引力的，有好有坏。我记得那是在08、09年的时候，人们对所谓的“第二人生”非常兴奋，在那里你有一个“虚拟化身”，这个分身会在这个虚拟世界中互动。

我可以在家中通过科技和你们所有人对话，而不用坐长途飞机，这会对我的健康有影响，而且也会产生巨大的碳排放，但这让我很怀念在过去的日子，怀念那种你需要亲自去做的，一对一的线下互动。

所以虚拟可以让我们在不方便的情况下完成一些事情，但我们确实牺牲了一些东西，我认为我们需要能意识到什么时候选择虚拟技术，什么时候拒绝。

在深入到元宇宙时，我考虑到了游戏。人们进入这些虚拟现实，从而产生数码成瘾，被暴力和其他消极方面所影响。与此同时，你还可以看到医生在虚拟的环境中实施手术，他们可以不必亲自动手就能完成手术。或者工程师，他们可以对物体或产品进行压力测试，所以它有更多的好处。

我认为当我们谈论元宇宙的时候，不仅仅是元宇宙本身，而是为什么?有哪些好处可以创造，有哪些负面的副作用需要我们关注，并确保我们抵消这些副作用?

虎嗅：当你想到元宇宙时，会想到什么负面影响？

米歇尔·渥克：我想到了数码成瘾、更随处可见的暴力和人与人之间缺乏（实际的）联系。或者是我们所说的“变焦疲劳”，我还是期待有更多的面对面交流的机会。尽管如此，我还是有些局限性的，但我喜欢我能做的一些事情，我现在可以从芝加哥接触到各个地方的观众，而不需真的去到他们所在的地方。

虎嗅：你觉得元宇宙会是另一头灰犀牛吗?

米歇尔·渥克：在这本书中，我对辨认灰犀牛犹豫不决，尽管我总是被问到这个问题。我认为这是一个每个人都应该问自己的问题，当他们想到元宇宙时，能想到什么？当然，对投资者来说，有很多钱被投入其中，而对他们来说，灰犀牛问题可能是:“这是投入资金最佳的地方吗?”“这是否为那些没有得到足够投资的地方创造了机会?”如果你确实发现元宇宙的某些方面是积极的和有用的，那么这就是一个投资机会，这就属于灰犀牛的另一面。

下一个灰犀牛在哪？

虎嗅：你认为在技术发展方面，下一个最大的灰犀牛将是什么呢？

米歇尔·渥克：我认为就技术发展而言，下一代灰犀牛已经存在了，这就是社会经济的影响。公司用越来越少的劳动力和越来越少的资本创造越来越多的利润，对社会造成的影响，会让没有受过教育的人，没有数字技能的人被甩在身后。我们看到财富越来越集中，这已经造成了很多社会压力。

虎嗅：在技术发展方面，你是否认为社会上的风险越来越大？我们是否因为新时代正在经历一些不同的事情？

米歇尔·渥克：这是个很有趣的问题。有一段时间，人们都在谈论不确定性。我认为历史视角非常非常重要，我们能将它与我们以前在我们自己的生活中所经历的进行比较。

我刚刚看到一个新闻报道，8 月份有 3% 的美国劳动力辞职了。你会看到所有这些辞职的人、餐馆工作人员、其他前线工作人员都在说：“这太冒险了。你付给我的薪水不足以完成这项冒险的工作。”或者还有其他人说，“不，你没有尊重我的工作和生活的平衡”，“我继续做这份工作是在拿我的家庭冒险”，所以他们会去寻找能够更好地平衡工作和生活的工作。

有些人在寻找能提供更多意义的工作。他们能够从不同的地方远程工作，所以人们正在离开大城市。我认为这些风险是不同的，但主要是因为人们以不同的方式感知和计算它们，他们正在改变他们的优先级，他们越来越接近他们的目标和对他们来说真正重要的东西。这真的可以追溯到本书的中心论点，即你的风险决定告诉世界你是谁，什么对你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