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只工作4天这事，为什么超半数日本人不同意？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看天下实验室 （ID：vistaedulab），作者：田思奇，头图来自：《我，到点下班》

大约100年前，每天工作8小时，每周工作5天的现代劳动制度开始在西方国家立法执行，并且在全球通行至今。

从那以后，劳动者们又开始研究进一步把工作日从5天缩短到4天，享受“一周三休”的可能性。

随着社会生产效率提高，以及即时通讯和远程工作的普及，越来越多的国家和组织开始小范围试行“一周4天工作日”制度，其中许多实验都下结论称，每周工作4天是可以让所有人满意的完美制度。

对于普通打工人和学生群体来说，这似乎天然是一件好事。但也有调查显示，反对者并不在少数。

《日本经济新闻》1月29日公布的“一周三休制”调查结果显示，认为不应该推行这项制度的民众比例达到57%，大幅超过认为“应该推进”的比例（37％）。

该报道提到，日本大型公司松下控股和日立制作所已相继引入员工可选择每周休息3~4天的制度。日本最大经济团体“经团连”也呼吁会员企业能够让劳动者有更多时间考取资格证书和提高技能，日本政府也鼓励引入和普及该制度。

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日本民众对一周三休制度不满意？

给多少钱也回不去了

让我们把目光从日本移开，先来看看西方国家的情况。

2022年6月，英国展开一项4天工作日的大型实验。该项目由新西兰企业家安德鲁·巴恩斯创立的非营利组织“全球4天工作制”（4 Day Week Global）发起，吸引了73家英国公司参与，覆盖咨询、金融、猎头、医保、IT和非营利组织等行业。

在为期半年的实验里，这些公司的职员每周工作时间会从40小时减少到32小时，并且雇主还要支付100%的工资。同样的实验项目也吸引了美国、澳大利亚和爱尔兰的33家公司参与。

实验已经在去年底落下帷幕，首先公布的是非英国的公司调查结果。最终报告显示，97%的参与者表示他们希望继续一周工作4天，减少工作时间并维持相同的薪酬，没有参与者表示他们反对或不打算继续这样的制度。

70%的员工表示，要想让他们回到每周工作5天的状态，就必须把他们的工资提高10%至50%不等。还有十分之一的员工强调，给再多的钱也无法让他们回到工作5天的制度中。毕竟报告结果显示，这些职员在实验期间身心健康都得到改善，疲劳、倦怠和压力过大的情况都有所减少。

《东京女子图鉴》剧照

对于公司来说，工作4天的制度让他们对于潜在人才来说更具有吸引力了，并且公司业绩也没有落后。参与实验的公司在开始实验前后营收增加了8%，相比于2021年同时期更是增长了38%。

《时代》周刊文章认为，2023年就是大规模实行一周4天工作日的最好时机。

波士顿学院经济学家朱丽叶·肖尔领导了上述机构实验报告的撰写。肖尔表示：“我在1997年出版了第一本关于这方面的书，但当时找不到任何愿意减少员工工作时间的公司。几年前，当少数公司开始尝试时，这种情况才发生了转变。”

新冠疫情显然是催生变化的主要原因之一。在封锁期间，维持工作产出并平衡家庭生活需求的员工们，不得不面临更大的压力和更强烈的倦怠感，进而导致工作效率低下，也在某些行业引发大规模辞职。

更令人惊喜的是，肖尔指出，这些工人没有用额外的一天休息来谋求第二份工作，大家都把这一天的时间还给了自己。

程序员科尔比·斯旺代尔不久前加入了澳大利亚墨尔本的科技公司Calibre Analytics，并把额外收获的每周第三个休息日称作“自我护理日”，他在这天通常会去骑行或者去健身房。

并且Calibre把第三个休息日放在了周一，而不是周五，所以这也能帮助员工有效消除明早就要上班的“周日恐惧”，更积极地开始每一周的工作。

《我，到点下班》剧照

各国推行进度不一

许多国家之前也进行过减少工作时间的实验和立法尝试。

2015年至2019年，冰岛曾经让3000名职员试行每周工作35至36小时，同时工资不变。报告显示，大多数人的工作产出没有下降，甚至有所提升，比如首都雷克雅未克的会计行业处理的发票数量还同比增加了6.5%。职员们的工作压力更小，甚至导致男性开始承担更多的家务。

因此，冰岛的雇主们迅速接纳了35小时工作制的方案。自实验开始以来，86%的冰岛职员要么缩短了工作时间，要么获得了缩短工作时间的权利。

2019年，丹麦奥斯海勒兹市也让300名政府公共部门的职员改为一周4天工作制，但总工作时间不变；2022年，阿联酋也把公共部门职员的工作时间缩短至4天半；西班牙瓦伦西亚也在调整假期时间后，将于今年4月试行每周4天32小时的工作制度。

但除了这些实验和试行以外，很少有国家和地区真正将每周4天工作制度立法。2022年5月，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提交一项法案，要求超过500人的公司为员工每周工作32小时后的额外工作时间支付加班费，但该法案还没有任何后续。比利时也在2022年11月试行保障员工有权要求每周工作4天的计划，但这项措施只会压缩员工的每周工作时间，而不会减少每周总工作时间。

美国马里兰州议员在2023年1月提出一项法案，鼓励雇主在不削减工资和福利的情况下尝试缩短工作时间。每周至少有30名员工从40小时工作制转为32小时的企业，可以获得州税抵免，每年最高可以减免75万美元。法案发起人德尔·沃恩·斯图尔特表示：“人们希望有更多的空闲时间与家人共度。”

不论如何，有意尝试每周工作四天的公司和政府数量仍在增加。非营利组织“全球4天工作制”今年会推出全新的季度试点项目。该组织联合创始人夏洛特·洛克哈特表示：“这个想法不再像以前那样陌生。我预计到2023年底，它将被视为主流。”

反对声从何而来？

既然如此，那日本人为什么不愿意一周三休呢？

《日本经济新闻》的调查目前没有给出更详细的理由。但据新华网2017年在日本的街头采访发现，的确有不少日本民众反对一周三休。

首先是因为一些改为一周工作4天的日本公司，并没有减少总工作时间，而是要求每天工作时间从8小时延长至10小时，来保证工作产出不变。所以一名被某金融机构录取的男大学生就反对道：“与其连轴转后再休息3天，还不如每天定时定点下班，享受下班之后的休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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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名20岁正在找工作的男大学生说，他每天都想工作，即使每周休息一天也无所谓，应该提倡让想工作的人能工作，想休息的人能休息。

他会这样想，大概也和日本的终身雇佣制度有关，该制度使得员工很难通过跳槽寻找更好的工作，被迫工作更长时间。在加班文化盛行的国度，如果每周工作日和工作时间减少，多半也会被认为“工作不努力”，无法得到提拔重用。

还有接受采访的日本家庭主妇认为，丈夫多上班才好。由于日常生活由妻子打理，日本的男性上班族普遍生活自理能力较差，在休息日也很难帮妻子分担家务，反而会增添妻子的工作量。所以日本主妇成为反对一周三休的主要群体之一。

英国雷丁亨利商学院教授本杰明·莱克表示：“公司实行四天工作制的最大障碍可能是根深蒂固的文化和性格固执的老板。一些管理者可能会认为缩短工作时间会更难管理员工，还有些厌恶风险的管理者不想改变既定制度。”

而当上述管理者希望在一周4天工作制内加强绩效考核和生产监督后，员工也会面临更大的压力，所以他们也会放弃支持工作4天。

此外，对于餐饮、零售和医疗保健等服务行业来说，改为一周工作4天后，员工的工作时间更短，多半意味着他们的薪酬会降低。虽然这些行业的工人同样可以在额外的休息日充实自己，陪伴家人，但如果工资不够，他们可能宁愿不要这份工作，导致这些行业出现离职潮。

19世纪第二次工业革命时期，一些工厂老板开始实行在周六放半天假，也就是工作5.5天，来鼓励工人提高工作效率。又过了几十年，每周工作5天40小时的制度获得广泛采纳。1995年，中国也正式引入了双休日制度。

这一切进展要比英国著名经济学家凯恩斯预测得保守多了。他曾经在1930年的一篇文章中指出，人们会在100年内缩短至每周只工作15小时，只在周一和周二上班。

美国公共广播电台一档节目认为，这是因为凯恩斯忽视了人类竞争的欲望，以及挣钱越多休假越少的规律：如果你每小时能挣1000元，你还会花1个小时离开办公室在海边晒太阳吗？那样的享受真的值1000块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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