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闲鱼”说起，聊聊电商与社交

老赵：

你好，很久没联系了，最近可好？上礼拜把家里的旧电视机处理了，用一个叫闲鱼的APP。产品设计还不错，页面上小清新，宝贝列表和活动推广也很活泼。功能上有两个亮点，一是淘宝一键转卖，简化了物品填写过程；二是有个“鱼塘”的设定，可以快速设定范围。像电视机这样的大件，就近有人搬过去就容易操作些。

二手物品交易有几个障碍，小件不值钱的懒得弄，大件邮递麻烦，还有个人用户之间的信任问题。你看二手交易在淘宝里面的份额就很低；但在eBay还不错，有20%。美国社区有garage sale的习惯，人们容易接受从街坊那里淘旧货。我刚去美国的时候，家具和车都是二手的。另外美国的书贵，比较适合二手交易，这也推动了二手市场；国内的书本来就便宜，除了教参，卖二手的好像不多。

说回到闲鱼，据说已经有两千万用户，十几万个鱼塘，估值到了30亿美元。可奇怪的是，我看不出这个APP怎么盈利？阿里说不需要再造一个电商平台，闲鱼的价值在于社区。问题来了，二手买卖能形成社区吗？或者说，人们能通过二手交易发展出社交关系吗？

首先，熟人间做二手交易蛮容易尴尬的。既不好意思讲价，更怕以后出什么问题想反悔又不好意思。那友谊的小船可说翻就翻！中国是人情社会，美国也一样啊，当年我就学到一课，千万别和熟人买卖二手车！同样的车子他开着好好的，你开了就一堆问题，到底是车的问题还是人的问题，怎么也说不清楚了。

不要说二手，熟人间卖东西总是有点不舒服。我们做微商的那个同学，总是催大家从她那里买水果，还要帮转， 这友谊的小船，就不想登上去了。

那么，在网上买东西会买出交情找到新朋友吗？ 好像更不现实。商业追求效率，这个应该是不变的道理。买卖双方都希望能尽快完成这笔生意。除非这种生意频次很高，就像我们在学校的时候，每晚在宿舍门口买泡面和茶叶蛋，日子久了和大爷有那么一点点亲切感。又或者像你请的那个乒乓球教练，一个课程下来大家也成了朋友。但是你不会和卖球拍的交朋友，对不对？

还有，我们很少和出租车司机说话，却可以和优步司机聊天？恰恰因为他们不那么“专业”，不急着赶活；他们不那么“专业”，所以有其他的故事可以说。如果滴滴优步司机都成专业的专车司机了，那么乘客和他们的“关系”自然也就淡薄了。

所以，我觉得阿里是太想做社交了，以至于在哪里都想找社交入口。手里有锤子，看什么都像钉子；心里有个姑娘，看谁都要搭讪。闲鱼要做好二手交易，里面的空间还很大。网上搜一搜闲鱼的评论，抱怨骗子的不少；为什么不再努力把信任机制加强，把交易流程做细呢？或者引入一些品牌做二手回收，或者尝试公益项目回收旧衣物旧电池？从根子上来说，这毕竟是一个交易场景，如果不求盈利和效率，而是单相思般朝社区方向用力，不仅达不到目的，还把整个二手市场弄乱了。

阿里之前在“来往”上用力过猛，这就不提了。但是在支付宝上弄朋友圈，这简直是匪夷所思啊。我可不希望和沙县小吃的老板娘交什么好友啊。过年时候一堆半生不熟的朋友追着要敬业福，这种生拉硬拽的社交关系能维系多久呢？

换一个角度，如果买卖双方不容易形成社交，那么买家之间是否可以呢？如果双方本来不认识，因为购买同一件商品而勾搭上了？在现实生活中，还真有这样的例子。比如说小刘，不就是食堂买饭排队认识的妹子吗？可是在网上，陌生人之间反而没有互相结识的机会。淘宝上有个“问大家”的功能，可以找买过宝贝的买家咨询。根据我的观察，这种咨询的效率很低，因为愿意来回复的可能性实在不高，除非是特别想吐槽的人。

如果双方已经是好友了，找好友帮忙是不是更有效？比如说我看到一款新电视机，放入购物车一礼拜了还没买。系统发现你也买过，就推荐我看看你的购买记录。不过要这么做，系统首先要知道我们的好友关系。即便它拿到了 ...等等，你真的希望你的购物记录被其他好友看到吗？ 假如说你买的是情趣用品或者增高鞋垫，恐怕最不愿意暴露在朋友圈吧。

除非倒过来，我对这款电视机买不买实在拿不定主意。然后我可以将购买链接分享到朋友圈，让好友们来帮忙。点赞的支持买，点dislike的吐槽，然后我可以看看建议来自哪些人，支持率有多高。但是，我估计会引来好多不靠谱的恶搞。

总的来说，我觉得社交和电商之间，天生有不相容的地方。

首先，社交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但是在电商平台中，往往是人与系统在发生关系。因为人工成本太贵了嘛。我记得那年在美国，第一次在亚马逊下单寄书回国内，因为收件地址是中文造成订单出错。我打客服电话，全部是语音菜单！找不到人解释到底问题是什么。退一步说，即便在线客服是真人，那对方也是作为一个岗位，代表这家网店或者平台，而不是作为个体与我交流。而我对网店，只可能是顾客，怎么也谈不上交朋友呀。

第二，社交是一个不讲究“效率”的活动。越是和好朋友在一起，对话可能越无聊。两个人出去逛街，也许啥都没买就回来了。其实经历的是这个过程。而电商要的是结果，过程应该越短越好。互联网企业为了流量为了销售预测，有一万个理由想切入到我们的生活中来，可是作为用户，正常人用上一两个社交软件顶多了。

我会用到微信、QQ、来往、旺旺、脉脉、陌陌、LInkin，但有的就是好奇去看一看。有的就是一个通讯工具。对的，在淘宝上我只是有和淘宝店家对话的需求，但并不想加这个好友，不希望看到他的动态，也不希望他看到我的朋友圈。

有人喜欢攒人脉，讲弱关系才能获得更有价值的资源。但有得必有失，集那么多点赞之交，真的有意思吗？如果想扩大知识面，不如多读几本书，胜过刷屏无数。在信息碎片化时代，的确可以更快获取最新资讯，但如果只是浮光掠影没有沉淀，从信息快餐里提取不到营养，微信朋友圈传的最多不就是鸡汤和养生吗。

同样，重要的人际关系也是慢慢积累的。昨天楼下的链家销售顾问又打电话要不要卖房子 ...他们每个月都要打一次。我又想起在洛杉矶时的房产经纪Jack, 他每个月也会过来拜访一次，看看花园建议种点啥，问问水管是不是需要修理。Jack是整个community 的房产代理，他自己也住在这里，算是社区意见领袖吧。我租房转租都找的他，现在也是朋友。但链家销售顾问，只是我电话通讯录的一个号码，绝大多数时间还是在黑名单里。

不好用的东西放在家里就是垃圾，不如当二手转出去；被社交工具割裂的时间就是负担，不如静下心来过过慢生活。你在上海那么忙，五一快到了，来杭州调整下，去景区深处走走，喝喝茶，可好？

狄也傲

2016年4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