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拉第未来融不到资肿么办？外媒：怕是撑不到明年

编者按：外媒The Verge近日刊发稿件，对法拉第未来的财务状况进行了深度报道，该文采访到十位离职时间不超过15个月的前员工，透过他们让大家了解一个更接近真实的贾跃亭与法拉第未来。

原文由腾讯科技（微信号：qqtech）的李玮、Kathy Emma负责编译。虎嗅获得授权转载。

2015年，法拉第未来首次揭开神秘盖头。那时，它曾承诺要打造出一款美国制造的豪华电动汽车，以此来改变整个汽车行业。

这款车有朝一日将实现全自动驾驶，甚至还可能以预订的方式来销售。

两年后的CES大会上，该公司果然亮出了一款剑指特斯拉的炫酷“概念车” ——FF91。百公里加速2.39秒，预计售价18万美元上下……这些特质都让人惊掉了下巴。

但从那以后，该司就急转直下，从专注赶超变成了争取生存。迄今为止，The Verge已从多个渠道了解了该司财务困境的症结所在。

法拉第未来曾被标榜成加州最新的电动车创企，也吸引了业内诸多的顶尖人才。但现在，却有10位前雇员和一位与该司关系很近的人士向我们表示，该司主要投资人的某些行为和商业举动已让该司陷入停滞。

这些前员工大都已于过去的 15 个月内离职。由于曾跟法拉第未来签订过保密协议，他们要求匿名受访。而因惧怕遭诉讼，那位与该司关系很近的人士也要求不具名。

他们的描述既基于之前的报道，也支持之前的报道。该司有两位最直接的财务负责人：主要投资人兼股东贾跃亭，以及职位众多、但在领英上只表明自己为该司行政副总裁的邓超英。对于这二位不寻常的财务管理方式，受访者们给出了更全面的描述。

目前该司的实际财务情况尚不清楚。不过本月初，四位多少了解该司财务状况的前高层雇员曾向The Verge透露，除非有新的资金注入，否则法拉第未来只能运营到年底。据某知情人士透露，为了保住公司，贾跃亭目前仍在会见潜在投资者，而且可能已获得了新一轮融资。

大部分消息人士都表示：贾跃亭在财务上向公司做出了浮夸的承诺。他们认为日渐衰微的现金流根本撑不起他的野心。据称，贾跃亭坚持要在法拉第未来和乐视造车计划间保持资金、知识产权和员工的流动。

此外还有很多消息人士透露，贾跃亭把管钱这事儿交给邓超英，但实际上，后者没什么经验来管理那么大一家公司。

同时，就本报道提及的诸般争议，我们联系上了该司某发言人并得到了如下回应，但其内容令人感觉异常：“作为私营公司，法拉第未来不会讨论其财务状况，我们也不会讨论投资者们的财务（表现）。”

贾跃亭与法拉第未来

法拉第未来的代表承认，贾跃亭是该司的主要财务支持者，但同时仍坚称该司与目前已陷入争议的乐视相互独立。而贾本人也曾在Twitter上发文称，自己“只是法拉第未来的投资人和战略伙伴”。

然而据上述前雇员们所说，贾跟法拉第未来间的牵扯可不是典型的“投资与被投资”那么简单。他的影响从该司创立之初就开始了。

2014年，是他招聚了莲花中国区高管聂天心以及特斯拉高管尼克·桑普森，让他们来帮助建立法拉第未来。根据提交给加州秘书长的文件显示，该司初建时名为“LeTV ENV Inc.,”，直至 2014 年夏才更名为法拉第未来。

另据洛杉矶县房产交易记录显示，同年，一家名为Ocean View Drive的公司斥资 700 万美元，在该县近旁的富人区Rancho Palos Verdes买下了一栋六卧八卫的宅邸。一年后，该司在同条街上又各花了700多万美元另外购置了两套住宅。

而2016年提交给加州秘书长的文件显示，贾跃亭就是Ocean View Drive的 CEO。

据知悉一手财务状况的前员工们透露，大概在2015年初，法拉第未来的原始高管们曾向贾跃亭出示过一份计划，建议该司先在一家小厂专心生产某款车型。

据这些人回忆，这些高管的最初目标是：先做到一年生产5万辆这种车型。但这些人说，贾对此计划并不满意。他力图像对手特斯拉一样在内华达建大厂，并将生产目标提高到了“一年多款车型、年产15万辆”。

据悉，整个财务团队花了数周来重新估算成本，结果断定：若要达成贾的目标，至少要投资约30亿美元。

“只要他看到这个计划，就会说如果一年四款车型和15万的产量没问题，那我们就有能力追加到一年500万辆。好吧，为达到这个目标我们要投资多少？”，一位前员工回忆说。“他就是那种人，总说着OK，让我们想得更大胆些。十年内，也就是截至2025年，我要达到年产500万辆的目标。”

多名消息人士表示，贾跃亭对决策过程的参与，以及他强烈要求调整旗舰车型的设计拖累了开发进度。根据另一些前员工的回忆，贾跃亭曾召开长达一天的会议，专门讨论这些新车型的命名。

多名曾供职法拉第未来的前员工表示，法拉第未来高管丁磊将财务团队的信息带回中国汇报给贾跃亭。丁磊同时也是乐视汽车的联合创始人。

法拉第未来驻加州的高管和乐视驻中国的高管之间的空间距离，在整个公司范围内造成了挫败感，而贾跃亭试图对法拉第未来进行“影子管理”。法拉第未来的员工也对乐视汽车感到困惑，因为乐视汽车看起来将成为法拉第未来的竞争对手。

提交给美国专利商标局的专利申请表明，法拉第未来的知识产权是与乐视汽车共享的。

多名了解法拉第未来生产计划的员工表示，贾跃亭的最终目标是用法拉第未来FF91的生产线去生产乐视汽车。消息人士称，由于贾跃亭的不断变化，法拉第未来错过了2016年CES计划的产品发布。

尽管产品发布延期，但法拉第未来的员工总数仍在增长，从2015年底的500人～600人增长至2016年夏季的1500人。

一名了解公司财务的前员工表示：“这很可笑，因为他们并没有为1500人找到足够多的事情做。有些员工来自特斯拉，他们有创业心态，但在法拉第未来他们经历了一段艰难的时期。他们的情况是，这里有个200人的部门获得了批准，所以就要开始招人，即使没有什么事情给他们做。”

法拉第未来的业务计划野心勃勃。该公司希望在内华达州的沙漠中投资10亿美元建设工厂，类似于特斯拉的超级工厂。

多名消息人士表示，法拉第未来也考虑过其他选址，但最终被贾跃亭和公司领导层（包括创始高管和贾跃亭来自中国的团队）否决。

根据The Verge获得的电子邮件和其他文件，法拉第未来曾经拜访过伊利诺伊州、佐治亚州和路易斯安那州的工厂。

另一名直接了解法拉第未来财务状况的人士表示：“三菱有一家旧工厂。”他所说的是三菱于2015年关闭的，位于伊利诺伊州Normal的工厂。“这处工厂本身的成本只有1美元。设备改造成本也只有1亿美元～2亿美元。”

根据Jalopnik网站的报道，路易斯安那州Shreveport的地方政府提供了价值数亿美元的优惠计划。然而消息人士表示，贾跃亭的远大计划给了管理层过高的期望。

消息人士表示：“他们想要在沙漠中建设一处玻璃幕墙的新工厂，因为这会成为一个旅游景点。我猜，这里离距离拉斯维加斯不远，很多人可能会在喝酒后来这里玩。因为这会令人兴奋？”

在整个2016年中，由于贾跃亭和其他中国投资人向法拉第未来提供的资金逐渐枯竭，该公司的发展开始变成问题。贾跃亭不得不在中国处理乐视越来越多的问题。与此同时，他仍然在设想法拉第未来的远大目标，而日常财务则交给了其他人管理。消息人士表示，这个人就是邓超英。

邓超英其人

如果看看法拉第未来和乐视的内部，邓超英的名字随处可见。在2014年加州的一份文件中，她被定为法拉第未来的秘书。当时公司名字刚刚改为Faraday&Future Inc。在2015年和2017年的文件中，她又成为了公司CEO。另一些文件则将她称作总裁。在自己的一个LinkedIn账号上，邓超英自称为法拉第未来“行政副总裁”。

乐视的美国总部此前位于加州圣何塞，目前这处办公室已被废弃。邓超英的名字也出现在这处办公室的房产文件上。在乐视从雅虎手中收购圣克拉拉一处50英亩土地的交易中，她也是1.4亿美元抵押贷款的签字人。

然而，LinkedIn个人资料和前同事表示，邓超英在汽车行业没有任何背景。她曾经担任电影制片人，例如克里斯蒂安·贝尔主演的《金陵十三钗》的执行制片人。

消息称，她于2014年成为乐视美国电影业务的负责人，当时贾跃亭将她安插到法拉第未来内部，负责公司的会计工作。

尽管法拉第未来的发言人总是会说，该公司与乐视之间是“战略伙伴关系”，但他们也坚称，法拉第未来与贾跃亭的其他生意之间是相互独立的。

然而根据另一些前员工的描述，在财务上，法拉第未来更像是乐视的附属公司，而类似邓超英的人物会同时参与多家公司的事务。

一名前员工表示，贾跃亭和邓超英对这种紧密关系给出了解释，即这些公司是一个“大家庭”。（这名人士透露，这也是贾跃亭关于为何法拉第未来随后要生产乐视汽车的解释。）

多名前员工表示，邓超英对财务的控制权要超过法拉第未来的财务总监。了解公司财务状况的前员工表示：“她不允许他们接触这件事。邓超英是守门人。”

接受采访的法拉第未来前员工并不清楚，邓超英如何操控资金在公司内外的流入流出。这其中包括本应该了解公司现金流状况的人士。本质上的情况可能是这样：邓超英会将资金需求汇报给贾跃亭，以及贾跃亭在中国的核心高管团队，包括贾跃亭的侄子王嘉伟（Wang Jiawei，音）。

在进入法拉第未来之前，这些资金会被存入一个只有邓超英可以操作的银行账号。随后，这些资金被用于支付员工工资，某些时候也用于和供应商结算。但还有些情况下，资金会流入乐视的其他子公司。

根据前员工的说法，这些资金的来源也很不清晰。他们认为，这些资金可能的来源包括贾跃亭的融资、乐视的中国子公司、乐视美国公司，或是位于中国大陆、香港和开曼群岛的其他众多控股公司之一。

另一名了解法拉第未来财务状况的前员工认为，这样的实体结构是“令人迷惑的混乱局面”。

财务与拉面馆

多名前员工表示，贾跃亭和邓超英一直承诺将保持持续的现金流。一名知情人士表示：“他们常说别担心，资金下个月到账，资金下个月到账，继续前进，继续前进。”然而到2016年中期，贾跃亭的投资开始停滞不前，到2017年初中国的一笔可转债也未能兑付。

此外，法拉第未来近期被发现与一笔约4亿美元的债务有关。根据彭博社的报道，如果到2017年底法拉第未来还没能完成A轮融资，那么这笔债务的偿还就会有风险。

多名了解财务状况的前员工表示，尤其是到2017年，进入公司的资金会立即花掉，而公司的银行账户里常常是一分钱都没有。2017年，唯一稳定的存入资金是用于公司的工资发放，这笔钱大约为每月1200万美元。但即使是这笔钱也常常要到工资发放的几天前才会存入银行户头。

一名前员工表示：“账本和记录都很糟糕。”他透露，法拉第未来缺乏一些典型流程，例如在现金支付或订单采购前要求授权。

另一名前员工也同意这一说法。“从内控角度来看，这种情况极不寻常。不应该有人可以用账号去做各种事。”

其他前员工表示，这些账号的存在导致了法拉第未来当前的财务混乱，而这也是今年早些时候毕马威结束与法拉第未来合作的重要原因。

前员工表示，这也导致了法拉第未来的部分财务总监从公司离职。

其中一名财务总监是塞义德·拉赫曼（Syed Rahman），他于2016年6月辞职。此前，他曾在法拉第未来的财务规划和财务分析部门工作一年时间，担任财务控制官。

他在一封电子邮件中表示：“在我供职法拉第未来期间，公司缺乏有实权的CEO和COO。此外还由于缺乏对西方商业活动的理解，不能根据实际情况去决策，以及合规事宜，问题被加剧。造车是个高度资本密集型的业务，利润率很低。因此如果缺乏高效的领导力，就不可能在这个领域取得成功。”

前员工表示，为了支撑法拉第未来财务状况而提出的一些计划遭到了驳回。例如有文件显示，当法拉第未来签署协议，向工程建设公司AECOM支付5亿美元建设内华达工厂时，管理团队并没有进行多方比价。

消息人士称，当时，公司的一名财务总监对此提出了质疑，但却被要求离开会议。

知情者称，2016年，法拉第未来获得了一次融资约10亿美元的机会。然而贾跃亭、邓超英和王嘉伟拒绝向财务团队提供融资条款。这些条款能说明潜在投资者会得到什么回报。

这名消息人士表示，信息没有公开令人感觉奇怪。“当时对我来说，很明显有些不可告人的事情正在发生。”消息人士说，“没有理由不能分享这些信息，除非你想要隐瞒什么。”

一名知情人士称，2016年为了节约成本，公司计划将昂贵的订制午餐换成由公司运营的厨房。然而，这个方案被邓超英拒绝，她当时提到了夏威夷一家拉面馆的经验。其他前员工表示，在另一些场合，她也曾引用这一案例来证明支出决策的合理性。

这名消息人士表示：“我整个职业生涯都贡献给汽车行业，很难将这个行业与拉面馆相提并论。我认为，这其中涉及到生产。你放入基本材料和汤，随后下面条，然后可能再放肉，然后面条就生产出来了。这是一条线，但与汽车生产略有不同。”

陷入多宗诉讼案

在去年的“胡润”中国富豪排行榜上，贾跃亭已经从第31位下降到了第1778位。乐视陷入了财务困境，供应商和债主坐在大堂里等着公司还钱。知情人士透露，贾跃亭今年夏天离开乐视控股公司的最高职位后，一直居住在美国。

但是贾跃亭在美国的日子也不好过，法拉第汽车公司也是如此。除了之前的案子之外，法拉第又遭到了其他一些人的起诉。

其中一起针对贾跃亭的诉讼案也把邓超英和Ocean View Drive公司列为了被告。原告名为迈尔斯·伯纳尔（Miles Bernal），是该公司雇佣来管理房产的员工，他说该公司错误地终止了与他的合同。诉状中说，贾跃亭和邓超英利用Ocean View Drive公司来开展非法活动，包括公款私用等等。

Oloroso公司起诉法拉第，则是因为法拉第拒绝支付在1月份的活动中欠下的10万美元膳食服务尾款。此外还有人起诉法拉第的员工有性骚扰行为。

Beim Maple Properties起诉法拉第违反办公室租赁合同，要求赔偿1500多万美元。在办公室租赁协议上签字的人有邓超英。法拉第的两名前雇员表示，尽管财务团队表示当时并没有足够多的资金，但邓超英还是坚持要租。

10月份，洛杉矶高等法院正式受理了贾跃亭对顾颖琼提出的诽谤诉讼，原因是顾颖琼在公众号（@顾颖琼博士看天下）发布了一系列关于贾跃亭和乐视的内幕爆料，说贾跃亭在美国购买豪宅，通过物业洗钱等等。顾颖琼还把贾跃亭和伯尼·麦道夫（Bernie Madoff）相提并论，说法拉第是个“庞氏骗局”。

贾跃亭公开谴责了顾颖琼的这些帖子。特别是其中一个帖子，称贾跃亭为女儿设立了一个价值7500万美元的信托，还说这笔钱的来源是法拉第的公款。贾跃亭很快对此提起了诉讼，他的律师称顾颖琼的行为是“持续而有系统地通过互联网威胁、骚扰和诋毁一个陌生人”。

根据贾跃亭在这个诉讼中所作的声明，法拉第在加利福尼亚州的员工人数已经下降到不足1000人。LinkedIn上冒出了很多刚刚离开法拉第的人。

CFO离开令士气遭受重创

据知情人士透露，在CFO斯蒂凡·克劳斯（Stefan Krause）离开公司的消息传出之后，员工离职率上升了。

克劳斯曾是德意志银行和宝马的高管，在3月份进入法拉第，责任是帮助该公司走上正轨。总的来说他对这个责任很尽心。

知情人士说，克劳斯切断了一些无谓的开支，比如公司参与赛车活动，在《变形金刚》电影中植入广告等，他甚至决定中断乐视与阿斯顿·马丁的合作关系。

新近离职的员工说，克劳斯试图理顺公司的财务状况，增加它的透明度，但贾跃亭不愿放弃控制权。

在10月14日，克劳斯和首席技术官乌尔里希·克兰兹（Ulrich Kranz）一起辞了职。知情人士说，克劳斯曾向贾跃亭提出过一些要求，比如让邓超英离开公司，但贾跃亭没有同意。

这些讨论在克劳斯辞职后仍然继续，但是当他离职的消息公开之后，这些讨论就终止了。不过法拉第坚持说克劳斯是被解雇的。

在克劳斯离开之前，法拉第的一些员工还很乐观，尽职尽责地推进生产计划。但到了11月，克劳斯离开的消息传出之后，这种乐观的态度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