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万达信息为例，如何看懂财务报表和模型-虎嗅网

作者Dr.2，珍立拍股份公司董事长

无论投融资创业，并购重组，还是破产清算与无形资产作价，估值是一个所有参与者都绕不开的话题，也是自由市场经济里的一个核心问题，既有学术性也有实战性。除去各种艰深的学术著作外，各种关于估值的文章在自媒体上层出不穷，但是看多了，感觉总是隔靴搔痒，因为，没有一个创业者能从这些巴掌大的文章里真正学会估值，不能总靠几篇为了抓眼球“捞干货”而以偏概全的碎片去耍小聪明。其实，估值是一门需要长期专研的学问，需要依托深厚的知识和实战经验。它既是科学又是艺术，是许多投行分析师赖以生存的手艺。我们团队有人曾多年在一家国际大型企业里负责战略，投资，并购，重组以及投后管理，而我也在这三年多里将公司从创业融资做到挂牌上市，期间还完成了4笔收购，5笔投资，4笔FA，150多场行业咨询，看了超过4百个项目，几乎每天都在做和估值相关的工作。可能身在其中的缘故，每天我们团队内部关于估值的问题也是激烈争论不休，甚至截然相反，碰撞不停，而我们对很多问题探讨的理论深度，绝对不低于很多商学院的学术论文，当然我本身在大学也是讲课并偶尔兼职带学生的。

我曾经也写过一系列关于估值的案例文章，后来结集出版为《估值就是讲故事》，但从大量读者交流中发现虽然部分文章真实有趣，不过更偏向“形而上学”，面对很多人的具体问题就可操作性不足，虽然不少人说看完很过瘾，可是碰到实战并不知道怎么办，光记住里面几个笑话和故事没啥用。于是，我便萌生了手把手教估值的想法。说是教，其实是想通过真实任务，为了逼迫自己更深入地学习经济学理论，数学模型，概率情景分析和探讨实战案例，最后希望可以将晦涩的理论，通过还原和预测真实市场上还在成长并继续发展的代表性公司，让读者一步一步了解估值的理论推导过程，市场化的思维方式和其中的矛盾冲突，甚至错误，不搞马后炮以凸显自己的英明神武，那是此起彼伏的股神，雪球上不少大V和机构里“永远正确的”分析师的工作。本文也借鉴了纽约金融学院院长皮纳塔罗先生在<财务模型和估值>一书里对沃尔玛估值的模式，还学习了唐朝先生大作《手把手教你看财报》的编排与文风，在此一并向他们致敬。尽管本文的用意很淳朴，那就是一步一步和大家共同学习怎么估值，但还是需要读者具有一定的财务和金融的知识。另外，我还要强调的是，本文所撰写的估值方法或许并不适用于初创企业，因为初创企业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大多数又没有正向的现金流，风险及业务都不可控，几乎无法预测也就没有计算的基础，所以大家要明白大部分天使投资就是“看脸”和“拍脑袋”。

为了更为普适读者理解，同时也容易获得更多的公开资料，我们以国内A股里的万达信息为例进行分析。其实在过去的一年里，我们看到了股市的“起高楼”，也眼见他“楼塌了”，让成千上万的老百姓的希望破灭，同时又让一小撮人发了大财，其实，在资本市场里谁能独善其身呢？二级市场也会延期传导至一级市场，VC,PE和创业者。那么即使我们所有人都能更加“理性”地进行投资，做更聪明的决定，这个市场跟现在相比，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因为市场天生就是不”理性“的，古今中外的市场本质上都是暴涨暴跌的，里面充满了对人性的考验，这一点几千年来都没有变过，所以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但是”理性“却是我们这一系列估值文章的关键，那么，请各位读者带着矛盾的思维和超脱的心态来跟着我们往下看。

我们今天先从万达信息目前的财务年报入手，来预测一下其未来的业绩情况和业务变动的可能，参照真实市场的对比，从而估算出一个目标股价。我们假定以没有被收买的投行分析师的角度来阐述万达信息的股票价格相对于整个市场，是否被低估，高估还是合理地估值，这样，我们就知道投资万达信息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当然即使懂得无数道理，可能也过不好这一生，所以避免损失的最好办法就是置身事外，所以本文至始至终都不构成任何买卖的投资建议，这本质上是一篇学术论文，不过你就当自己是一个投行分析师，我们一起来一段估值之旅吧。

那么，你可能会问，为什么选择万达信息呢？主要是市值中等，影响力很大，概念众多，涉及的多个细分行业与我从事的行业关联，相对比较熟悉，如HIS，社保系统，智慧城市，健康管理，PBM及控费，同时在这只股票的一年精彩之旅中，涉及分红送转，两次定增，员工持股计划，并购与重组，增持计划，信托杠杆，劣后刚兑及大股东置换等，几乎是资本市场所有的运作行为大全，而在整个市值管理和战略选择上，又有很多可圈可点之处，非常值得学习。当然所有的外在表现里都有一条主线贯穿其中，那就是业务与估值的博弈和逻辑。

万达信息股份有限公司（简称“万达信息”），成立于1995年12月，是国内领先的智慧城市综合软件和服务提供商，是国内最早专业从事城市信息化领域服务的企业之一。2011年1月25日，他在深圳证券交易所创业板成功上市，证券代码为“300168”。如果我们想投资万达信息，为了赚到钱呢，当然要预测他未来股价的走势。很显然，这很难预测，股价的走势大多数是建立在资金的推动和公众的情绪之上。不过在这里，我们运用了可比公司法和贴现现金流法来进行技术分析，这两种方法从不同的视角来为万达信息估值。如果独立使用任何一种方法，都会存在问题，然而，我们将两种方法一起使用，相互印证的话，也一样会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我们相信至少从技术层面上，能帮助我们理解很多事情。可以尝试去判断万达信息的股价是否被高估或低估。（注：技术性的分析有一定系统性缺陷。这是因为技术性分析首先必须假设业务的正常运营，没有出现无法预测的状况对公司业务有较大影响的情况。）

第一部分：万达信息的财务报表和预测模型

一．万达信息的利润表

万达信息在2015年3月公布的其2014年年度报告里显示公司实现营业收入为154,281万元，同比增长27.18%。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为18,993万元，同比增长29.46%。我们曾经去年撰文发表在万达信息年报公布之前，对其2014年业绩进行以下分析和预测得出万达信息2014年营业收入可以达到其预期，但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则远没有预期那么理想。以下图表是万达信息对2014年业绩的预测，我们的预测以及万达信息2014年实际财务数据的比较：

我们对2014年的预测尚未将万达信息并购的上海复高计算机科技有限公司（上海复高）以及宁波金唐软件有限公司放进合并报表。万达信息2014年年度报表披露公司已经将上述两个收购的企业并入2014年财务报表。至于并入报表的时间，我们估计分别为2014年11月（上海复高）以及2014年12月（宁波金唐）。我们估计的根据是万达信息分别在2014年11月和12月发布的两家全资子公司完成工商变更登记的公告。我们看到上海复高和宁波金唐的业绩总结是万达信息发出的并购两家公司的公告，如下图所示：

我们估计上海复高2014年 11月和12月的营业收入大概为25,000,000元，宁波金唐2014年12月的营业收入为5,000,000元。这样，如果我们扣除并购带来的营业收入的增长，我们将2014年的营业收入还原到并购前的状态 :1,542.805,773.10-25,000,000-5,000,000=1,512,805,773.10. 和2013年相比，同比增长24.7%。这说明，万达信息的实际内生性增长要比公司自己对2014的预测要悲观许多，同样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的增长也会相应地下调。

A.利润表历史数据分析

我们首先在巨潮咨询网下载万达信息过去四年的合并利润表。此表是严格按照我国会计准则要求的格式编制。由于会计准则不要求计算EBITDA和EBIT，我们花了一点功夫将过往4年的数据进行调整，然后重新组合并在一起。EBITDA和EBIT是一种利润衡量指标。目前国内的会计准则和上市公司财报披露指引，虽然没有强制规定上市公司必须披露EBITDA值，但根据公司财务报表中的数据和信息，投资者和分析员可以很容易计算出公司的EBITDA值。如下图所示：

1.营业收入

我们首先看看按照产品划分的营业收入，如下图所示：

我们看到，2014年软件开发收入的同比增长达到55%，但是集成收入的增长同2013年相比，则急速放缓。营运服务的增长则保持相对平稳。集成收入占总营业收入的比例在2014年继续保持在50%以上，软件开发的收入虽然大幅增长，但其与营业收入的占比的提升并不明显。营运服务收入占营业收入的比重在稳定中逐年轻微下降。

我们再来看看按行业划分的营业收入，如下图所示：

我们发现2011年，万达信息并没有按行业来划分营业收入，智慧城市收入在2013年和2014年，以惊人的速度增长（2013： 61%； 2014：50%）。2012年年度，智慧城市占总营业收入的比重超过了50%，到2014年已经上升到71%。而民生服务收入的比重则逐年递减（2012：44%；2013： 34%：2014：29%）。民生服务的年度增长也维持在保守的6-7%。

2.营业成本

在利润表营业收入下面，我们可以看到营业成本。我们先看看以产品划分的营业成本。如下图所示：

软件开发成本占总营业成本的比例除了在2013年略低之外（23%），总体来讲还是比较平稳的，大约占总营业成本的30%左右，营运服务成本占营业成本的比列逐年有所下降，但在过去两天，基本维持在10%上下。系统集成的占比则在60%左右。

从服务业的特点来看，成本增长的趋势应该和收入增长步调一致。我们在这里不妨做个对比：

我们可以看到软件开发的成本增长幅度大于收入的增长幅度。这可能是由于新增软件开发人员或者是由于薪资成本上升所致。其他产品比如营运服务和系统集成则正好相反，可能是由于效率的提升。综合成本的同比增长为24%，低于综合收入的增长的幅度。

我们再从行业的角度来看看营业成本。如下图所示：

2014年，民生服务的营业成本占总营业成本的29%，和往年相比，智慧城市的占总营业成本的比重从2012年的56%上升到2014年的71%。

我们将营业收入的增长与营业成本的增长在做一次比较，如下图所示：

民生服务的收入和成本的增长几乎是同比例的，而智慧城市的营业成本的增长远远低于其营业收入的增长，体现出服务效率的提升。在以产品划分的营业成本里，只有软件开发的营业成本增长大于其营业收入的增长，这也间接意味着智慧城市的营业成本结构里，软件开发的成本占比并不是最大。

2014年，总营业成本占营业收入的比例为68%，较往年（2012：70%；2013：69%；2014：70%）略微下滑。

为了计算EBITDA （EBITDA 是利息，税，折旧和摊销前的利润），我们必须对上述营业成本做出调整。我们在这里需要将相关折旧和摊销从总营业成本里剔除。由于，万达信息年报里，没有披露营业成本里的折旧费用，只披露了管理成本的折旧。我们需要在计算上费一点小功夫，其实，也很简单，我们先在万达信息年报的现金流量表里找到折旧和摊销的总额，然后再找到销售费用和管理费用里的折旧和摊销费用，这在万达信息年报里都有披露。两者之差就是总营业成本里的折旧和摊销费用。

3.毛利

毛利的算法很简单，就用营业收入减去营业成本即可，如下图所示：

在这里我们已经将折旧从营业成本里剔除。你也许会说，不对啊，计算毛利的时候，折旧应该加回到营业成本。这随你。但是，记住，我们现在的重点不是计算毛利，而是计算EBITDA。

我们看到万达信息2014年的毛利率为33%，较往年略高，但还是在30%上下徘徊。

4.营业费用

万达信息年报的利润表里罗列了以下费用：

营业税金及附加
销售费用
管理费用
财务费用
资产减值损失

这些费用相对与营业成本来说不是那么直接，但又和企业产生的营业收入息息相关。我们对这些费用进行进一步拆分:

- 营业税金及附加包含营业税，城市维护建设税以及教育费附加。

- 销售费用则包含员工工资，差旅及交通费以及行政办公费用等。

- 管理费用则涵盖管理人员工资，差旅及交通，社会保险，折旧及摊销，股权激励成本以及行政及办公费用。

- 财务费用则包含利息支出和汇兑损益等。

为了计算EBITDA （EBITDA 是利息，税，折旧和摊销前的利润），我们必须对上述拆分后的费用做出调整。我们在这里需要将折旧和摊销从管理费用里剔除，以及从财务费用里剔除利息支出。

关于资产减值损失是否应该列入营业费用是值得探讨的。新会计准则规定资产减值范围主要是固定资产、无形资产以及除特别规定外的其他资产减值的处理。《资产减值》准则改变了固定资产、无形资产等的减值准备计提后可以转回的做法，资产减值损失一经确认，在以后会计期间不得转回。我们认为资产减值的主要原因是这部分资产实质上已经不能再给企业带来未来经济利益。减值损失尽管是利润表的一部分，但并不是经营费用的核心组成部分。我们应该将其从营业费用里剔除。

为了方便，我们将调整后的销售费用，管理费用以及财务费用加在一起统称为“销售、管理及行政费用（或简称为SG&A）。这样营业费用里就只含SG&A 和营业税金和附加，如下图所示：

万达信息的销售，管理及行政费用（SG&A）占营业收入的比例在2013年以前一直都比较平稳，分别为14% (2011)，16%（2012）以及15%（2013）。但2014年则下降到12%。我们在2013年年度报告第10页找到万达信息的销售费用较2012年增加42.65%，万达信息的解释是本期销售增加，相应费用增加。2013年的管理费用较2012年同比增长35.2%，万达信息的解释同样是销售增加，相应费用同比增加。但2014年的销售费用只较2013年增加1.46%。管理费用只同比增加了11.87%，营业收入的增长为27%，但销售，管理及行政费用的增幅急剧下降，数据可靠性值得怀疑，难道是万达信息在销售，管理和行政的效率在大幅提升吗？万达信息则没有做任何解释。

营业税及附加占营业收入的比例在过去三年则波动不大，分别为：0.5%（2012），0.3%（2013）以及0.4%（2014）。万达信息在其年报里并没有为此做出详细的说明。

5.其他收入/支出

企业通常会产生一些不属于核心业务的其他收入/支出。这是因为这些收入也需要纳税，支出则可以抵扣税款，所以我们也需要在利润表里面记录。然而，正是因为它们不属于核心业务，所以他们是营业外的收入/支出。我们在万达信息利润表里将这些科目深挖出来，他们就属于其他收入/支出的范畴：

其他收入：

对联营企业和合资企业的投资收益
公允价值变动净收益
政府补贴
固定资产处置利得
违约金收入
其他收入

其他支出：

固定资产处置损失
资产减值损失
其他支出
对外捐赠

这时，问题来了，EBITDA是否应该包含这些其他收入/支出。关于这个问题，我们认为一个企业如果产生了其他的收入/支出，它们就不应该包含进EBITDA。理由是尽管这些收入/支出是企业利润的一部分，但不是核心营业利润的一部分。另外，对这些收入/支出的经常性和重现性需要进行考量。如果不是，那么通常它就不应该含在EBITDA里。比如说，计入当期损益的政府补助，万达信息就认为其属于非经常性损益，尽管每年都会发生，但我们认为不应该将其列入EBITDA。如果万达信息要将政府补贴也放入其主营业务收入的话，我相信其广大股民也不会认同。

依次类推，万达信息所有的营业外支出和营业外收入都属于非经常性损益，应该排除在EBITDA之外。至于对联营企业和合资企业的投资收益是否应该计入EBITDA则比较难判断。在这次研报里，我们会将万达信息的EBITDA和其他同类企业的EBITDA进行比较，那我们就要考虑被比较的企业是否有同样的“对联营企业和合资企业的投资收益”。如果没有的话，那最好将这一条放在EBITDA之外。我们在看看过去4年万达信息对联营企业和合资企业的投资收益分别为：558,225元（2011），-58,291元（2012），-238,039元（2013），以及236,560元（2014 ）这些数额都不大，就算不列入EBITDA，对其影响也有限。

6.EBITDA

如上所述，EBITDA是利息，税，折旧和摊销前的利润。这个概念对投行分析师来说是比较重要的。它的公式是：EBITDA=营业收入-营业成本-营业费用+其他收入。

我们已经算有了营业收入，营业成本以及营业费用的数据，至于其他收入/支出，我们不将其包含进EBITDA。这样，我们就很容易的计算出万达信息2011年-2014年度的EBITDA，如下图所示：

万达信息2014年的EBITDA率（20%）较2013年有较大提升。这主要是归功于:

- 营业成本的增长低于营业收入的增长

- 以及销售，管理和行政费用的增幅急剧降低

7.折旧与摊销

我们之前讲过，为了计算EBITDA，我们必须将折旧与摊销从管理费用里剔除。我们在调整后的利润表里将折旧和摊销列在EBITDA 的下面，我们在各年度的年度报告里的管理费用一栏找到折旧与摊销的数据。如下图所示：

8.EBIT

EBIT是EBITDA 减去折旧与摊销，如下图所示：

万达信息2014年的EBIT率（16%）较2013年(12%) 有较大提升。这主要是和EBITDA在2014年有较大的同比增长有关。

9.利息

利息包含利息支出和利息收入，利息支出是由于借贷而产生，而利息收入通常是由企业存在银行的现金或其他投资而产生。通常我们指的利息费用是利息收入减去利息支出所得的净额。和折旧与摊销的处理一样，我们将利息收入和利息支出从财务费用里剔除。然后在调整后的利润表里将利息支出列在EBIT 的下面，这样EBIT 减除利息支出净额后之后就可以算出EBT (税前利润)。

根据万达信息年报的披露，万达信息的利息支出主要是由一年内到期的长期借款，一年内到期的融资券，长期信用借款，以及短期借款等借贷所产生的利息组成。利息收入则主要是由存款或其他投资产生。

我们很容易地计算出利息费用净额：利息费用净额=利息支出-利息收入，如下图所示：