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分析专家西尔弗(Nate Silver)有近乎不可思议的预测能力:去年美国总统大选,他预测奥巴马的得票,与奥巴马在选举中的实际得票,仅有百分之零点一的误差。然而,他在新书《讯号与干扰——准确预测的关键》(The Signal and the Noise: Why So Many Predictions Fail--But Some Don't)中,给世人泼了一盆刺骨的冷水。
西尔弗认为,我们无疑生活在一个大数据时代(era of Big Data)。据统计,现代人每天生产约二点五quintillion(百万的三次方)字节(bytes)新数据。问题是,数据不一定可以帮助我们解惑、释疑、预测和决策,有时反而会令我们更无所适从,甚至错判形势。按照西尔弗的分类,数据之中只有极小部分是有用的事实和数据,他称之为“讯号”(signals),其余大部分是无关重要的数据,他称之为妨碍我们寻找讯号的“干扰”(noise)。
对此,专注研究运气、不确定性和或然率的美籍黎巴嫩裔学者和畅销书《黑天鹅》(The Black Swan)作者塔勒布(Nassim Nicholas Taleb)深有同感。他在新作《反脆弱:从乱得益的东西》(Antifragile: Things That Gain from Disorder)中引述牛顿的感叹——“我可以预测恒星的行踪,却无法估算人类的疯狂”(I can calculate the movements of the stars, but not the madness of man.)。人类以为发明了科学,宇宙的谜团就会一一解开,忘记了世界其实只有极少东西可以“学术化、理性化、体系化和理论化”(academizable, rationalizable, formalizable, theoretizable)。
于是,常识在日常生活中节节败退,被手握大权的决策者“打入冷宫”。这是踏入二十一世纪,社会进一步后现代化之后的全球趋势。常识被边缘化(the marginalization of common sense)跟反智主义(anti-intellectualism)有本质上的不同。反智主义是一种对知性(intellect)和知识持怀疑甚至敌视态度的社会和文化价值,源自普罗大众以及想取悦普罗大众的民粹媒体,对精英意图垄断社会话语权的反抗。美国历史学家霍夫斯塔特(Richard Hofstadter)在《美国生活中的反智主义》(Anti-Intellectualism in American Life)中,对此便有深入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