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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6月,郑立正努力把163888(分贝网)这个华人音乐第一网站转型到直播的时候,大家还不习惯用“直播”这个词,人们管镜头后美女的表演叫视频秀场。为了办视频秀场,郑立把这家音乐网站的办公室隔成了二十几个小间,每个隔间里都是同样的配置——一支话筒、一台电脑、一把椅子、一位美女。
为了流量和收益,姑娘们在直播时越穿越少,直到最后公然深夜裸聊,网站收入也从最初的揭不开锅陡增到月入500万,带着一路惶恐,郑立和他的直播网站开始在法律红线外疯跑。然而,只用了半年时间,这位曾经的华人第一音乐社区CEO就锒铛入狱——2010年6月,郑立涉嫌组织网络淫秽色情,被判6年有期徒刑,罚金50万元。
一晃6年过去。如今,直播繁华的让每个人都不太适从:直播间看客从几千变成了几十万,从事主播的人数也一度超过百万,许多普通人用了不到一年时间就身价千万,也有的公司借着直播起死回生。这个行业,在被称为资本寒冬的2016年缔造了许多外界看不懂的神话。
今年,300多家直播平台杀入中国互联网市场,郑立曾经创立的163888也变身成为分贝直播,于3月推出直播APP。不过要从300+的直播平台里杀出一条血路,甚至只是融到下一轮的资,对于分贝来说,都很困难。
11月4日,随着网信办《互联网直播服务管理规定》的发布,国家对直播的平台资质、主播实名、内容审核等方面都有了详尽的规定。像分贝这样的中小直播平台,活下来都成了一种奢望。
业务人士认为,在即将到来的2017年,300多家直播平台如无意外,将倒下200家以上。财经作家吴晓波也在他的音频节目中表示:“未来的半年,是中国数百家直播平台最重要的时刻,今年冬天,对于那些做直播的公司来说,将会变得非常寒冷”。
那些游走在色情边缘且萎靡不振的中小直播平台
一位叫潘春春的姑娘,是分贝直播总排名第一的主播,潘春春获得了33亿贝壳的打赏,按照比例,这大概是360万元人民币,总榜第二名则只获得了4.8亿贝壳,即53万左右人民币,第三名则只有27万元的打赏。
即使在分贝有着这么高的领先优势,和大平台的网红主播相比,分贝能为潘春春吸引来的粉丝和打赏收入,无论数量和质量都要差很多——在映客直播,仅红人张若兰的粉丝打赏榜第一,就打赏出了大概630万人民币。也就是说,映客的一个用户打赏就超过了分贝总榜前三名所有打赏粉丝的总和,而这个总和,是27193人(潘春春的打赏粉丝是6580人,第二名17871人,第三名2742人)。
在应用商店里查找“分贝直播”,360手机助手显示的下载量是13万,腾讯应用宝和百度手机助手则分别为12万和27万,而这三家平台,占据了国内安卓应用分发85.5%的份额(易观智库,2015年《中国全渠道应用分发市场份额监测报告》,百度系42.3%,腾讯系24.9%,360系18.3%)。在苹果App Store分,贝直播不在任何一张榜单上,用户评论量也为0。这就是曾经拥有1200多万注册会员、一手缔造国内首支网络神曲《老鼠爱大米》、捧红无数网络歌手、Alexa排名全球前600、一度占据中国网络音乐总量的70%的分贝向直播交出的答卷。
现在,分贝直播只有几十万用户,在今天的互联网,没有人会相信它还能缔造出一个许嵩、王铮亮、香香……可能连刚刚出狱的郑立也不会相信。
分贝自诩是个“演绎直播平台”。可大多数时候,主播们要忍受演绎独角戏的孤单——观众人数为三位数的主播,在分贝几乎可以稳坐热榜前20。在直播风起云涌的2016年,分贝直播的尴尬并不是一个特例。打开360手机助手,搜索“直播”会出来512个结果,除了几家长期占据排行榜前十的大平台有百万以上的下载量,其他都是数十万到数万不等的下载量,甚至还有4位数下载量的应用。
打开有57万次下载、网易旗下的CC直播,除了一间直播间观众人数破万,其他首页推荐的直播间观众同样以二位数、三位数为主。
分贝只是国内300家直播平台之一,这种中小直播平台占据了国内300+的绝大多数,这其中大部分是大家根本没听过的,而为了吸引用户,他们只能一方面投入大价钱推广,另一方面把自己的直播尺度放宽,用裸露和低俗来吸引用户。
在App Store ,搜索关键词“直播”,首先出来的不是映客、花椒这样的知名平台,而是一些名为“制服直播”、“夜场直播”、“春宵直播”、“羞羞直播”、“夜蒲团直播”、“黑丝直播”的平台,这些App不仅名字有隐晦的性暗示,在苹果对它们的评级里,也全部都为17+,并且绝大多数都带有“色轻内容或裸露”、“亵渎或低俗幽默”、“成人/性暗示题材”。这些做法,和当年郑立利用联盟广告效应不断提高点击率的做法如出一辙。
中小直播平台往往会选择打色情的擦边球来争抢用户
到目前为止,直播平台的主要盈利模式就是与主播打赏分成,在激烈的竞争下,中小平台用户量微乎其微,连打赏都没有,何来分成呢?
“直播是一个新的风口”这是业内人士如今最爱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可真的站到风口,大多数平台能感受到的,不是起飞,而是寒冷。所以,他们更多的时候寄希望于资本,希望通过融资从红海中突围。
寒冬里的资本不是它们起飞的跑道
对资本市场来说,投资直播,可能赌博的意味要比当初投资团购、O2O来的更凶猛。
第一个让资本市场惊出冷汗的,是被称为行业排名第一的映客。这个2015年异军突起的直播行业领头羊交出了2015年收入3048万,净利润仅167万的成绩单,显然无法让投资者满意。可在资本寒冬,投资人还是愿意像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那样,守着直播不愿撒手。
映客、斗鱼、花椒、熊猫等直播平台都还属在烧钱阶段,除了高额的宽带成本,砸钱捧红主播、造势宣传等方面都需要花大钱,这些也都靠背后的融资才得以平衡收支。
对于这些大直播平台来说,幸运的是有资本愿意投资。可随着越来越多中小平台的涌现,本来就处在寒冬期的资本市场,也开始对直播谨慎起来。
一份针对116家直播平台的统计报告显示,这些平台90%还处于A轮及A轮之前,处于处于天使轮融资的约占30%……绝大多数平台都在等着资本的下一轮投资,可经历了这么多,资本还愿意搏一把吗?
部分直播平台的融资情况
“要搭建一个直播平台,前期至少要融资2000万,组建至少10人的技术团队,10人的产品运营团队,争取3个月产品上线,半年达到50000在线,然后再融资1个亿,或许还有希望一搏。”这是一名业内人士为直播算的一笔账。
为了得到融资和打开知名度,分贝的做法是请刘嘉玲、苍井空来自己平台开直播吸引粉丝,同时吸引媒体和资本市场的注意。马东说过:“只有做成头部才能赚钱,做到腰以上的内容可以够本,如果做底部一定会赔钱。”大价钱请来的两位明星,也仅仅是为自己冲击腰部增加了一丁点砝码,离头部还差的太多——在一直播,明星直播长期占据着榜首,几乎每周都会有巨星助阵。
公开资料显示,分贝直播目前还没有得到任何融资。不知道它们还能在直播这个业务上撑多久。下一次,它还能不能请得起刘嘉玲和苍井空这个级别的明星为自己站台。
对大多数中小直播平台来说,直播就像一艘艘轮船,华丽丽的在海里漂着,看不到岸。
一位业内人士说,发展到今天,直播平台最切实的做法把自己卖出去,大家都觉得直播流量入口是所有互联网巨头的必争之地,那把流量交给他们就会有更丰富的变现途径。
不好的消息是,在直播平台超过300家且数量还在增长的大背景下,现在即使有企业愿意“卖身”,可能也会由于卖家太多而低价出售,甚至卖不出去。
归入巨头门下或者倒在法规门前
今年10月,直播平台的鼻祖Meerkat在美国宣告下架,这个曾经被看成是独角兽的公司,被两大巨头开发的Facebook Live和Twitter Periscope挤出了直播舞台。如今的美国直播市场,已经是YouTube、Facebook、Twitter三分天下的局面,其他公司想要入局,几无可能。
和美国一样,在中国,巨头们也在参与直播,这些巨头有可能直接或者间接地决定了中国“Meerkat”们的命运。
微博、腾讯、百度、阿里、网易、陌陌、360和YY都在布局直播,中小直播平台一开始都非常排斥巨头的入场,到后来,在政策监管加强和盈利模式模糊的背景下,这些巨头反而成了直播最后的希望。
一方面,直播越火,直播平台的支出压力就越大——2015年,YY直播的带宽成本比2014年增加了整整一个亿。同时,向表演者、频道所有者支付的营运费也高达23亿元,这些成本,远不是创业公司能够覆盖的。
另一方面,政策监管正在收紧入场资格。今年以来,网信办、广电总局就先后三次出台相关政策。国家网信办11月4日更是发布了严苛的新规《互联网直播服务管理规定》,对直播平台和主播提出了“双资质”、“先审后发”、“即时阻断”等要求,从政策上净化了直播这个风口,同时也不可避免的压低了风口的风速。
300多家直播平台中,绝大多数还处于无证“裸跑”的状态下
如今,爱闹直播、网聚直播、美瓜直播、猫耳直播等小平台已经倒下,分贝这样的中小平台还在苦苦支撑,反而是阿里参投的陌陌、腾讯参投的映客、360入股的花椒和新浪入股的一直播不断发声:陌陌Q3靠直播赚了1亿多美元;昆仑万维套现了3%映客的股票就赚了2个亿,新浪微博借着一直播估值一路走高,连快手也借着直播把清华科技园的网易广告牌换成了自家的广告牌……
吴晓波说过,如果直播平台最后都变成了大公司旗下的产品,那它的属性必然会发生改变,它会变成一个工具,就像当年的邮箱那样,而工具的红利,一定是属于大平台的。
可对于无证状态的中小平台来说,能不能继续运营只能看被收购的时间表——9月初,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要求开展网络视听节目直播服务必须持有《信息网络传播视听节目许可证》,而眼下只有映客、YY等大平台有“视听证”。
据公开资料显示,截至2016年5月31日,国家广电总局共颁发了588张许可证,其中绝大多数给了媒体平台。对于没有取得这些资质的直播平台,要么终止提供直播服务,要么尽早申请资质或“卖身”给其他拥有相应资质的平台,比如视频网站。事实上,此前一些网络直播平台已经选择“委身他人”,比如乐视体育3亿元收购了体育直播平台章鱼TV,腾讯斥资4亿入股斗鱼TV。
3年前,市面上有超过1000家团购网站,如今只剩下美团、糯米等。
2年前,中国有超过1000家P2P,一年后年倒掉了1302家。
1年前,O2O平台数量突破1000,如今只剩下长长的死亡名单。
同样是站在“风口”的直播,300多家企业正在搅动整个行业,谁又能准确说出,明年它们还剩多少。一年死掉200家直播平台的日子,可能就要来了。
中国互联网的现象就像是紫堇——一种贴着地皮生长的小花,温度适宜时,它们随处可见,一簇簇,伸展着身躯,努力开放。寒冬一到,就只剩灰黄的土地。
风口,是直播领域的昨天,洗牌,才是直播行业的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