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 | 虎嗅青年文化组

策划 、作者丨木子童

题图 | 《闪灵》

本文首发于虎嗅年轻内容公众号“那個NG”（ID：huxiu4youth）。在这里，我们呈现当下年轻人的面貌、故事和态度。

2022年，一场疫情的倒春寒，让不少人重温了居家办公的体验。

通勤距离减少、上下班时间更自由，按理说幸福感应该水涨船高。

然而，最近“为啥在家办公更忙更累”的话题却上了微博热搜。

千万网友在话题下一接头才发现，原来感觉居家更累的不止自己一个。

为何Airbnb等国际公司相继宣布永久性远程办公，而我们却感觉居家办公更忙更累了？本期虎扯电台，三位主播聚在一起，聊了聊快乐居家怎么就变成了职场地狱。

年少不知上班好，误把居家当成宝

（点击这里收听完整节目）

vol. 194

主播：黄瓜汽水、木子童、渣渣郡

录制、剪辑：CC

年轻人的职场地狱，从老板的崩溃开始。

最近接连曝出的老板监工新闻，堪称今夏最佳恐怖故事。

不久前，一家教育机构内部员工爆料称，居家办公后，公司连夜要求员工安装电脑监控软件，每5分钟自动抓拍一次，每天必须抓拍满89次，否则就算旷工。

如果有几次抓拍错过，那么员工就要被扣除全部绩效，其领导和HR也会连坐扣钱。怕错过5分钟的截屏时间，有些员工甚至连厕所都不敢去上。

还有些公司全天要求员工开启办公软件的视频会议功能，并指派专人在线查看视屏，实时监工。如果被发现离开视屏超过20分钟，那么轻则记过警告，重则扣除绩效。

于是，平日里衣冠楚楚的职场人，这回斯文尽丧，有人不小心连换裤子的全程都被同事看了个精光。

另外，要求员工每一小时提交一次“小时报”的、早中晚一天开三场进度会的……想象中，居家办公是与传统办公的和解，实际上却成了线上监狱里的劳动改造。

老板的焦虑不难理解，失去线下办公室物理边界所带来的掌控与安全感，老板急需在时间边界的强化管理中寻求代偿。

但令人不适的是，这安全感正在以打工人的自由、斯文甚至隐私做为代价。

不过公私不分不是老板一个人的毛病，居家后，我们打工人本人也越来越分不清工作和生活的界限。

@黄瓜汽水感觉，居家办公特别累心。因为需要24小时关注企业微信，不然一旦没有及时回复工作消息，就会担心被认为没在好好上班。

@木子童也发现，居家的节奏就像一场恶性循环。白天总忍不住到处耍一耍，晚上不得不花时间赶进度，一赶赶到深夜，第二天睁眼就是中午。本不充裕的白天，一下子就消失一半。

居家一个月后，她的工作产出总量比上个月多出了三分之一。但这三分之一工作，大多完成在深夜里，凌晨4点的北京她已经看倦了。

正如@渣渣郡所说，工作的边界感正在居家中消失。

而这大概也是我们觉得居家比平常还累的最大原因。

居家前，大家幻想，节省下通勤时间，我们可以早上起来优雅地吃顿早餐，中午安心午睡，晚上到点就关电脑下班。

结果发现，居家免去了“上班”之苦，也带走了我们“下班”的权利。

一睁眼就是上班，一下班就是闭眼，电脑一开一合，时光又从指缝里悄悄溜走了一天。

也可能是电梯门一开一合，一天就过去了

人总是直到失去，才会学会珍惜。

居家的日子，让我们重新发现不少办公室的优点。

@黄瓜汽水非常想念办公室免费的水电空调，和人手一个的大办公桌：

“我租的房子就50多平，我和室友还要分隔开，适合办公的桌子只有一个餐桌，我俩还得去抢，评估一下谁的工作今天比较急比较重要，谁才有资格坐上餐桌去办公。”

还有办公室里高考自习室般的专注气氛，耳朵里听着别人与键盘激情共舞，绝对比一个人在家更能专注和效率。

背靠背坐在同一条过道的@木子童和@渣渣郡，怀念一转椅子就能和对方说上话的日子。

想说的未必是多重要的话，或许只是些有趣而琐细的小事，“线上可以打字说，但特意打字好像又多余了，线下直接说过一笑，是最合适的”。

@渣渣郡认为，虽然很多人厌烦职场社交，但不可否认，职场就是我们步入社会后交朋友的主要场景。居家办公虽然改变了工作地点，但不变的工作总量依旧相当饱和，你不会因为居家而能够多出太多时间去发展新的社交关系。此时，职场社交就显得尤为重要：

“工作中的连接是必要的，未必一定要是友谊，但是你应该有些连接。”

这种感知，与当下国际上如火如荼的全面远程办公化进程似乎有些相悖。

最近，以Airbnb为首，全球多家大型公司陆续宣布引入全面或阶段性的永久性远程办公计划。

“今天的初创公司已经接受了远程工作和灵活性，我认为这将成为10年后我们所有人工作的主要方式。这就是世界的发展方向。”

Airbnb首席执行官Brian Chesky宣布Airbnb绝大多数员工将能够在完全不降薪的情况下永久远程办公。

他们只需要每90天线下会面一次，这意味着，不用会面的90天里，你可以旅居在任何一个你喜欢的地方。

谷歌、微软、Meta和Twitter也正在启用远程工作计划。但员工如果选择搬到远离硅谷总部的地方居住，则会面临减薪。因为这些公司认为，他们的薪水中有一部分是对硅谷高生活成本的补贴。

日本雅虎公司和“日本闲鱼”Mercari，也相继宣布允许全体员工在日本国内远程办公。

为支持员工远程，雅虎公司每月还提供最高15万日元（约合人民币7700元）的津贴，给员工报销飞机、巴士、新干线等远距离通勤费用。

在葡萄牙，甚至出现了专为远程办公人士准备的“数字游牧村”。这座名为“Digital Nomads Madeira”的村落坐落在一座小火山岛上，风光秀丽、与世隔绝，为来旅居的远程工作者提供早八晚十的共享工作空间和免费无线网络，目前已有3000名远程工作者登记在册。

看起来，远程办公已是大势所趋，起码在那些有条件施行全面远程办公的行业，这是既经济又环保的选择。

正如雅虎总裁川部健太郎在推特上所说：“经过对话和多项调查，90% 的员工表示这不会影响，甚至会改善他们的工作表现。”

疫情大流行后的多项研究证明，居家办公不仅不会降低员工的工作效率，反而还会提升生产力。

一项有关英国人疫情期间工作情况的调查就显示，自从居家后，英国职场人每日屏幕工作时长增加了2个小时，从疫情前的7个小时延长到了9个小时。

与此同时，消灭办公室后，公司能削减租金成本，也能减少大量碳排放，获得出色的环境效益。

然而，正如中国出现极端性监工案例一样，国际社会也远没有对远程办公实现全面认同。

微软的一项研究显示，超过一半的企业领导人希望他们的员工每周有五天在办公室。因为他们认为，只有线下面对面的交流，才能碰撞出真正的创意火花。

英国《卫报》的发现佐证了这一点：虽然明面上远程办公如火如荼，但暗地里，美国各地的写字楼入住率正在飙升。

“我们的入住率已经达到95%，是历史最高点了。”纽约一名写字楼经营者说道。

Facebook在其300万平方英尺的已有面积上，又在纽约市再租用了30万平方英尺办公空间，谷歌斥21亿美元巨资在曼哈顿扩建园区，以多容纳12000名员工。

事实证明，很多老板宁愿多花一大笔钱，也想让员工回到办公室办公。

但焦虑是老板的天性，摸鱼是员工的本能。

已经品尝过自由味道的员工并不想坐回格子间里。

ADP 研究所的一项名为“2022 年工作人员：全球劳动力观点”的研究，对全球17个国家和地区的32000名员工进行调查后发现，64%的员工表示，如果被要求全职返回办公室，那么会考虑寻找新工作。

他们中52%的人愿意接受高达11%的减薪以避免返回办公室。

同时研究还指出，远程办公的人，普遍比他们的通勤同事工作满意度更高，更加积极乐观。

类似的研究车载斗量。

2011年的一项盖洛普民意调查也显示，54%的人希望混合工作，37%的人希望完全居家工作，希望维持传统工作模式的只有9%。

就在最近，美国苹果公司还因为库克想让天才们从家返回办公室，而遭遇了离职风波。

说来奇怪，不是说居家比通勤感觉更忙更累了吗？为什么打工人还是更迷恋远程办公？

葡萄牙新近的一项立法，或许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葡萄牙最新规定，远程办公模式下，雇主在办公时间外联系员工将面临严厉处罚，并且公司必须为远程工作的员工支付远程工作费用，比如更高的电费和互联网通信费。

“传统办公有传统办公的问题，远程办公有远程办公的问题"，葡萄牙经济部长说道，“大流行加速了对需要监管的东西进行监管的需要。”

远程办公支持者坚信，伴随法律法规的完善，远程办公的种种麻烦，终将成为暂时的阵痛。

更重要的是，既然疫情期间的一切已经向我们证明，很多工作无需通勤一样可以做好。那么到底为什么非得回到办公室不可呢？

在绝大多数复工通知里，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也没有人认为这个问题应该被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