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尾效应》：我从未见过有钱的预言家

一直以来，塔勒布的主要目标是理解统计学家所说的“肥尾”的应用——在统计分布的边缘发生的罕见事件往往带来最严重的后果，但这些罕见事件往往也是最不可预测的。他还试图为“肥尾”建立严格的数学基础，同时涉足经济学、心理学、博弈论和政治科学等领域，《肥尾效应》一书也应运而生。

在塔勒布的眼中，我们生活的世界是由「肥尾」事件主宰的，只是人们对此知之甚少。塔勒布称自己的主要爱好就是取笑那些过于重视自己和自己知识质量的人，因为“人们对世界的了解越是粗浅，做决策越是轻易”。他推崇“不确定性”，认为“注入一些混乱可以稳定系统”，“脆弱的人才渴望安宁，反脆弱的人则在无序中成长”。

要理解“肥尾”的概念，首先，我们需要一些统计学的知识。

我们知道，很多统计学的分布曲线都是钟形的，也就是位于中间的情况占大多数，而位于两端的极端情况出现概率较小。对于中间隆起来的部分，我们叫“峰”，峰的两侧则是“肩部”和“左尾”、“右尾”，它们分别代表了不同的分布区间。

比如全国成年男性的身高分布，左尾代表了男性身高矮于1米的概率，这个概率是比较小的；右尾代表了身高高于2米的男性，概率也是比较小的，大部分人是落在中间，也就是平均身高附近的。左边和右边的尾部都比较薄，这样的情况被称为“薄尾”。正常情况下，这个分布是符合“正态分布”的规律的，比如人的身高、体重等。

在《黑天鹅》中，塔勒布把这种情况称为“平均斯坦”，平均斯坦中，特定事件的单独影响很小，只有群体影响才大。而与之相对的，是“极端斯坦”。极端斯坦中，偏离平均值很远的数据出现的概率要比钟形曲线大得多，这意味着，某个单一样本会对整体结果产生颠覆性的影响。

怎么理解这个概念呢？

如果我们随机选择两个人，他们的身高之和是4.1米，那么更大概率是两个人的身高都是2.05米，而不是一个人10厘米，一个人4米。因为身高的分布是属于平均斯坦的。但是，同样随机选取两个人，他们的财富之和是3600万美元，那么最有可能的情况是两个人各有1800万美元吗？并不是，更大的可能是，一个人拥有3599.9万美元，而另一个人拥有1000美元。

这就是极端斯坦，它的分布是“肥尾”的。

很多时候，统计学的结论和成果都是在正态分布的情况下推导得出的。但是，金融市场并不符合正态分布的薄尾特征，它是肥尾的。也就是说，发生极端暴涨和暴跌的概率远大于正态分布所描述的那样，于是，一系列我们常见的结论和成果，其实并不适用于金融市场。然而，金融学界依然不管不顾地做出了很多并没有实用意义的推导和所谓“成果”。

事实上，所有经济、金融领域的变量和证券回报都是厚尾分布的。塔勒布统计了超过 4 万只证券的时间序列，没有一只满足薄尾分布， 这也是经济金融研究中最大的误区。对肥尾分布的不了解甚至是无视，不仅在金融市场暴露无遗，在涉及统计学的研究领域甚至是日常生活中也十分显著。这常常导致人类对人性和未来的盲目自信，而这种“盲目自信”的后果便是“幼稚的经验主义”。

所谓“经验分布”，很可能完全没有经验性的借鉴意义。就像有人想通过修筑堤坝来防止洪水，幼稚的“经验”会基于历史最高水位，也就是说，更高水位的发生概率为0。发现这里的问题了吗？历史最高水位在成为最高水位之前，肯定要超越再之前的“最高水位”。因此，基于“经验”的统计分布已经被突破。另一个典型的“幼稚的经验主义”的案例，就是美国很多流行病学家对新冠大流行的判断：在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初期，很多不懂统计的流行病学家将新冠肺炎死亡风险和在游泳池中溺死的风险进行对比。这个对比可能对某个个体来说是成立的（虽然新冠肺炎迅速成为主要死因，后来甚至占纽约市死亡原因的 80%)，但如果加入“同时导致1000人死亡”的条件，溺死在游泳池中的概率就微乎其微了。这是因为，你的邻居感染了新冠肺炎，会提高你感染新冠肺炎的概率，但是你的邻居溺死在游泳池里不会增加你溺死的概率。这同时也是一个道德问题：感染新冠时，你导致了大于自身的死亡——因为最终你会危害整个系统。

理解了这一点后，我们就要回到塔勒布希望寻找的答案——如何拒绝这种“优质的经验主义”，来更好地应对生活中的不确定性？可以说，拒绝“幼稚的经验主义”的第一步是了解肥尾及其“尾部风险”；第二步是放弃以自我为中心；最后则是接纳风险作为生活的一部分，学会在无序中成长。

科学理论的发展，让人们越来越倾向于对未知的东西提出充满自信的结论。然而，这恰恰导致了专家问题、风险，以及对人类错误的严重依赖。与此同时，我们的思维又恰巧可以作为一种很好的自我欺骗工具：我们的大脑生来就喜欢将问题简单化、规律化，而不适合处理复杂性和不确定性。跟常见的观念正好相反，塔勒布认为更多的信息意味着更多的错觉。充满信息的现实世界是混乱的、随机的、复杂的，而我们对事物的直觉则是简单的——这两者之间并不匹配。结果是，我们的精神架构越来越跟不上我们所生活的世界。没有理解就无谈应对，在塔勒布的哲学中，肥尾是底层最基础的砖石。

《黑天鹅》为我们勾勒出了极端风险的轮廓，《反脆弱》给出了哲学上的应对之道，《肥尾效应》则给出了具体的实例与数学推导方案。

在这个世界上，罕见事件的后果最严重，“知识”不能被视为理所当然的真实，只有时刻准备的人才能生存。塔勒布在《肥尾效应》中通过讲述极端事件的分布类型以及直击本质的数学推导，告诉人们该如何从肥尾的角度制定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