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摊经济重燃“人间烟火”

作者｜周超臣

头图｜国务院官网

活久见系列又多了一个：城管打电话给摊贩，力邀摊贩出来摆摊儿。

6月3日，#地摊经济#话题一度冲到了微博热搜第六，截止16时，有2亿阅读量，3.7万条讨论。在一条1分钟视频里，江西九江瑞昌市的一位城管人员打电话给一个摊贩，让他到指定地点摆摊。电话那边的摊贩难以置信：“你是城管的？你叫我去摆摊？等于是可以摆了是吧？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我不相信！还有这么好的事啊？”得到确定答案并且不收租金后，他问那他是不是可以叫一些其他摆摊的都过去？得到的同样是肯定的回答。据说不少摊贩儿都接到了城管打过去的亲切邀请电话。

曾经城管追着摊贩满街跑，现在求着摊贩出来摆摊儿……这离不开李克强总理的撑腰和宣传。

图片：@青红造了个白 微博

6月1日，李克强去山东烟台考察一个老旧小区时，在小区对面，许多商户在店门前摆起了摊位。李克强跑过去问这些摊主疫情期间受了多大影响、是否享受到房租减免、前几个月收入降没降等问题，大家普遍反映收入差不多降了三四成……

李克强说：“国家是人民组成的，人民好了，国家才能好。靠每个人的奋斗，大家都好了，国家就更好！地摊经济、小店经济是就业岗位的重要来源，是人间的烟火，和‘高大上’一样，是中国的生机。市场、企业、个体工商户活起来，生存下去，再发展起来，国家才能更好！我们会给你们支持的。”

有李克强撑腰，地摊经济成功上位，成了中国后疫情时期拉动经济复苏、缓解就业压力、维护社会稳定的“人间烟火”，成了“中国的生机”。

北大政府管理学院博士后、北京市北达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治理所所长王慧娟接受虎嗅采访时说：“地摊经济跟电商、自媒体经济一样，是我国一种重要的经济形式。不同的经济形式面向不同的就业和消费人群，都是国民经济发展的基石，是我国市场经济重要的组成部分。尤其在就业形势严峻的时期，解放地摊经济可以大大缓解就业压力，释放经济活力，促进经济发展。”

李克强曾说：“回想改革开放之初，大批知青返城，就一个‘大碗茶’解决了多少人的就业。”

曾经的大碗茶，就是现在的地摊经济。

“人间烟火味，最抚凡人心”。其实过去这一个月，成都、郑州、武汉、青岛、深圳等城市纷纷出政策给地摊经济“松绑”。

5月28日，央视新闻称，中央文明办为适应常态化疫情防控形势，在今年全国文明城市测评指标中，已明确要求今年不将占道经营、马路市场、流动商贩列为考核内容，促进恢复经济社会秩序、满足群众生活需要。

5月18日，有一条关于“地摊经济”的新闻称，成都允许占道经营，两月增加8万就业岗位。新闻称，因为经济受疫情的影响，两个月前，成都开风气之先，出台规定，允许临时占道经营。平时空旷的成都人行道上，卖水果的、卖凉粉的、卖花卖草的，人声鼎沸，重现了久违的烟火气。据统计，截止5月8日，因为允许占道经营，两个月的时间，成都增加了8万个就业岗位，摊区1595个，允许流动商贩经营点16384个。

“前两周我看到报道，我们西部有个城市，按照当地的规范，设置了3.6万个流动商贩的摊位，结果一夜之间有10万人就业。”5月28日下午，李克强接受中外记者提问时说，“就业是最大的民生，对于一个家庭来说这是天大的事情。这几天我看中国政府网上的留言，大概三分之一都是谈就业的。”

李克强承诺要创造更多新的就业岗位。“即便失业了，也要短时期内有再就业的机会。”他说，“我们的零工经济也有2亿人就业。不仅要采取更多扶持政策，而且要采取措施打破那些不合理的条条框框，让更多新就业岗位成长起来。”

还有新闻报道称，继成都之后，浙江等多个省市也纷纷开始合理设定流动摊贩场所，鼓励灵活就业；个体摊贩亦可享受社会保险补贴，还可申请创业担保贷款及贴息。

图片：@青红造了个白 微博

这跟当年某城市的管理行为截然相反。

举个现实的例子，多年前，BUPT南门有一条著名小吃街，这条两三百米长的小街隐藏于社区里，周围不是学校就是居民楼，街道两侧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种摊位，从北到南能吃遍中国天南海北的美食。城管日常跑来驱赶小摊贩，每次小摊贩都骑着三轮车飞奔到两侧的胡同里躲城管，城管一撤，他们就继续出来摆摊。后来为了整顿这条街，城管把两侧开的墙、打的洞都给封了，然后用铁栏杆围了起来。现在整条街是空了，但依然拥堵，原本占道的小摊贩换成了汽车，而已。

如果互联网有记忆，前两年，某城市进行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整顿“开墙打洞”运动和重塑天际线运动。街道市容是得到了美颜，但下了班连个吃宵夜的地儿都没了，春夏秋冬风雨无阻摆摊到凌晨的路边摊绝迹了。原来的灯火通明，如今只有孤独的路灯见证过曾经的繁华和喧闹。

城市治理和地摊经济之间过去一直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加上某些地方的懒政，一劳永逸地解决掉摊贩儿，城市和街道是整洁干净了，但城市的活力也被整没了。

“如果像以前那样，肯定会给城市带来一定的交通压力，比如占道拥堵等情况，这就需要摊贩有固定的摆摊场所和固定的摆摊时间，机动车行驶的道路与摊贩所在的场所分开，合理引导摊贩经营，建立良好规则和机制。”王慧娟说。

松绑地摊经济会不会成为政府的权宜之计，过后卸磨杀驴呢？王慧娟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她说，作为我们经济的组成部分，“国家只会逐渐完善对地摊经济的管理机制”。

至于如何建立良好的规则和秩序，让地摊经济成为城市活力的名片和风景线，王慧娟给出几点建议：

首先，要对合法经营的商贩进行行业规则培训，引导其营造良好的城市秩序；

其次，在保障安全、不影响市容、不扰民的前提下，适当放宽占道许可条件；

最后，城管执法人员除了要依法执法之外，还要多讲求柔性执法，本着人性化原则，处理好“情、理、法”的关系。

这次因应疫情，让地摊经济起死回生，但它仍然考验着城市管理者的治理能力，也必然会给城市治理带来新的挑战。这就需要政府建立具体的实施细则，比如规定实体店不允许摆摊占道，只有合法登记的地摊商贩才能在固定的地点场所摆摊经营。如果只是一句“支持地摊经济”的口号，在执行过程中一定还会遇到老问题和新麻烦。

从总理点赞地摊经济，仅仅3天，不好的苗头就显现出来了。喜欢追风口的国人，似乎又把“地摊经济”当作了新的风口。

地摊经济，不应该成为风口。

它为的是帮助失业人口或从农村来城里谋生或大学毕业暂时找不到工作的人就业，但不应该给人一种“大众创业、万众摆摊”的错误信号，否则本末倒置。

今天，五菱荣光在其微信公众号上宣布，五菱荣光翼开启售货车，“打开车厢即可卖货，车厢一锁安心回家，想去哪开到哪！让你创业路上更有底气。”

结果导致在香港上市的五菱汽车（HK：00305）盘中直线拉升126.3%，然而此“五菱”（卖汽车配件）非彼五菱（五菱荣光），闹了个笑话。

还有习惯了蹭热点、追热点的互联网公司也蹭起了地摊经济的热度。

这大可不必。

虎嗅友邻PingWest品玩创始人骆轶航在朋友圈说：“摆摊儿挺好的一事儿，眼看着快成高级黑了。”

他认为，中国的互联网和科创圈，聚集了太多浮躁而缺乏良知的人：“这一天很多人凑地摊的热闹，大有万众练摊之风。可是大家想过没有，为什么有的人需要练摊？因为迫于生计。练摊让不让他们兴奋？并不。但允许练摊给了这些人一条活路。其他人呢？那些过去做共享单车的、区块链炒币的、电子烟的、O2O的，你们有的人圈到钱了有的人没有，但无论怎么样你们一定得抢这个风口么？非把练摊这事形式上玩飘了，舆论上玩坏了，让贫者无练摊之地，你们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