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网络购物”的两难境地：我们始终在信息的监测之下-虎嗅网

时下这个全自动的、具备网络热点辨别意识的信息经济社会，似乎应该是理性与理智的天堂。然而它也有较以往更污秽、超现实的一面。写着“保持冷静、继续强奸”的T恤可以摆在亚马逊英国网站(Amazon.co.uk)上公然叫卖，足以说明些问题。

哪个蠢货想出来设计、销售这么一件衣服呢？问题来了：它不是谁做的。它们是由计算机算法得出的一个令人遗憾但又很说明问题的结果，这种算法会随机生成一些可以打在接单定制T恤上的语句，等待着某人来购买。

T恤的出品人是纯金炸弹公司(Solid Gold Bomb)，他们的想法是恶搞“保持冷静、继续前进”(Keep Calm and Carry On)，这句话本为二战宣传海报上的口号，如今却突然成了“文化复兴”的对象。

纯金炸弹看到了这股热潮的兴起，进而编写了一份计算机脚本，炮制出这句话的几百个变种，从“保持冷静、继续做梦”到“保持冷静、跳舞就好”，不一而足。理论上说，纯金炸弹有可能卖出几十亿件此类T恤，因为它们只有被人买下了才会变成“真的”。这种产品运用了“无限猴子定理”(infinite monkey theorem)：算法或早或晚总能做出一件让某人想买的T恤。

亚马逊不会去审查这类商品，而纯金炸弹那么纯，也不会去操心这些事。随着3D打印技术的兴起，这样的幽灵产品将大有作为。

图书已经先行一步：亚马逊对算法生成的“文学”寄予厚望。营销学教授菲利普·M·帕克(Philip M. Parker)大概是史上最高产、博学的作者了：在亚马逊上可以买到十几万种署着他的大名的著作。想知道他的秘诀？用算法生成一本又一本令人不忍释卷的佳作，例如《韦氏爱沙尼亚-英语填字游戏》和《2007–2012年大中华地区湿毛巾与婴儿湿巾展望》（该商品的仅有一条评论是这样的：“湿巾是午餐盒中必备的物品，在新全球经济下，这是一本必读的著作。”）。这里面有些书可能还是有用的，但是算法文学多数时候只有一个目的：欺骗毫无防备的消费者。

前《连线》(Wired)杂志编辑克里斯·安德森(Chris Anderson)通过《长尾理论》告诉我们，有了互联网，企业可以不必死盯着大热门，生僻的产品一样可以赚钱。但他可没说这根尾巴可以这么长，这么难看。精心打造的小众产品败给了算法生成的廉价货色。

不过，算法、3D打印和网店虽然解决了供应问题，需求方的不确定性却依然存在。假设真有些神经病想买“保持冷静、继续强奸”T恤，他们上哪里去找？或者应该说，它怎么找着他们？谁要是有办法帮这些怪胎找到那些尚不存在的古怪小玩意，它就是下一个谷歌(Google)了。

或许这份邪恶的荣誉根本就属于谷歌自己呢？整理全世界的信息只是序曲，接下来的目标要重要的多，即成为全球购物活动的入口。上周传出消息说谷歌会推出Shopping Express，一个和亚马逊抗衡的当天送货到手服务，这再次强调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购物对谷歌的未来至关重要。通过分析我们的信息流，它可以推测出我们乐于购买什么，并提醒我们去买它。这些已经为谷歌的一款诱人的智能手机应用Field Trip打下了基础。

无障碍的、持续性的未来购物，与谷歌构想中的世界是相符的，在那个世界里，我们不再需要搜索什么，因为我们无时无刻不被监测着，根据观测到的需求，相关的产品或信息会主动送上门来。他们称之为“自动搜索。”

谷歌工程总监雷·克兹威尔(Ray Kurzweil)甚至还想送我们一个“智能朋友”，随时满足我们的需求，甚至在我们还没有意识到那个需求之前。他说，这个朋友会监测我们的通话、电子邮件和阅读喜好，“然后跳出来说：‘你看，两周前你说你担心自己的身体无法吸收维生素B12。现在有一个新的研究，两秒前发布的，就是针对这个问题。”

像克兹威尔先生这种曾经声称每天要吃250种营养品的人，应该会觉得这是个有用的服务。但是我们这些人呢，我说不好：从谷歌学术搜索上看，提到维生素B12的科学论文和书籍仅去年一年就有1.3万种。

谷歌承诺会满足我们的信息饥渴，然而一旦遇上那些看似无害的讹误信息，我们的饥渴只会加剧。法国哲学家米歇尔·塞荷(Michel Serres)说的没错：“不管是信息还是一剂毒品，得到它们都不会给你带来分毫快乐，但是没有它们，会让你痛不欲生。”

谷歌的“智能朋友”会把我们变成一台台焦虑的信息机器，只有无止境地购买它推荐的东西，我们的神经症才有望治愈。还记得Clippy吗，那个烦人的微软Office助手？“智能朋友”是一样的，只是这次它打了鸡血，又找了份高声吆喝的推销员工作。“保持冷静、别买太多”：这样的T恤它大概是不会推荐的。

原文来自《纽约时报》，由纽约时报中文网翻译。作者叶夫根尼·莫罗佐夫(Evgeny Morozov)著有《拯救一切，点击此处：技术解决方案主义的愚蠢》一书。原文标题为“从网络购物到‘被网络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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